「有消息回來，在台北找到了一個和多靈相似的女孩。」遲雲離很認真的說，眯縫著的桃花眼凝著月華下坐在對面的男人。
果然，那杯中被染上半分墨色的汁液劇烈搖晃幾下。李一南整個人瞬間有些眩暈。迷茫、激動、欣喜，各種感覺在一起復雜交錯。
「你說什麼？」李一南覺得耳朵有些嗡鳴，以至于覺得遲雲離剛才的話是幻听。
遲雲離看著他，突然覺得忐忑，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如果這個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她，那麼這些年的找尋也算值得，如果不是，那又該怎麼辦？
強壓下內心的翻騰，他才劃開桌上的ipad，說︰「威娜在台北找到一個和多靈很相似的女孩，但是不能百分百確定。用不用我去把她帶來……」
「不！」李一南突地站起來，「買最快的機票，我要去見她。」語氣決絕中帶著焦躁。
「南哥……」遲雲離撓頭，有些不能淡定，他剛才躊躇好久才下決心去叫醒他，就是因為那間本該屬于李多靈的房間里面已經睡著別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才應該是李一南現今的真愛……
這又該怎麼辦！？
「快去。」李一南催他，自己抱起ipad仔細查閱威娜發來的詳盡資料和圖片。
「好。」遲雲離無奈應了，進了正廳。
圖上的女孩，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尖尖的下巴，雙眉修長，生的清秀，尤其一雙眼楮挾著幾許迷茫，像極了當年的雪柔。
威娜給的資料上顯示︰林靈，年齡不詳，後登記為89年12月1號生日。于1995年秋天在台灣汐止市被現在的養父林路在山間撿到撫養。現在于基隆保育院兼職。幼時四次入院，皆因火傷後續。
「是她。」李一南在顫抖，極度控制著自己的感情，雖然不曾見面。卻是相信這個叫做林靈的女孩就是當年消失的李多靈。
95年的汐止市，是現在的汐止區，而且根據錢鐘所說，雪柔當年是帶著李多靈一起回祖宅祭祖，當時雪柔亡夫的宅子就在內湖與汐止交界的地方，不遠處就是山……
至于剩下的資料，現在看在眼里雖然都與李多靈不相符，可是大致條件基本相同，應該不假。
當年，也就是1995年的火災。是在秋天，而且那個時候李多靈還差一點不到五歲，又經受過那麼大的災難，對很多東西記不清楚或者模糊應該是正常的。
就算是正常孩童，6歲之前基本也記不得大多數事情。這一點他以前就找專家問過，所以一直找不到李多靈，專家也有分析過被人抱養，完全忘記了童年時光，只有一起度過時光的人再把她帶回曾經的記憶里，慢慢復述給她听，才可能回憶起來……
這一點又與失憶不同。也有相似。
「南哥，訂好了。」遲雲離從正廳出來，腰上多了個腰包，這是多年出門的習慣。「早晨八點半的，最快一班直飛。」
「嗯。」李一南依舊抱著ipad，看著威娜從旁人口中搜尋出來的關于這個叫做林靈的女孩子的從小到大的一切。
遲雲離對于他過度的專注。有些糾結，挖耳撓腮半晌才說︰「用不用通知鐘叔，讓他也一起過去，畢竟多靈的一切都是鐘叔操持的。」
李一南抬頭看他一眼，搖頭。「如果我也不能確定的話，就算鐘叔去了也是一樣，再說老家伙那邊最近很緊張，得有人盯著，鐘叔不能離開。」
「好吧。」遲雲離終是勉強應了，看著院中單獨亮起暖光的那間屋子，故意干咳了幾聲。
「怎麼？」李一南卻是沒發覺他的暗示。似乎是得到了李多靈的消息以後，整個人都變的有些凌亂。
「那丫頭怎麼辦？」遲雲離眯著桃花眼，看著挽紗後的模糊身影，有些抱歉。
李一南怔住瞬間，有些僵硬的轉頭，然後看她小步的從挽紗後走出來。
夜風中，她的發有稍許的亂，迷茫著表情，一雙杏仁迷糊著。
「怎麼起來了？」李一南起身，將椅子上的薄毯給她披上。
韓優雅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遲雲離，目光最終落在了桌上ipad里的照片，似乎睡意一下子被卷走，立馬清醒了。
李一南曬然，將ipad反了過去扣在桌上，說︰「再去睡會吧。」
「你找到那個女孩子了，是嗎？」韓優雅卻是不理他的話，仰臉看他，很認真的問。
「應該是。」李一南答，他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認知，就能確定林靈就是當年的李多靈。
「可以給我看看嗎？」
李一南抿唇，輕嘆一口氣，說︰「不能。」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她還是不死心，她不明白為什麼剛才一切還好好的，怎麼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瞬間，就能變成這樣。
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她，連態度都不一樣了。
雖然這麼多年來，他總是陰晴不定的，可是這一次，是真的不一樣，他在躲著她，在避開她……是因為那個女孩子要回來了，對嗎？
她在心底默默的問自己。
「優雅。」李一南左手輕撫著她的臉龐，輕聲喚她，語調有絲淺淺的悲傷。
「好了，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了。」她倔強的仰起臉，翹起嘴角，稍微挪一步，就將自己和他分開，放下薄毯，指了指門外，說︰「我哥哥來接我了。」
說完，大步的向外走去，和四年前一樣。
不過不同的是，四年前，她獨自一個人走，覺得對他抱歉，現今，他看著她走，依舊沒有攔……
「哥哥。」她吐了吐舌頭，眉眼彎彎的將胳膊圈進焦偉的臂彎，甜甜的喊著，「你坐了好久的飛機，累了吧，咱們回家吧。」
焦偉蹙眉，看著院中梧桐樹下靜默的兩個男人，眸中射出一道狠戾的利光，轉身，任由這個至今還不懂事的女孩拽著自己回了車里。
車子快速的啟動，消失在視線里，就連聲音也听不到了，這倆人還依舊站在遠處，宛若雕像。
「南哥，你這樣對她不公平。」遲雲離有些咆燥的抓了抓頭發，重重的坐在木椅上，咕嘟咕嘟的拿著紅酒豪飲。
「她……」李一南神經全部錯亂，腦袋里飄蕩著兩個人的影子在斗爭。
「就算找到李多靈，你也不愛她，你對她，最多就是妹妹，愧疚，自責，親情。難道你要把她娶回去？不說老爺子不同意，就是我也覺得不痛快，折騰了這麼多年，你就真要跟這丫頭一刀兩斷？你能斷的了嗎？」遲雲離語氣不好，說話也直接，但是他現在就是想用自己這樣過激的語言把面前這個瞬間變的智商情商全部為零的男人敲醒，讓他好分得清楚哪個才是自己想要的……
「斷不了。」李一南如是答。
遲雲離免不了開始念叨這些年的種種，直到站著的那個人表情迷惘，反應如木偶的時候，才無奈作罷，自己回房間去睡覺。
而李一南卻是在夜色中，一站，便到天明，直到司機開車過來送他們去機場，才換了姿勢。
飛機在雲間快速的前進，不過三個小時多一點，就到了桃園機場。
出了t2，威娜來接他們倆人。
一路上都在說著有關于林靈的一切。
正午剛過，李一南與遲雲離就已經到了林靈和她現在的養父林路所住的小區。
「今天是周末，林靈不用去保育院，就是這個一樓，敲門就可以了。」威娜指了指面前不遠處的樓房，很顯然，這樓房有些歲月了，很是破舊。
「林路呢？」李一南問。
「應該在彩券店。」
李一南眉心一跳，心里有種不太好的奇怪感覺油然，但還是支退了威娜，和遲雲離一起，進了逼仄的老舊樓房。
一樓右手的這戶，一進樓房就是，連台階都不用走，防盜門也還是很多年前的鐵質防護欄，掛鎖的地方拴著銹跡斑斑的粗鐵鏈。
找不到門鈴，李一南禮貌的拍了拍鐵欄，可是無人應，如是再三，才有聲音從內里傳來。
「靈靈？！你這死丫頭，不是說了出門記得帶鑰匙啊？多少次了！」是粗陋的男聲。
遲雲離本能的側了子，靠近門鎖鏈的地方。
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半掩著的木門被打開，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邋遢男人出現在鐵欄里。穿著發白的短褲，青灰色的背心，人字拖。
三人都是一驚。
邋遢男人用手上下揉了幾次臉，這才瞪圓眼楮，很緊張問︰「你們是誰？干什麼的？」
「你是林路？」李一南問。
「嗯。」
「林靈在嗎？」
「出去買菜了，一會兒就回來。」邋遢男人還是很謹慎，分毫沒有打算開門的意思。
「伯父，開一下門，我有些事情想跟您核實。」李一南很恭敬的說，「是關于林靈的。」
邋遢男人環顧一周，低聲問︰「你們是台北來的？」
瞬時，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落進心底，不過李一南還是微笑著點頭，「我們從帝都來的，但是以前是在台北。」
听到這兒，邋遢男人終于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