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侯最近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那是自打攻陷燕雲十六州時落下的病根。這些年,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本來燕平侯府哪邊都不靠,獨自清涼的很,偏你姐姐闖了禍。」邵峻隨意加了一句,帶魅的笑容微斂,長眉成川,憑添了幾分正兒八經的味道。
「你沒闖禍?」沒闖禍滯留洛陽不敢回長安,說什麼等開春走水道,真當她傻啊,像她這種平民,確實走水道方便。可如邵峻,陸承安這樣的有官位在身的人,手中都有令牌,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從來沒听說還有等宵禁一說。
她懶得揭穿他,他就真拿她當白痴。
邵峻被噎得沒辦法反駁,只是無奈的揉了揉鼻子。
「你這小妹,一點都不可愛。」邵峻嘖嘖兩聲,轉移話題。他可不想就他如何闖禍不能回京城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
「大哥,你就直接把萱兒和嫂子接過來吧,就算四哥面上不顯,畢竟要日日吃藥,哪能瞞過去,我等會再去施一遍針,至少臉色看上去像那麼回事,現在太蒼白了。」容夏不糾結邵峻犯了什麼錯,事不關己,她听都懶得听。
薛長青點頭,「那我讓貴叔晚上講人接過來,薛府這陣子就別回了,藥房不用擔心,有坐館的先生在,都還順利。」
容夏無所謂的點點頭,無奈的看著薛長青故意一臉認真的樣子,好像把人接過來和不用擔心藥房是多棘手的事。
邵峻實在忍不住了,他實在想不到平日里掌著漕幫的老大在家如此懼妹,轉移話題竟然可以如此之沒有水平。
「大哥!姐姐有沒有事情?」容夏把嗓門開到最大。薛長青本來就拙劣的演技碎的渣渣都不剩。
他躲了這麼多天為了啥,不就是因為薛凝萱失蹤了麼!他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力量,還是一點影子都打听不到,當然也是因為京城之中的消息出不來。
不過他的擔心其實並不甚。
容夏的臉沉了下來,一瞬間,有種風雨欲來的氣勢,眸子里平和淡然的神情盡去,冷的讓人發毛,如果這時候容夏手中有一面鏡子,就會發現此時的她和夢中的那個玄衣少女,到底有多相像。
邵峻被那冷光掃到,只覺得似成相識。
「我們……見過麼?」邵峻沒由頭的冒出一句。容夏以為他在轉移話題,眼神都沒往他那飄一下,所以沒看到邵峻桃花眼中倏忽認真的神色。
沒有得到回答,邵峻也沒有再問,不過片刻,眼中異色散,又恢復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薛長青嘆口氣,「我剛說京城禁嚴,我現在也不知道,但你應該相信燕平侯世子,你見過的,也親自試探過的。」
想到那年的事情,容夏的眸色漸漸柔和了起來。
同樣想到那年的事情,薛長青卻抽了抽嘴角,「小妹,哥必須提醒你,你執意去京城,哥不攔你,但那年那樣過分的事情不準再發生了。」
容夏不過心的點了點頭。
那年的事,她從來沒覺得多嚴重,燕平侯世子自己離家提親,本來就不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再加上路上和護衛走散,被人騙取了銀子,到洛陽的時候哪像是來提親的,倒像是來打秋風的。
當時的容夏覺得這世子爺太慫,堅決不同意薛凝萱下嫁,還鬧脾氣,裝頭痛,還哭。可惜薛凝萱意已決,容夏沒辦法,就偷偷扎了那世子幾針,騙他如果執意要娶薛凝萱,就一輩子走不了路。
可那人傻子似的寧願不要一雙腿,也非薛凝萱不娶,容夏黑著臉把針解了,完敗。
可那次父親卻教訓了他,因為她的犯上。她為了讓父母安心,好好承認錯誤,發誓絕不再犯,可心里從來就沒當回事兒。
可當她細想,卻也被自己驚出一身冷汗,她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來的底氣那麼做又不當回事,如果不是踫到個一根筋的世子爺,那事哪那麼容易結束?
不止那一次,很多時候她對事情最自然的反應往往是最讓自己找不理由,也最讓自己震驚的,就好像她自己的習慣養成的思維,自己的理智卻完全解釋不了一樣。
她猜測這樣的情況可能與那大段空白的記憶有關,記憶空了一塊,隨著年齡的增長,那種感覺越清晰。或許找到了記憶,就能解釋所有一切的緣由。
但冷不防想到剛剛的夢,如果與那有關,她倒寧願永遠也想不起來。
安靜的做她自己就好了。
自那次起她收斂了很多,即便是遇到了事情也把心里那些想法抑制住,凡事靠著父母兄長,自己安心看她的醫書,玩她的針就成了。
可最近,她那掩藏的很好的狂妄似乎又冒頭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容夏驅不散煩躁,往被子里一窩,繼續睡覺。
而這邊邵峻听聞了容夏幼時的驚天偉業,默默為燕平侯世子鞠了一把同情淚,這媳婦娶的太不容易了。
燕平侯世子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府里除了世子妃,連個通房也無,很多時候被同輩的人調笑,他也都一笑置之。
又到日暮時分,沒有再次陷入噩夢中的容夏睡的很好,精神好了心情也跟著變得不錯,又為白四爺施了一遍針,由于有第一次打底,這次下針輕松了許多。
「小容夏,謝了。」白四爺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一些血色,勉強開口。
容夏擺了擺手,一根一根將針收好,「剩下的日子喝藥就行了,這次傷的重,沒幾個月是調養不過來的,安心住在這里吧,別的不敢說,安全還是保證的了的。」
白四笑了笑,恩了一聲。
容夏收了針回房間,薛府回不去,上京之前應該就是住在這邊了。
「姐姐。」薛靈萱沖她撲了過來,容夏笑了起來,把小丫頭抱了起來,「萱兒越來越重了,姐姐快抱不動了。」冬日里素衣少女忽而綻放的笑顏,在那一刻靈動了殘陽,驚艷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