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夏把頭撇到一邊,不去看那清澈的,映了點點碎光的眸子。生在這樣的世家,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卻還抱有這樣的單純,是幸運還是悲劇?
她在洛陽的時候,雖然不參與大哥的事,但該清楚的還是清楚的,薛凝萱嫁到了燕平侯府,薛長青和邵峻交好,白四爺被天策警告,那麼多跡象都表明了薛家已經在向六王爺靠攏。
太子這邊的事,她可以踩一腳,卻不能救,即便眼前的女子擁有著難得一見的純粹。
「雖然我不是好人,但是還是覺得抱歉。」容夏嘀咕了一句。
她將目光移向了湖心,小舟已經到了湖心,從這里看四周綿延的九曲橋,就像是一座迷宮一般,精致,別致。
起風了。
小舟在湖中有些輕微的搖晃,有花瓣被風吹起,在空中飄飄蕩蕩,不上不下。
那些公子哥還沒覺得什麼,倒是小姐這邊有些坐不住了,小舟輕搖,看似帶了股子慵懶閑適的姿態,但若上面的人身體緊繃,精神緊張,那看起來可就一點美感都沒有了,別扭的緊。
「小姐,我們為什麼不先走。」
梨兒從她家小姐那嚴陣以待的面目中察覺了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跟緊我就行了,靈樞有素問看著,不會出事。這里的一切明顯是被精心布置的,我必須留下來看清楚,現在不是不知者無罪的時候。」容夏怕梨兒慌,耐心的解釋道。
在京城呆了有一陣子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看了不少,要是還拎不清出薛家如今的狀況,那還真是虧了她的智商。
如今的京城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風起雲涌,激流中卻只能勇進。一退,就會被風浪打的尸骨無存。本來她以為薛家是陸地上的人,不用管海里的事兒,卻是她天真了。
汗毛豎起的突然,危險的感覺卻不是她以為的閣樓,湖中亭連著九曲橋浮起了一艘艘如同核桃胡一樣的小舟,更像是未來潛水艇的模型,可當黑影沖天而起的時候,那小舟也盡數破碎。
人不少,踩著浮木,卻輕松。
正在湖中無處落腳的夫人小姐們,一片驚慌。公子哥那邊還算鎮定,畢竟在京城的貴族圈子,除了正兒八經的翰林世家,都會打著文武兼修的名義學些功夫。
就算是花拳繡腿,也能頂個半晌一時。
舟中有一人大叫有辱斯文,他姓張,是翰林首府張伯翰的兒子,也是人們最常說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一書生。
而坐在這里的少女,那璀璨的眸終于驚慌失措。「哥!」
她也姓張,三代翰林之家,清貴非常。朝廷之中不少人都尊稱張伯翰為師,連帶的張家也在貴中帶了些清傲。
未來的太子兒媳終于慌了,她是單純,可是她不傻。湖中一片混亂,尖叫聲打斗聲混成一片。可當她看到九曲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黑影,沖著自己的劍鋒,她才知道,這一局,是為誰而布置。
嘴角勾起一抹笑,美的有些淒清,倔強中帶了絲絕望。
素問護著靈樞,早已到了容夏身邊。容夏袖口金色的針熠熠生輝。
「小姐為什麼不走?」靈樞問道。
「再等等。」她余光瞄著遠處的閣樓,眼神卻緊盯著向張小姐掠來的人的,胳膊。默默計算用金針劃破衣袖的可能與後果。
似乎就在那個瞬間,冰冷的劍尖觸踫到少女潔白的玉頸,生死一線。
「嗖!」
「嗖嗖」
潔白的尾羽劃過,破空聲不強烈,卻清晰。
第一箭,劍從虎口震落。
第二箭之逼胸口,男子撤臂回擋,小臂被劃開一道口。那黑色的刺青暴露在空氣中。而容夏站著的位置,看的一清二楚。
嘴角咧開弧度,手中金針猝然向那人頸部刺去,那人在接二連三的襲擊下狼狽不堪。
可這里卻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他的隊友看到他這邊的狼狽後,急忙過來支援。
容夏已經到了那少女身邊,「向著閣樓跑,只要見到閣樓的人,就躲過去,他們會保護你。」
容夏手中又夾了三根針,這一次,對面的人將她看的清楚。
眼中殺意已現。
容夏淡淡笑了,她動手的緣由可不是因為善心大發什麼的,她就只會用針,對付不了他,但第一有素問,第二有援軍。
她如果不是剛好看到了那黑色的刺青,她會真正的當一個旁觀者。
可是她知道,雖然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知道,但她就是知道,那刺青的意思是,天策。
天策和她有仇啊,白四爺的傷,行船的劫,仇大發了。
但光是這樣,還不值得她動手,寡不敵眾,她不傻。
但那男子很明顯知道她看到了他的刺青,那便是容夏無需質疑的取死之道。殺手身上刺上印記,看似蠢,卻是必須。
就像是羽林衛的尾羽,都是一樣的道理。
身後的風亂了。
容夏嘴角的笑容大了。
羽箭在她身側劃過,沖著四面八方的黑衣人而去,她沒動,作壁上觀。
回頭,閣樓之上遙遙有著兩個人影,只是一個面沉如水,一個睚眥欲裂。
「公子,有叛徒。」
今兒的事兒,要不是容夏突然來插一杠子,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真要是讓天策得手,這個黑鍋,他們背定了。
本該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卻被容夏一個打岔扭轉了局面。
「她怎麼看出來的?」刀疤侍衛模不到頭腦。
「這種自己要殺自己未婚妻子的事情她都能發現端倪,這是不是證明了這姑娘和那位一樣狠,一樣**?」刀疤侍衛自問自答,更加糊涂。
當然他是絕對想不到容夏根本不是發現端倪,而是發現印記,那代表著天策的印記,天策屬于誰不言而喻,自己殺老婆听起來確實挺**的,但若細想,這事兒一旦嫁禍六王爺成功,利大于弊。
可惜了,羽林衛的尾羽已現,這禍是嫁不成了,人死不死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清貴世家的小姐逃了一截,但那樣倉惶倔強的背影。容夏知道,她再也不會像剛剛那樣的笑了,那樣,白璧無瑕的笑容,再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