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月已經三年沒有回來了,自從他得知天夜的事後連夜趕回來與他吵了一架,然後徑直回了凌雲山,這三年來再沒有回來。
他一定還在生氣吧?可是他不該認為是自己逼死了天夜,他可從未那麼想過呀!
天還未亮,卻听到外面隱隱傳來喧鬧聲。
是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呀!三年前不是已經約好了嗎?那麼姑娘也已到了呀!
他皺了皺眉,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可是那種苦澀卻讓他難受。或許人們常說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就是這樣吧?
都是交易啊,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包括自己也都是物品,是為了一個目的而用來交換的。或許當年天夜也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憤然而去的吧!可他卻不能呀,他還必須走下去。
可悲的是,他做的一切沒有人能夠理解。即便是那個人,他的親弟弟,也不明白他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縴長細瘦的手從托盤中的華衣上撫過,忽然卻頓住了。
「這個喜袍不換了。」兩名侍女一驚,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望著面前氣質高華、風姿卓絕的白衣男子。
「門主,不行啊!這大喜的日子,您是新郎,怎麼能不著喜袍呢?這不吉利啊……」
「是呀,門主您不要這樣,不行的呀!歷來都沒這種事。何況,莫姑娘……新娘子也會不高興的吧!還有……」托著緞花的侍女小心翼翼勸道。
「下去吧!」連天星沒有再說多余的話,只是擺了一下手。他慣有的威嚴和冷漠讓侍女們立刻嚇得面如土色,什麼也不敢說了。
她們也都知道這個主人的脾氣,他決定的事,除了那對兄妹還有誰敢過問?雖然這有些違背常理,但還是滿月復疑惑的悄悄退下了。
他的手方才在觸到那襲紅袍時腦中浮出了一襲水紅衣衫的天夜。她還是過去的樣子,揚起嘴角沖他微笑。只一瞬間,他的手就頓住了。竟感覺對那襲紅袍有說不出的恐懼,只想要逃避。
天夜從未穿過那般殷紅如火艷麗奪目的衣服,然而當他看到這樣的紅色時卻突然想起她。
「吱呀」一聲門開了,天星轉過身一看,眼中不自覺露出一絲驚訝和欣喜。
竟然是天月,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容貌和眼楮,兩人除了發色是一黑一白外,幾乎找不出差別。
「天月,你能來我真的很意外。」天星上前一步道。
天月卻是淡淡的冷笑道︰「是嗎?原來你還有在意的事?你這麼大的事都不通知我呀!」
天星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他還是在生氣啊!再說了,不過是聯姻,有必要麻煩他回來嗎?
他苦笑著道,「你是我弟弟啊,我怎麼會不在意?」
「呵呵,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天月笑道。
突地話峰一轉,厲聲道,「那麼小夜呢,小夜算什麼?你竟然忍心將她逼死?她還那麼小,怎麼會想到死呢?我真不知道你究竟讓她有多傷心。你明知道她是我最珍愛的人。小夜一定求過你,是不是?她一定不願意,你難道不知道嗎?小夜從小就告訴我,她要一生一世和我們在一起。」他頓了頓,靠在門上微微喘氣。
天星抿緊了唇,只是默默地听著。
天月居然那麼了解,就像親身經歷了一般,這讓他有些震撼。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很了解這個弟弟。似乎,他也並不是只有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氣。
他的質問讓天星有些心神恍惚。
「可你為什麼不體諒我?為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求你了,不要讓我離開你和哥哥。否則,我就是死也不離開。」
「我寧願一生都不嫁,我要留下來照顧你和哥哥。我們三人一生一世都不分開。」
「我即就是……舍不得你們。」
「我都答應你,都答應你,你說什麼都行。大哥哥,只要你開心,我都答應你啊!」
「可是,大哥哥,我不願意,不願意離開你。真的舍不得,真的。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
「不晚呀,大哥哥,你能來送我,太好了!」
……
他猛然有些驚覺,難道她早就決定了?
平雲江上那一躍,是蓄謀好了的?她在說就算是死也絕不離開時就已經決定了吧?答應他也只是在騙他,只是讓他安心,其實她卻在期盼他會突然改主意。
可是直到最後,她還是絕望了。
對不起,天夜。
我定是讓你失望了。我要是早知道會這樣……
要是早知道會那樣,他會怎麼辦呢?依他的性子,大約事情還會照那樣發展的。
一時間心如刀割,那些莫名的情緒蟲子般啃噬著他的心。
「現在後悔了?那你當初為何不救?小夜是在你面前跳下去的,你為什麼不去救她?你又不是瞎子,難道就那麼眼睜睜看著小夜被沖走嗎?」天月蒼白著臉道。
天星的手不由的握緊了,指尖在袍袖里顫抖。
「你就是貪生怕死,冷血之極。你沒把她當親人看,你心里從來就沒別人。在她危險時你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命。可笑的是小夜居然還把你當成大哥哥這麼多年。」天月鄙視著他道。
天星抬手揉了揉眉心,低低道︰「天月,我們畢竟是兄弟。」
「不用假惺惺了,你真以為問我回來時參加你的狗屁婚禮?」天月冷笑道。
忽然間明白過來,天星霍的抬起頭,目光如電,一字字道︰「你是為了她?」
天月不置可否的心笑了笑,「這麼大的事,她定不會錯過。」
天星真的感到了一陣心寒,竟然有一天,連親弟弟也不在乎他了嗎?
他轉過了身,冷下心腸道,「她不會來的。」
「為什麼?」
「她三年前已經來過了。」
「你騙人。」天月不信。
天星卻是不再說話了。
天月似乎有些焦急,催促道,「你說呀,究竟是不是真的?」見他還是不語,天月頓時大怒,右手一揚,一道黑色的光芒閃電般朝著天星背後劈去。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驚呼,那聲音很細很輕,但還是沒能逃過兩人的耳朵。黑色的閃電居然半途折了回去,朝著門外某個方向飛去。
「叮」的一聲,短劍堪勘釘在了數丈高的樹上。天月早已飛身而出去查看。
天星跟了出去,卻只見天月將短劍收回袖中,他的另一只手中捏著一片墨綠色的衣角,正細細端詳著。
「穆如曉,她竟在附近?」天星詫異道。
「不關你的事,她現在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天月道。
「我知道。」天星也不辯解。
「你真的要和那個燕寒山的義女成親嗎?」他忽然問。
「你說呢?」天星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