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京郊十里通往雲縣有一座雲山,雲山匍匐綿延,高溝深坡,陡峰突起,怪石嶙峋,山脈橫亙千里,其中一條通往洪縣的一條山道上長年盜匪猖獗,朝廷幾次上山剿匪,可是奈何對方身手靈活,又熟識山路,可攻可退,可防可守,硬是奈何不了,至今為止除了知道這方盜匪的領頭人是個刀疤長胡男以外,連對方有多少人,什麼背景亦無所知。舒愨鵡
所幸近年來這批盜匪也越發安份了,貧窮白丁不搶了,只搶有錢人。
因著此,來往商人寧可耽擱些時間走大道,亦不為了省事走山道。
而此時長長的的山道上,怪石嶙峋,山草芳香,春風陣陣,樹葉微微唱響。一輛華麗寬大無人駕馳,任由馬兒自由慢踱的馬車伴著不算輕不算響的車 轆聲響在山道里。
馬兒高大漂亮,也像是有靈性似的,不偏不倚朝著山道筆直而去。
那馬車車簾上還縫著金線,因此在陽下一耀一耀,頗為顯眼,而馬車車頂四角垂下的晶瑩剔透翡翠金絲穗兒,更是一飄一揚,灼亮財迷的心,整個就差沒有寫著,「我很有錢,快來搶我吧」。
「公子,你說他們會來嗎?」馬車里一位瓜子臉的看上去細致可人的小跟隨看著自家亭亭若華豐神俊朗又滿是貴氣的公子輕聲問道。
同時目光下移,看著男子身上寸金寸尺的霞光錦而織的墨色錦袍,心里不噤咂舌,太奢侈。
男子似乎讀懂了自家小廝的目光,一個白眼睨過去,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那日南國太子進京後她去給小破孩子閱奏折,無意中從奏折里看到關于此處險地,她大概了解過,又翻了之前的卷宗,所料不錯,一會兒就該出現了。
經昨日一事,想來丞相府在她那個便宜爹回來之前都會消停幾天的,南木宸又因為一萬兩之事也必然會等待幾日,她也有了足夠的時間來辦一些事情。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前方突然想起耳熟能詳的調調。
車上的男子與小跟隨聞聲一喜,卻听車外前方又道,「識相的把銀錢全拿出來,大爺們只劫財。」聲音略粗啞,不是很年輕,听起來像是個三四十左右的男子。
隨即車內小廝拔拉開車簾一絲縫兒看著前方擋住馬車的**個山賊打扮的人,「前方何人,我家公子出外游山玩水,可不要擋了道兒。」
「出…。出…。出來,本…。爺瞧…。瞧。」一個結巴的的男子聲音傳了進來。
緊隨其後,又一道較為爽利的男子聲音笑著響起,「我說結巴,你能不能有一次不結巴,哈哈哈…。」
「你…。你……」結巴結巴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什麼所以然。
「快把銀子交出來,爺爺們就放你們過去。」想必那位爽利的男了實在看不過去了開口道。
只劫財?那不是打亂了她的如意算盤嗎,沒錯車里正是男裝的冷言諾與香葉。
「嗯,你們只劫財,不劫色?」冷言諾突然出聲,「你們要是劫色的話,本公子銀子雙手奉上。」
嗯?聞言,**個壯男山賊面面相覷,這莫不是個有毛病的,哪有人主動要求劫色的,縱然要劫,爺們兒又不是斷袖,也劫女的啊,劫你個大公子做什麼。
眾人心里正在翻騰,卻見轎簾掀開,馬車內,一墨袍男子,衣袖與袍角都用金絲錢繡著繁復妖嬈的花紋,衣袍下擺還繡著一幅美艷仕女圖,再往上,一男子,唇紅齒白,溫潤如珠,眸光含情,此時正十分愜意的靠在馬車里淺唇含笑的看著他們,真是美啊,比女子還美。
而後眾人明白了,這一定是個斷袖。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日冷言若是把花千堯的妖嬈風情給拿來演繹得淋灕盡致。
「哎,二當家的,大當家一直不近,找來那麼多的女子他也不樂意,你說他是不是喜好這男色啊…。」一名長相清瘦一看就有些賊眉鼠眼的山賊湊到最開始說話的那個左臉上有一顆黑痣聲音有些粗的男子耳邊低語。
「別亂說。」黑痣男子雖是如是說,可是面上也微顯猶豫似乎對男子的話頗為贊同。
而此般對話自然避不過冷言諾,真
是上天眷顧,有門,冷言諾突然輕輕跳下車,動作無不風情迷人,活活一個偽娘造。
「本公子游遍京都,都沒尋到合適的……憑生遇上山賊真是頭一遭啊…」言罷,眼眸放電的看著賊匪中那唯一一個看上去較為瘦弱清秀的男子,不住的拋著絲絲電眼,小哥芳齡幾何,好這口不,到爺這兒,看得那清秀的實在是不太像土匪的男子面色惶然一步步後退。
冷言諾見此,忽又一笑,用手捶胸,「來吧來吧,把我劫走吧,反正家也回不去了。」說著大大方方的上前幾步,身姿要多婀娜有多婀娜,看得馬車上香葉所扮的小跟隨嘴角幾乎抽得快變形。
原來她對自己的小姐還是不了解啊。太能演了。
「慢著,別動。」黑痣男子被稱為二當家自然是這堆里領頭的,突然開口盯著冷言諾,面色狐疑,大當家說過,小心謹慎為上,萬一這偽娘子不懷好意,與朝廷聯合…。那…。遂,又開口道,「你的銀子我們不要了,你走吧。」
「二當家……」幾個不願意放棄如此肥羊的山賊幾聲哀喚,哀到一半卻哀不起來,因為都被二當家那如銅鈴般大的眼楮一瞪。
「怎麼不劫了,必須劫,我被老子攆出門,說養了我世理不合,今天難得看到這麼好的…。」冷言諾邊說邊朝著那瘦弱男拋電眼。
原諒她,不是她歧視,更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分析下來,這幾人中就這麼個瘦弱的男子看上拋拋電眼還不會惹人懷疑。
聞言,那個精瘦有些賊眉鼠眼的男子遂又看向黑痣男子,悄聲在其耳邊說了什麼。
黑痣男子一猶豫,一考慮,遂開口道,「晦氣,此生頭一次見著,自願被劫財劫色的。」
「啊,你們是同意了,你們那里還有比這位公子更美的人嗎?」冷言諾風情姿姿的朝之前那位清秀的男子又再度拋了個n個媚眼。
「有有。」二當家看上去是個純爺們,對這些些頗有些不齒,似乎顧忌著什麼,態度還算好。
于是,當先兩人拉著馬,冷言諾與寒霜與二當家和其余幾名男子擠在馬車里被蒙著眼楮朝著某處而去。
不過一塊破布哪里能擋得住冷言諾靈敏的感官。
一路彎彎曲曲,走了大半個時辰,都沒到目的地,而冷言諾卻注意到,似乎,某個地方,走了兩遍,轉彎轉了三遍,某處水聲同樣的頻率擊了四下,冷言諾可不會以為這是因為山道崎嶇,相似處較多,她研究過這山道和這山脈,此山脈冬日霧氣彌漫,春日里花光明媚,雜草叢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山泉流泄,所以轉彎有相似,地方有相似,水聲卻是絕不可能,所以,他們是故意的,故意在原地轉圈讓自己暈暈忽忽,不明道路。
而對面坐著的二當家目光從頭到尾一直落在冷言諾身上,冷言諾心下了然,難怪這被喚作二當家的如此好說話,感情心思謹慎著呢,蒙著黑布,明明十拿九穩的事,還知道混淆視听,還一路監視。
因為蒙著黑布,太過沉靜反而也引人懷疑,冷言諾一路微笑著一幅愜意之態。倒真像是要上門的女婿似的,一會兒問東一會兒問西,最後連二當家都問得煩了,鑽出馬車。
馬車一路彎彎延延,左拐,右拐,左拐,右拐,甚至听到被車 轆壓著的碎石極輕微的扣響聲。雖然極低,低若不聞,但是冷言諾听到了。
因這聲響,細心的冷言諾發現,之前的不明的左拐右拐竟然類似于陣法,陣法之流也只是听師傅說起過,她也無心學,遂沒有深究,但是她那師傅,似乎是個高人中的高人,平時教她習武時,隨隨便便指點一下,也足可受用一生,所一些淺顯的陣法,她倒是信手拈來,所以解決之法也如探囊取物般簡單。
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因勢制宜,分陰陽,術術相連,這似乎是根據方位用石頭作為載體的一般五行術術,但是對于一般人來說,足矣。
此時,馬車似乎走入了一處山谷,陷入一片黑暗。
又走半響,周圍隱隱花香草木清味傳來,空氣似乎都開闊怡然起來。走了不過一柱香時間,周圍豁然光亮,渾身暖洋。
冷言諾與寒霜被請下了車。
那位二當家走過來把冷言諾與香葉面上的黑巾一扯。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兩人眼被刺得微微生疼,她們本可以抬袖遮擋,但是太過聰明,反應過快的人反
而惹人懷疑。
「哎,到了你們也不提醒一下,曬壞了本公子的好皮膚怎麼找夫人,真是…。」冷言諾一語一嗔,眉宇間輕佻魅惑俱是玩味,看得一旁的香葉與二當家等人一個激靈靈。
而後二當家卻是釋然的看著二人,目光又在冷言諾如天邊五織雲彩旖美渲麗的面上停留一瞬,似乎在思考著這幅面容是否能入大當家的眼。
冷言諾倒沒想到這些,而是縱然如她,也在習慣了光亮看到眼前一切時,微微怔愣。
桃花源記有載,「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文中總結為世外桃源。
原來陶淵明寫的確有其事。
香葉同樣愕然,揉了揉眼楮,再揉揉,的確如此,這左轉右轉的山旮旯地方還有比自己自小生長的偏遠家鄉更美更純樸更溫馨的地方,這哪里是土匪窩,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嘛,處處都是家的感覺。
似乎滿意于冷言諾與寒霜的表現,那個二當家與那結巴男子還有身後的其余土匪都揚起臉,面上滿是驕傲。
一幅,傻了吧,沒見過吧…。
「哇,沒想到土匪窩里還有黃金屋。」冷言諾怔愣之後大聲笑道,滿是愉悅。
眾土匪聞言,俱是哈哈大笑,而冷言諾注意到那個最初被自己調笑,清秀沉默的男子卻始終沒有說過過話,甚于在眾人大笑時,他的面色竟閃過不自然。
「這里叫做無回谷,不去有去無去,是來了不想回。」開口的是那個說話爽利的男子。
冷言諾剛升起疑惑,這些人似乎對她的戒心遠遠不夠,一听話語,遂想透關鍵,原來是篤定自己此生再也出不去。
你們能出去,本公子…。本姑娘怎麼會出不去呢。
馬車里幾個山賊有交談,冷言諾也知了,這個說話爽利的叫李飛,賊眉鼠眼的叫阿賊。結巴男子就叫結巴。
而那個被自己調笑的叫吳然。
那些怡然談笑耕作的人見到冷言諾等人,也不奇怪,在被冷言若的外貌驚艷了一把之後,依然徑自忙著自己的,並未停下,臉上洋溢著安然平和知足的笑容。
遠處還能听到朗朗讀書聲,冷言諾看頭頂的天,再看看腳下的地,一路過來,那些人還沖著冷言諾與香葉打著招呼,讓冷言諾都幾懷疑,她與香葉真是到了土匪窩?而不是到了類似世外桃源的地方?
隨後二人被「請」到了一間屋子里,二當家說是晚上帶她去見大當家的,而在進屋子瞬間,冷言諾遠遠瞧見對面幾丈外另一間屋子里,一個玉白的身影一晃而過,這土匪窩竟有如此謫仙般的人?難道是那個沒有會面的大當家,可之前查卷宗不是說是個刀疤男長胡子的男人嗎。
「小姐,我們就在這屋子里待著?」香葉在把屋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研究確定無人偷听沒有暗道之後,不確定的問道,當然了,這妞不會武功,如果偷听的人是高手她也是不知道的,不過確實沒人偷听。看來這群山賊人對冷言諾記不清山路逃不出去極為有信心,縱然你有異心,你就兩人能折騰個什麼ど蛾子來呢。
而一旁的香葉看著冷言諾,以她對自家小姐的了解,實在不像是個守株待兔的主兒,當然了,丞相府那幫子人例外,小姐喜歡慢慢捏,她也沒辦法,寒霜說了,看戲就成。
「等吧,等夜深人靜好辦事。」冷言諾此時頭也不抬一心研究著地上一隊一隊搬著細碎食物的螞蟻,甚是無聊模樣。
「小強呢,跑哪兒去了。」院子外突然一粗嗓子。
話落,便听得一個人急急的跑了過來,「三當家,小強昨天吃壞了肚子,一夜下來拉了十幾次,人都快虛月兌了,現下正在屋子悶頭大睡呢。」是那個賊眉鼠眼的阿賊的聲音。
「就那個貪吃貨,罷了,大當家下了吩咐不讓人打擾他,二當家說帶了兩個人回來,你跟二當家說中午再帶過去吧,如果大當家喜歡就留下來吧,反正他們也出不去的。」
「好 。」阿賊應道。
趁二當家還未來,冷言諾悄然將這山谷模了一遭,說是賊窩,其實是世外桃源,說有山賊,其實總共不過幾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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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與那些她所翻閱卷宗上記載的什麼,千人之兵,流寇之眾……全然不符。
看來,她原本的計劃是要泡湯了。
中午時分,黑痣男二當家過來看冷言諾,猶豫再三,終是領著冷言諾向對面一間房子而去。
二當家將冷言諾領到一間房門間,便止了步。
房門緊閉,二當家上前頗為恭敬的敲門。
半響,里面傳來頗為悠長綿延的一聲,「進來吧。」
二當家看了眼冷言諾,遂推開門朝屋內而去,冷言諾緊隨其後,姿態表情處處小受模樣。
小破孩子,為了你老娘斷袖做了現在連小受都做了,你要補償我。
普一進門,冷言諾看著屋中男子,眸色閃過一絲詫異,幾乎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喊出,「花千堯你是跟屁蟲是不是,哪都有你。」可是,再仔細一看,這位男子眉毛要比花千堯細長些,五官雖然精致陰柔,但是整個裝扮,氣態看上去絲毫不似花千堯看上去那般女氣,尤其是一雙眼眸,暗光微微,毫無起伏,甚至可以說沒有絲毫情緒,看上去有些黯然,不過是同樣一張臉,稍微一丁點差異,就是天差地別,迵異二人。
但是冷言諾也很快認定面前這大當家絕不是花千堯,因為,他是殘疾。
他坐在一輪紅色的轉椅上,面色微微顯白,倒不是病態的白,而是當真膚色晶瑩賽若雪,寒起冰尺若無暇,他的唇色也較之常人要白些,說白了看上有點像要行將就木似的。
一切略顯深意的審視與想法能不過在心里過了一遍,冷言諾笑盈盈的,婀娜多姿的上前雙手微微一拱,「這位就是大當家的,果然美人,天誠不欺我啊。」
聞言,男子本來平靜的容顏波動過一絲顏色,隨即看向二掌櫃,轉眼間明白了什麼,輕聲一嘆,「元志你多事了。」
「大當家。」二當家無志面色閃過急色,急步上前,「給你好找了多少個女人你都不要,我們就以為你…。」
「哎……」男子苦嘆一聲,面色竟有些哭笑不得,遂看向冷言諾,「此山谷乃僻靜之所,公子還是盡快離開吧。」
「哦?」冷言諾眉頭微微一挑,「你們請了本公子來,哪有那麼好容易打發的,本公子見這里風景怡人,陶冶心性,決定留下長住,既然美人不喜歡,那本公子不近美人便是。」話落,冷言諾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跟在自己家似的。
不是冷言諾膽識過人,亦不是冷言諾自恃過高,而是她從花千堯二號身上感受到一股子糾結的情緒,明明是讓他離開,可是眸中卻露出一絲期盼。
他當然不會認為花堯二號是斷袖,那就是必有別的意思。
出乎意外的,那些土匪對冷言諾與寒霜更加客氣起來。
二當家元志和李非阿賊認為,大當家的是下不了臉面,要不然不會允許冷言諾如此大啦啦的留下來,以他對大當家的了解,能百般使計讓官府放任他們的領袖絕不可能如此容忍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在此,定然讓她們失去這段記憶送出谷去,抑或直接滅口。
三當家卻認為,這冷言諾背後想必勢力極大,大當家故意軟禁他。
入夜,夜深人靜,明月圓潤光潔照在天際處,抹抹清輝,映襯得整個山寨和諧怡然。
靜,極為靜,可是太靜了,屋內的冷言諾看著窗外開得妖嬈張狂的不知名野花,眉頭輕皺,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不安。
然後,冷言諾低聲對香葉說了什麼,自窗躍出,不過又是眨眼功夫便無聲無息的進入了大當家的屋子。
……。
「你來啦。」一句輕嘆。
躲在梁上的冷言諾心一驚,被發現了?手指下意識的就要甩出,而隨即冷言諾知道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因為在這位大當家話落後,從屋內陰影處走出一位一襲黑色斗篷把自個遮擋的嚴嚴實實,甚至于連性別都難以區分的人。
「區區匪首,你倒是當得愜意。」黑色斗篷的人聲音似乎故意壓低,極其沉郁暗啞,就像是風刮在半浸在水里的沙礫上讓人極為不舒服。
冷言諾努力透過現象究本質,腦中確沒有任何人物能與之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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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難道是烈國的人?傳言中與天慕國與南國相隔整個海域的烈國,因為地理原因,互不干涉,而天慕國對于烈國也相知甚少。
「你還是如此固執?」花千堯二號語氣平平,似嘆,似婉,乍一听好像千般情緒化為言語綿,再一听,其實又什麼也沒有。
「我向來固執,你不是早就知道。」
冷言諾在黑暗中睜著一雙鮮明亮妍的眼楮注意著屋內的一景一物,注意著屋內的人,注意到屋外雖然極其輕微卻依舊但是無形中強形的森冷氣氛。
如果冷言諾沒有猜錯,外面有至少不少千人都拿著弓箭,強弩,但凡這屋內有丁點響動,或者什麼手勢,什麼暗號,那轉瞬間,花千堯二號就會被射成只箭豬,而自己同樣如此。
冷言諾看到花千堯二號皺了下眉,極為輕微,同時,見他微微一嘆,「我跟你走便是,別擾了他們清夢。」
斗篷人似乎笑了,由于笑聲極為難听,讓冷言諾幾乎覺得他是在哭。
「早知如此,何必讓我如此煞費苦心。」聲音帶著勝利者的驕傲與沙礫露出水面那一晃的得意。
門,開了,無聲。
隔著微微月光,冷言諾看到了白日里那個被她調戲拋媚眼的清秀少年,此時,他靜靜的立在門前,微微躬身,「主子,事已辦妥,他們都中了迷香。」聲音恭敬姿態虔誠。
只是聲音听上去頗為冷,像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色彩,較之白色里很不一樣。
冷言諾面色輕薄,原來是臥底,只是這神態有些奇怪。
斗篷人朝著少年揮了揮手,少年轉過身走了下去,而在他身後,黑壓壓的人圍在門口,個個眼神如鷹隼,手拉強弩,尖銳而冰冷。
如此陣仗只為對付一個坐輪椅的男子?這男子是誰?冷言諾疑惑起。
而屋內花千堯二號看著走出去的清秀男子,眸中閃過一抹幽光,在悠暗的黑夜里便一把尖利的刀光,「你竟然拿活人練死士。」沉冷質問的語氣一改之前的平淡無波。
身後斗篷人沒有回答。
聞言花千堯二號又看著門口,突然微微一笑,笑容中夾著絲不難看透的悵惘,「為了我,你們倒是真舍得下本錢,一千名死士來請我,我可真不虧。」
「呵呵…。」斗篷人笑了,而冷言諾笑不出了,死士,沒有人沒有感情,為烈國皇宮用特殊的禁術手法所控制的無情無欲只知听從命令的活死人,這世上真有?
而且原來這少年叛徒最先是活人卻被這斗篷人強行…。難怪白天看上去正常,此時一見竟然顯得詭異。
冷言諾突然覺得惡心,花千堯二號就要如此被押送不知名處,或者死,或者一樣的,活死人?然後以後會有更多的活死人?冷言諾自認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雙手並不純淨,但是眼見那些年輕的無辜的人…。她突然覺得心很痛,似乎想起三歲那年被綁架時救自己的那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年輕警察,那時他拉著她的手說,「不怕…。」
不怕…。
然後,下一秒,冷言諾動了,墨袍帶著風聲,手掌豎起,以雷電之勢朝著斗篷人襲去。
斗篷人只覺一道急風向自己而來,還未明白,白而細的手掌便在眼前。
一切不過剎那發生,此時的角度,除非那些死士輕功已至登峰造頂可以奔來阻止救人,又或者斗篷人武功同樣臻于極境,才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後退,而躲過這殺氣必露的一掌,可是兩樣都不太可能。
然而,詭異了,斗篷人腰往後一仰,身子生生往左一讓,整個身子再一個旋轉,這樣刁鑽快速計算精致的身法,古今奇有。
可是斗篷人做到了,可是冷言諾也做到了,她同樣身子一扭,手勢緊跟斗篷人,沒有半點偏離,步步毫厘像是經過千萬次的計算般,一星不差。
「砰」極其沉悶的一聲,一掌終是擊住了斗篷人的胸膛,掌心的觸感如此鮮明。
是女的?冷言諾跳入腦海的第一個認識,然而斗篷人受此一擊並未停歇,反而腳尖一點,一個斜移,勁風忽忽,五指成勾向著冷言諾的臉而來。
一剎那間看著那成勾的五指,冷言諾想到了九陰白骨爪,那陰勾勾的指甲陰深似乎還泛
著黑氣,只要沾染一星半絲兒,那就是命喪九泉的下場。
冷言諾眯了眯眼,身子不動了,她看著那五指逐漸放大,似乎一個慢鏡頭,然而當斗篷人剛要觸到冷言諾面上時,停住了,雖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一定有些慌張,因為她的手在抖,甚至于指甲都在顫栗,極其輕微便確實在顫。
「閣下好身手。」斗篷人盯著突然出現並扣住自己的墨袍男子,語氣無半絲起伏。
「彼此彼此。」冷言諾笑,手中直指斗篷人腰身的劍卻未動半分。
斗篷人偏過頭看了眼一直坐在輪椅上的花千堯二號,「原來你找了這樣一個好幫手。」
花千堯還未開口,冷言諾卻開口了。
「什麼幫手,竟然妄想擄走本公子的壓寨夫人,生生的破壞了本公子欲以偷香的情趣,實在該死。」語氣曖昧不失凌厲,一點不違合。
花千堯二號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冷言諾的突然出現,更不奇怪冷言諾能制服斗篷人,同樣對于冷言諾的的玩笑言論沒有任何表情。
然後,斗篷人手指似乎輕微動了一下。
「我勸你不要動,外面那批死士已經與你結了死契,只要你死,他們根本來不及進屋報仇。」花千堯二號綿長悠遠的聲音響在屋內,明明語速很快,可是卻給人一種不慌不忙之感,甚至于冷言諾幾乎懷疑是一個死人的魂魄在說話,聲音有飄茫而悠遠。
聞言,斗蓬人微動的手指又放下,想到什麼,急聲開口,「不可以,你……」斗篷人話未完,便被花千堯二號袖子一甩,點了啞穴。
然後,整個山寨都亮了起來,火把通明,猶如白晝。
那些早已應該被迷香迷暈的人全部朝著屋子聚攏過來,最先的二當家與三當家徑自穿過死士走到門口,看到屋內一幕,面色俱是詫異。
冷言諾看了眼站在房門口安然無隅的香葉,微微一笑。笑容鮮妍明亮,越發襯得屋外那群表情單一的死士多詭異之色。
「大當家你沒事吧,還好這位小公子救醒了我們,這些是什麼人啊?」二當家一進門便連聲問道,表情可見關心。
花千堯二號微微一笑,以示安撫,「無事,你們且退下,我要與這位公子說說話兒,記得我對你們說過的事情。」
二當家與三當家還有趕過來的李非阿賊等人一步三回頭的看看花千堯二號又看看冷言諾與被冷言諾以劍抵著腰間的斗篷人眼神頗為復雜的走出屋內,還順道關上了門,香葉也一同待在門外。
「放心吧,大當家不會害你家公子的。」屋內冷言諾听到屋內三當家安慰香葉的聲音。
冷言諾突然有些想寒霜啊,如果是寒霜,她一定會雙手一叉腰,惡狠狠道,「誰害誰還不一定呢,就你們那大當家的瘦模樣……」
「我叫明風。」花千堯二號開口。
冷言諾眼神一瞥,你早說啊,作者打字都好麻煩。
明風對冷言諾的眼神不以為意,只是開口道,「今夜多謝公子相救,作為報答,這門外一千名死士送予你了。」
「送予我,與我心聯一系,你以為我那麼變態。」冷言諾冷嗤一聲,滿是嘲諷,說實話,看這人這一幅滿滿在成的德性,輕易就點住了斗篷人的穴,武功自然不弱,自己似乎被對方算計了,早知道本公子不救你了。
花千堯二號聞言一怔,須臾,莞而一笑,這一笑硬是給他那白弱瑩澤的臉上平添幾分仙氣兒,淺淺畫中人,悠悠瓶中仙。
「既然說送你,我自然不會讓你身陷其中。」話落,然後,對面,斗篷人倒了下去,不用上去查驗,冷言諾知道此人已經沒氣了,因為他看到明風出手了,這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武功比自己至少高了一倍,如果不是自己那五成真力不能動用,想必打這明風那還是唰唰的簡單。
「你雖行走不便,但是完全有能力殺他,根本不用我出手,如今又拿別人的東西贈我,你真是好意思。」
「不會,因為這一千死士是如今世間僅存的一批,是曾經我自己用藥煉制的。」明風話語坦然。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本公子也不會覺得大當家的是吃多了沒事干。」冷言諾沒有上前,腳步未動,只是斜看著明風眼神無豫。
明風此時將指尖掩回衣袖,冷言諾沒有注意到指尖那一點幽黑,他看著冷言諾,「只是在下雖然武功出眾,可是時日無多,所以需要公子幫忙。」
冷言諾一撩衣擺,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洗耳恭听。」
「我原本不是這里的大當家,是三年前受重傷被這里原來已經過逝的大當家相救,他們曾經都不是山賊,只是逃難而來的村民,他們當時發現了這個地方,于是少耕勞作,人多物少,又以搶人財物為生,我來後,教了他們更多的種菜方法,開墾貧地,澆灌種植,教他們讀書識字,他們才偶而出去打動一些富貴的吃民脂民膏的人,所以,他們不是壞人。」
冷言諾眼光晃動,「我也沒說我是好人。」
「呵。沒想到臨死前還能了解一份心事,上天果然待我不薄。」明風對于冷言諾的語氣不以為意,悠悠一嘆,猶如風中淺淺遠去的塵土,「三年前的重傷雖讓我度過這三年,但是卜星卦天,我最多活不過明日早上,但是有些事卻不得不做。」
冷言諾神情一怔,眸光升起一絲同情,「說吧。」
……。
一個時辰後,門開了,冷言諾走了出來,神情間略顯清肅蕭索。
冷言諾一個手勢,一千名死士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那個清秀的被弄成活死人的少年卻還立在那兒,冷言諾走上前一個響指,隨即有陣陣霧氣飄向他,少年向地上倒去。
身旁的二當家接住了他。
「扶他下去休息,你們大當家說他迫害不深,睡醒就好了。」
二當家元志扶著那名清秀少年,與三當家阿賊,李非,結巴一起看向屋內。
屋內,他們的大當家眼眸微合,安然沉睡著,如風般溫然沉寂,翩翩暖風吹進來,拂起他的墨色發絲輕漾上那過分透明的面容,一個生命恬然走向自然深處。
「不要動他,明日我再來。」這是這夜冷言諾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風,撩起冷言諾的袍,勾勒出玉姿天成的氣態,清俊鮮明的容顏在這黑夜里永存。
門口,二當家三當家等人看了眼冷言諾,眸光復雜。
大當家一直對他們說等一個人,難道就是在等這位公子嗎?
冷言諾與香葉很輕易的出了山谷,遙遙回望,那山谷里月色籠照,大片大片的雜花雜草掩沒在腳步無人處,蕭蕭瑟瑟,阻去多少歸寧。
回到璃王府,冷言諾吩咐香葉去休息後,一切洗漱完畢,卻就是睡不著,這種情況只出現在她剛穿越過來時,輾轉反側半響,看著天邊那輪圓月,此時子時已過,可是月色清輝依舊流泄一地,襯得窗外那些含苞,或開或盛的芍藥,鮮亮明媚,如朝晨女子的柔胰,如暮晚男子指尖的絲扣,清清婉婉,如一道溫然如雪似花的氣息…又如握著湯勺的手指…。以及如蘭似雪的清雅香氣…。然後男子的模樣漸漸清明,不點而朱的唇,眉如遠山黛浮過的風,眼如天邊柔化的雲……
然後,冷言諾起身,穿衣,她覺得作為璃王府的女主人,她應該去關心一下丈夫的身體健康。
步入東廂院子,奇怪的是最是遵于職守的清一清二竟然沒有守在主屋門口,看看東邊的書房,一片黑暗,走廊上,照明的氣死風燈在月色下此時竟顯得有些蕭條疏落,而主屋內淺淺燈光悠悠宛像引路燈。
冷言諾上前推開門,門「吱呀」開了,屋內珠簾輕搖,輕紗拖地,再往前一步,床榻凌亂,桌椅傾倒,茶杯茶壺,茶漬亂成了團……冷言諾心微一緊,上前幾步,無血,無打斗,心微松。
清一與清二去了哪里?山老呢?
思及此,冷言諾猛的轉身,剛走幾步,身後突然听到「轟隆」一聲極其沉悶的聲響,像是沉重的石門久遠開啟的聲音。
冷言諾回過頭,她看向床榻旁邊的牆壁移開了,然後,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隨著人影走出,在他身後牆壁自動合上,阻住一片迷離溫熱的水汽,依然是錦衣玉潤,疏朗流光,是皎月的輝光,呈晨起的迷霧,只是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幾乎讓她一瞬間想到那個已將生命耗進的明風。
冷言月偏過頭看向窗外那輪圓月,今日好像是朔月,莫非…。
慕容晟睿看著面前不過幾步之遠的冷言
諾,面色微微顯過詫異,隨即一笑,「王妃深夜造訪是想……」依然是那麼平緩的語調,溫潤的氣質,絲毫不受蒼白的面色與不佳的狀態而影響。
可是冷言諾知道他此時定然氣息不調。
這麼許久,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墨世流華的,高雅的,難以捉模的,黑心的,她也忘了問他關于那個傳言說的胎中所帶寒毒,竟不曾想如此嚴重。
「你…。寒毒發作?」微微試探。
慕容晟睿看了眼滿地狼藉,沒有血色的唇微微輕揚,「如傳言所說,活不過二十。」語氣平淡似乎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山老的醫術很好?」
「所以連他都還沒有尋到解決之法。」慕容晟睿輕輕走過來,看到冷言諾的表情,這一刻心竟然是微苦的,他有些後悔那日的沖動,又有些後悔那日沒有沖動下去,隨即含笑道,「不過每月月圓發作一次,忍忍也就過了。」
忍忍也就過了,看這室內動靜,還要躲進密室,那後面想必是溫泉之類的,可又是要何等的忍?冷言諾看著慕容晟睿,明亮如星子的眸光糾轉一瞬而散開,突然粲然一笑,「今晚月色很好,我們去賞月吧。」
二人剛要動作,便見遠處香葉急急跑來。
「小姐,丞相府發生大事了,派人來請你回去。」聲音急促但是眼角流轉的光彩冷言諾自然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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