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不遠處那緩緩而進的金漆雕花車攆,只見車攆之上南國太子南木宸正襟高坐,分明俊雅,分明帶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迷人色澤,絕美的唇形,高貴優雅,俊倫深挺,然而,卻是一幅威嚴禁凜不可侵犯。
「拜見太子。」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剛才同樣一呆語聲驟停,安靜下來的百姓方才一片跪倒,「拜見太子。」聲勢如潮。
南宮王爺與南宮羽南宮習同樣見禮。
若是平時南木宸雖為南國太子,但是與這些王府子弟也頗為交好,倒不用行禮,可是此時此刻南木宸身著杏黃色四龍紋太子正裝,金玉冠束發,出行御林軍護行,總管公公領路,太子禮儀威嚴十足,眾人自然必須見禮。
「太子哥哥…」南宮玉兒面色有些復雜的輕聲呢喃,一瞬間好似看到救星的欣悅,又好似帶著不可肯定與極度的彷徨。
一旁提督大人面色一僵之後反應過來緊隨眾人行禮。
在場眾人齊齊行禮,月流年身為南國公主只是微微一拱手,倒也不用行大禮。
南木宸對其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而人群中那位提督大人身邊的副官此時卻趁此悄無聲息的又站在了提督大人身後。
提督大人抬起頭看了眼副官,見其一臉誠惶誠恐,心疑之余,不知是該感謝還是該嚴厲呵斥他去了哪里。
只是,周圍跪倒一大片卻唯獨冷言諾依舊身縴筆直的站在人群中央,頓時顯得突兀。
南木宸目光越過層層烏黑黑的頭頂看向冷言諾,俊眸浩瀚深許,波光碎動,卻沒有半絲驚異,似乎這才是真的她,看似薄弱,實際可開天釜地,如今看見她,真的很好。
在冷言諾眸光移過來之時,卻突然錯開。
南宮玉兒偏頭間見冷言諾未行禮,原本想借題發揮冷言嘲諷幾句,剛要開口卻忽覺前方似有冰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一抬頭,正對上自車攆上南木宸那幽深若海的眸光,依舊如常,可是看向自己時卻是異常的冷,明明陽光明媚,卻讓南宮玉兒覺得好似身置深冬寒霜。
心驀然一沉,永遠被輕月兌嬌巧掩蓋的酸澀直漫上四肢百匯,心,咚一聲落入無底深淵。
「眾位免禮罷。」南木宸起身下了車攆,目光自冷言諾身上掠過,看向南宮王爺,「這是怎麼回事?」語聲淡淡,卻是讓人不容置疑的語氣。
「回太子,府前無故出現女子尸體,璃王妃…。」
「太子哥哥,難道你想要公然包庇璃王妃嗎?」南宮玉兒突然抬起頭直視著南木宸大聲打斷了南宮王爺的話,面上明顯因為不甘而微微扭曲生生使得一張嬌巧玲瓏的看上去有些可怖。
南宮王爺暗道不好,此時此刻太子身著儀隊出行,還沒弄清其心思,玉兒這樣冒然…。縱然南木宸一直對玉兒縱容,可是…。
「南宮郡主果然有氣魄,在太子面前也可以這般大呼小叫。」冷言諾冷眼看了眼南宮玉兒,譏諷之意不難听出。
「你…。」南宮玉兒竟然一時失言。
「我什麼?」冷言諾將目光移向南木宸,「既然太子來了,正好,我倒想問一問,既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南宮郡主阻攔我進宮面見皇後在前,後又污蔑我殺人在後,再有現在公然叫囂著太子包庇…。呵呵…」冷言諾一聲輕笑,「不知太子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南木宸看著冷言諾,忽然覺得這個女子變得極其陌生,他數次救了她,甚至…。放過她,難道她對自己就沒有一點點,哪怕一絲絲熟絡的熱情嗎,如此冷陌而拒絕又恍如隔絕的目光突然似壓住了他的視網膜,心痛得厲害。
「太子哥哥。」南宮玉兒泫然欲泣。
「太子…」南宮王爺微帶神傷。
「此事確實頗有蹊蹺,還請太子三思。」南宮羽與南宮習幾乎異口同聲。
冷言諾不開口,只是就這般看著南木宸,很是平靜的等著南木宸給一個結果。
「女尸現于南宮王府門口之事,著由九門提督詳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確實應該,母後雖然疼寵玉兒,但是也遵南國禮制,想來,璃王妃耽誤得夠久,還是先請進宮,此事,本宮會派人詳查,如此,先散了吧。」南木宸落語擲地有聲,南宮玉兒面上露一絲歡喜卻又因為一時放過冷言諾而眸光含恨。
南宮王爺面上露出就該是如此的表情,心下也松了口氣。
人群中有些人不著頭腦的看看場中央的璃王妃,事情就這般散了?也是,太子出現,平息,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南宮習此時卻看著冷言諾,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因為冷言諾太冷靜了,冷靜得讓人乏指。
月流年看看太子又看看冷言諾,連她也不信,事情,就這般解決了?大哥像是那種好打發的人嗎?況且那該死的南宮玉兒還好好的呢,看她現在那笑得一個得意樣。
「太子不追究,我身為天慕璃王妃,客隨主便,自然也不會追究,只不過…。」冷言諾突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進宮了吧,既然南國皇後旨意如同虛設,那我正好也乏了,寒霜,回錦華流芳。」冷言諾話落,便當真帶著寒霜欲以往回走了。
馬車旁,清五已經掀開了車簾,他可不管什麼得罪誰不得罪誰,只要保護好王妃就行。
什麼?一旁皇後宮中的公公暗叫一聲遭,皇後還在宮中等著呢,她可不管為什麼璃王妃未到,可是只管璃王妃到了沒,這…。
南木宸身旁的倪月心中也暗道不好,太子與皇後本來關系就…。這…南宮郡主是得皇後寵愛,但是這寵愛定然也是不以攔阻于絕對的威嚴與利益面前,太子今日若不重懲了南宮郡主那…。思及此,倪月看向冷言諾正欲以側身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惱恨,都是這璃王妃,為何就非要難為太子,她知道不知道,若不是因為她,太子怎麼會…。
南木宸看著冷言諾轉身,突然傳音入秘,「冷言諾,你知道不知道,你我命中本就是一體,如此相煎何苦?」
「太子說玩笑吧,我是璃王妃,與你相識還在璃王之後,如何與你是一體?不過一個天機之言,太子何必如此當真,難道不知有些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又何必執作,太子心掛社稷,難為還有這般兒女情長。」冷言諾傳音入秘間,已經轉了身,朝馬車走去。
「玉兒確實有錯,身為郡主公然對于無憑無據之事污蔑璃王妃,小錯若不懲罰,何以為其民表,來人,責打,二十大板。」南木宸一聲令下,其身後立馬有人上前欲以執行。
什麼?南宮玉兒豁然抬頭,完全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南木宸之口,因為不信而目光近似呆滯的看向南木宸。
二十大板不算多,亦不算少,南宮玉兒會武,自然也不會要了命,可是,南宮王爺看看南木宸沒有絲毫情緒的面色,想著朝中糾糾結結,想著太子與皇後,也只得默認得退離了一步。
可是于南宮玉兒之言,一向疼寵自己的太子突然這般當眾懲罰自己,那不是二十大板,那是二十根鎖繩牽制自己的心,是用兩百顆針在扎她的四肢百骸。
她喜歡太子,公然宣召,雖然明知太子那樣神俊英潔的太子,有著那樣的身分,不可能娶她這般身染怪癖的女子,所以她才會容忍宗子疏與其交好,才會與其好好相處,只是想著,離得近一些,近一些,哪怕就一些,臉上越是笑,心中越是苦,可是她卻也甘之如飴。
「璃王妃又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南宮郡主畢竟年紀小,何苦為難。」人群中有一男子走了出來,語氣對璃王妃頗多責怪。
那些本欲上前的護衛聞听男子之言,又看了眼太子,紛紛停了下來。
冷言諾腳步頓住,輕然回頭,看向人群自動讓開走進來的男子,不怨不怒,無笑無憂,「咄咄逼人這詞用得多好,剛才,南宮郡主與南宮王爺步步緊逼叫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我想要討一個公道就叫做咄咄逼人,三皇子說話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你…。」三皇子聞言一噎,遂偏頭看向南木宸,他就知道太子只要一遇上這個女子就是這般鬼樣子,如今一見顆然伶牙利齒。
「女子應該心靈柔善,方顯本色優美,璃王妃不覺得太過冷烈。」三皇子頓了半響又開口道,語氣之不善,是個明白人都能听出。
「倒是不知道,南國皇氏竟然也會這般盛強凌弱。」人群中再度傳來溫潤而雅致的聲音。
忽聞便覺是一道風輕輕的掠來,讓人如置溫泉水石之中,沐山谷夕陽,淋雨聲四妙。
冷言諾回頭看向來人,剛才還微帶冰冷而剛毅的眉梢眼角都似生了溫,綴了軟,唇角一勾,「你怎麼來了。」語聲溫軟,沒有矯揉造作,只是出于面對自己心愛之人的自然流露。
南木宸與三皇子看著那道轉眼立至冷言諾身邊的墨色欣長身姿,眼底異光流過。
「太子一向公正,想來定然不會有失偏頗。」慕容晟睿自然而然的執起冷言諾的手,陽光下,微微潤華的眉眼都帶著遠山之巔不可造次的膜拜。
四周原本看似亂糟糟的場景似也因為慕容晟睿的出現頓時柔化許多。
剛才還因為太子駕臨的英神俊杰而愣神的百姓此時這般近距離的看著璃王,方才當真信了那句話。
當真是天人之姿,墨華流芳。
「王爺說的是,太子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是郡主就失了偏頗,想來,心中自有定奪。」冷言諾明艷艷一笑。
真是一對奸詐夫妻,一言一語,都讓太子不得不將南宮玉兒推出去。
南宮習最之前那一幅看好戲的姿態早沒了,畢竟南宮玉兒是自己的親妹妹,遂看了眼三皇子,三皇子看了眼南木宸那陰晴不定的面色,方才暗暗對其搖了搖頭,靜觀其變。
「既然璃王與璃王妃口口聲聲,本宮自然不能偏頗,那還請問璃王妃,這,該怎麼罰。」南木宸突然開口,一開口,便將事情的決策權交給了冷言諾。
「不,太子哥哥…」南宮玉兒大聲抗議,卻被身旁自家哥哥南宮羽與父親南宮王爺同時的拉住。
「還不快退下,太子是在幫你。」南宮王爺低聲道。
南宮玉兒猛然一醒神,幫她,怎麼會…要說平日里南宮玉兒也是個聰明人,只是因為本來就愛慕南木宸,偏偏南木宸又對冷言諾心思不淺,一時心里不甘,又亂成一團,全然就失了理智。
三皇子此時方才松了口氣,璃王與璃王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似乎非要將南宮玉兒拉下水,太子若罰會傷了南宮王爺的心,同時事後也會引起朝中大臣的匪議,這畢竟牽扯到了內中階級利益,若不罰,則當真應了璃王妃的所說,處理不公,如今太子將決策權丟給了璃王妃,璃王妃若罰重了,在場這麼多麼多人,未免落人口實,罰輕了,他自然樂得其見。
「依諾兒看,該如何罰?」慕容晟睿沒有一絲不好意思的覺悟,微笑著對著冷言諾道,一幅,這果子你覺得是剝著吃好,還是切著吃好呢。
冷言諾看進慕容晟睿的眼中,就在剛才慕容晟睿出現那一刻,她竟然從未有過的心動與激蕩,原來當你累時,有一張笑臉,一雙永不退縮的臂膀,確是一件極度幸福美好的事,春暖花天,碧天清泉也不過如此,此時四目對視,直到她覺到慕容晟睿眸中多了一絲情愫微微流動,方才錯開眼,道,「那就…。」
眾人都聚精會神的听著,想著璃王妃要如何懲罰南宮玉兒。
三皇子卻微微挑了挑眉,他相信冷言諾是個聰明人,萬不可能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這罰應當也不會重。
南宮王爺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兒,只要不是…。那就算五十大板也是可以的。
南木宸從頭至尾都看著冷言諾,看她之前冷靜沉婉,看她在慕容晟睿出現時出現的一恍而過的他從未見過的溫軟,看現在她拿到懲罰南宮玉兒的權力,面上依然冷靜,只是那華光四射的眼底他似乎看到一絲淡淡的算計,又好似看到一層深霧,那霧太遠又迷蒙,以致于他從未走近過。
是不是只是晚了一步,他就必須要這般,永遠看她微笑倚人懷。
紅塵縴華四季更替,她似乎有些變化,又好似沒有,他日,他一登而頂,一國之帝,會不會離她進一些。
她會不會就會因此為他停下腳步。
天機之言,依星宿觀,千古不亙,怎麼可能不信,怎麼可能信則有,不信則無。
絞結在一起的命運,從出生便已注定,逃不掉,糾不斷。
所以,我可以慢慢來。
「南宮郡主自小衣來伸手,養尊處優,罰重了,倒顯得本王妃不懂人情太過矯情,王官貴族,再如何,也同樣與之為民,不如就讓南宮郡主下民二十天,與民同食,與民同樂,可好。」冷言諾話落很是知情識解的對著外圍百姓看了一圈,很是體諒。
「璃王妃果然大義…」
「不用挨板子,郡主本就如花似雪,哪里受得起…」
人群里剎起一片議論。
然而南宮玉兒卻轟然一震原本就似在雪中飄搖,這下子直接跌落雪淵,不見天日。
「這…」南宮王爺與南宮羽也同樣抬起頭,這確實算不上懲罰,可是在南宮玉兒來說,卻是比烙型毀容易來說更為沉重的懲罰。
南宮習上前一步,有些疑惑的看向冷言諾,南宮玉兒的怪癖無人知曉,也因此,太子才會對南宮玉兒多少縱容,這…。
南宮玉兒自然沒有將從天慕返回南國一慕告訴他們,同樣也禁令下屬將此事渲染,畢竟這樣一個怪癖,真的讓她…
不敢離人太近,不敢與人同食,就連自己的父親與哥哥都不能她離得太近,一近,她就會難受,難受得心中如螞蟻蟲蛀,從小到大,也只有太子于她似乎有些不同。
也正因為她這個怪癖,南宮王爺才會越加疼寵她。
冷言諾看著南宮玉兒瞬間失去光澤的面色,心里冷笑,潔癖強迫癥,她曾經見識過,也遇到過,他們最怕什麼,她自然知道,只不過,這個南宮玉兒怕是比她曾經見過的還要嚴重。
只是在現代在說這種病多自遺傳,可是他看南宮王爺好得不能太好,沒有一絲半點癥狀,也不知道這南宮玉兒如何得來怪病。
許也是壞事做多了,上天責罰吧。
三皇子此時面色同樣黑得可以。
只有南木宸垂眉看了眼南宮玉兒,方才開口,「璃王妃心慈仁善,的確大義風範,只不過,玉兒自小錦衣玉食,又做不得那般尋常事,沒得連累別人,郊外有安香廟,不如去那兒焚香,順使代本宮給佛祖多上幾柱香,保估南國安平昌盛罷。」南森宸說話之時卻看向冷言諾。
那眼神殷殷切切,雖然一如往常的幽深似海,可是卻有細碎光點在里面流著,似在訴說,請冷言諾高抬貴手放南宮玉兒一馬。
這是為了自身的派系利益,為了不傷了南宮王爺的擁護來讓自己妥協,冷言諾心底冷意直直泛開一片秋湖,突然覺得南木宸極度惡心,比起楚浴染來還讓她覺得可怕。
若不是自己機警,沉靜鎮定,但凡自己膽小或者弱一些,那現在等待自己的又會是什麼。
冷言諾越想,心中越是覺得南木宸面目可憎起來,隨即心間似有一團火,蹭蹭往上升,眼光突然一片黑暗,腦中也有些混混沌沌,似無聲的海無聲的淵,無聲的沙漠,突然大片的襲來,讓她心中一緊。
「諾兒。」耳邊傳來溫柔輕喚,冷言諾心神一震,回過神來,將剛才那些異樣情緒不著痕跡的掩下去,對著慕容晟睿一笑,方才對南木宸道,「我已經說了,既然太子不想讓我做決定,又何必如此,王爺,我累了,回去吧。」冷言諾說話間對著一旁等候已久的公公道,「煩請公公告訴皇後,晚間就要宮宴,晚點我會早一些進宮去面見皇後,還請皇後海涵,話落不待公公反應,便當真向馬車走去。」突然一瞬間,冷言諾也不管南木宸到底如何決定了。
「來人,請南宮郡主去東邊西城區,二十日後允許歸家。」身後傳來南木宸沉緩的聲音。
南木宸一聲命令,直接轉身上了車攆。
身後,本來想要上前求情的南宮王爺,最終只是收獲了三皇子一個搖頭別追的眼神。
南宮玉兒早已失了靈魂與精氣,只是想著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九門提督命人將尸體給抬了下去,一時間,剛才還熱鬧,甚至差點發生動亂的南宮府門口,靜得空闊,靜得詭異。
「趕快給郡主準備熱水。」南宮王爺吩咐道。
南宮玉兒此時已經面色雪白,不止是因為被太子如此責罰,還是因為她剛才已經在人前忍了那麼久,那些人的汗味,香味交雜在一起,她只覺得很亂,自己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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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公司電腦真心爛∼∼∼比南宮玉兒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