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成年人,且是個四肢健全又精力比較旺盛的成年人,連希成如果說沒對誰有過些感情那是純屬瞎扯。就在開始學沙畫的第二年,他就曾遇到過一個不錯的人。當然,這個不錯只是在他心里認為的不錯,因為對方根本就是個直男。
連希成雖然不混圈子,但是他也知道一個彎的喜歡上一個直的根本就是件不靠譜的事,所以這種喜歡只是默默的,從來都沒有被講出來過。
那人叫白硯堂,當時和他差不多,也就二十歲出頭。高高的個子比較清瘦,戴著一副金屬框架的眼鏡,留海有點長,遮住了大半個額頭和斜長的鳳眼,整個人看起來斯文中又帶了點狡黠。不過內里卻是個暴力狂,證據是,每天帶著自己的弟弟來上沙畫課,課上總是會跟他弟干起來。
白硯堂的弟弟叫白豆豆,七八歲的年紀,個頭可不小,而且不知道怎麼喂的,長得特別壯,跟白硯堂一點也不像。但是據說這倆人是親兄弟,而且不打架的時候感情十分要好。
雖然連希成很久後才發現。
上沙畫課的人有很多種,有的是像連希成一樣想多學一門手藝的,有的則是家長帶孩子來培養興趣愛好的,更有的就是像白豆豆一樣,被逼的。
白豆豆好動,總是靜不下來,所以通過專業人士的建議,每天都來學沙畫,被他哥押著來,美其名曰︰培養心性!
那段時間連希成只要一去上課就能見著白豆豆。原因是,一月末,所有的工地早已經停工,而學校也處在放寒假階段,所以大家幾乎每天都有時間去上課。
起初連希成也沒注意這倆人,可是後來老師提議讓他多帶帶白豆豆這個小胖子,所以他才開始跟他們有接觸。當然,等連希成發現白豆豆這小子有多動癥的時候那都是跟這哥倆混得比較熟以後了。不過那時候他就算知道這一點也不好跟老師提,畢竟老師還是挺照顧他的,而且跟白家兄弟的革命基礎已然打下了。
兩大一小,每天上午上完課中午就一起出去吃飯,不是白硯堂請就是連希成請。那會兒連希成的姥姥已經不在了,他冬天真就沒什麼事情可做。除了去幸福養老院當義工這件事之外,也就是學沙畫,還有跟白家兄弟倆玩兒在一起,直到有一天,白硯堂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帶著白豆豆來上沙畫課,連希成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確定自己喜歡同性。雖然之前上中學的時候就有過一些奇怪的感覺但那時候想得不多,且剛有點兒這樣的意識姥姥就病了,所以他一門心思都在姥姥身上,根本也來不及想別的,所以「白硯堂」這三個字實在是讓連希成正經打怵了一陣兒。
連希成從來沒覺得那麼別扭過,只是看著白硯堂和那女的坐在一起開心聊天他就很不舒服。可人家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妻,所以這不舒服來得一點兒也不理直氣壯。
一開始白硯堂也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直到有一次連希成沒控制住自己多看了白硯堂一會兒,結果被白硯堂的未婚妻看見。
如果說女人真有值覺和第六感這個東西,那麼不得不說,白硯堂的未婚妻在這方面絕對是個中翹楚。因為就在那次之後,白硯堂對連希成的態度就急轉直下了。從一開始的漸漸疏離,到最後的徹底斷了聯系。
帶白豆豆來上課的人不再是白硯堂而換成了白硯堂的母親,再後來連白豆豆都沒有出現。
連希成也是從那次才明白,人不光情緒不能外露,就連一個眼神也是要小心克制的,因為有些人天生就對這些感覺特別敏銳。
至于顧雲騰是不是也這樣連希成不清楚,不過該注意的時候還是注意些比較好吧。
「連希成!老子叫你呢,你低頭干什麼?」顧雲騰見連希成不知道魂游在第幾界,不滿地喊了一嘴,喊完了將手里的止癢藥膏遞給連希成,「快點兒快點兒,幫我把這個抹在背上,媽的,這些該死的蚊子可叮死我了。」他就出去拿曬在外面的墊子,結果屁大會兒功夫被叮出三四個包!不過這蚊子也太牛b了,他穿著背心出去的為毛能叮到他的背!!!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啊,這幫該死的蟲子這麼早就出來囂張!
連希成接過藥管打開蓋子擰出來一些,擠了一點到手上緩緩抹在顧雲騰背上被叮咬的地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這能確定是蚊子叮的麼?」他長這麼大也沒見誰能被蚊子叮出這麼大的包,尼瑪這都快趕上半個雞蛋黃大了!
「過敏得厲害就這樣,皮膚反應大,不過一般過一晚上也就消下去了。」顧雲騰直接把上衣月兌下去,免得衣服上蹭上藥。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可把連希成弄得無語。顧雲騰背部肌肉結實有力,隨著他月兌衣服的動作,每個肌肉線條都一張一馳地展現在眼前,看著極為性感。雖說之前在工地里的時候也經常能見到有人光膀子,但是連希成從來都沒覺得這麼有視覺沖擊力,身上的血幾乎當下就有要逆流的感覺。
「發什麼呆?」顧雲騰一把搶過藥膏擰上蓋子,「去幫我把床被拿進來,我可不出去了。」
連希成沒作聲,出去把晾在院子里的東西收進來給顧雲騰鋪好才說︰「哦了,我撤。」
「嘖,連希成,你說你咋不是女的呢?」顧雲騰這邊不癢了,馬上開始嘴賤。最近他發現每天睡覺的時候都很舒服,好像聞到陽光的味道都是其次,主要是沾床上不穿長袖,身上也沒有絲毫癢的感覺了。以前他即便是夏天睡覺也都是穿長袖的。
「呵,我要是女的您不是難受大發了?光看著不能干,多虐啊。」連希成笑著說完轉身把門關上。隨著「空」的一聲,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變成了淡淡的隱憂。
第二天一早,顧雲騰起來打算出去找連希成打羽毛球,就發現這小子蹲在院子里種什麼,過去一看是龍爪蓮。用顧雲騰的話說就是滿身刺,綠不啦嘰,連個花都夠嗆能開的東西。
于是顧雲騰把拍子往後一甩說︰「你種它做什麼?」
連希成正用土埋著龍爪蓮的根部,頭都沒回,「這個消炎止癢,而且里頭沒有激素,比賣的那種藥好多了。」
顧雲騰听了反駁,「萬一要是過敏呢?」
連希成轉身用默明其妙的眼神看著顧雲騰,「我不過敏啊。」
顧雲騰沒好氣地看著那三棵小龍爪蓮,陰陽怪氣兒道︰「合著不是給我種的啊。」
連希成笑笑,就著澆菜的水洗了洗手然後擦干淨,去把球拍拿上,發球,心說種了就是誰要用給誰用的,哪有為了誰這一說。就算有,也不好說出來吧。
這場球連希成輸了,因為他的狀態確實是不太好。一宿沒睡加上一大早開車出去買東西,整個人都有點兒不太對勁。
顧雲騰也看出來了,這小子有心事。
倆人照例中場休息坐到藤椅上,顧雲騰喝了口水說︰「怎麼整的?昨兒晚上擼多了?」
連希成正吸著煙,听了這話好懸沒嗆著。
「不會真讓我猜中了吧?」顧雲騰壞笑,「要不我今兒給你放一晚上假?」
「……好啊。」連希成也覺得自己是該出去轉轉了。可是這話听到顧雲騰耳朵里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當天晚飯過後,連希成果然收拾完東西就出門去了。顧雲騰坐在沙發上听著連希成打完招呼離開時關門的聲音,心里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反正他肯定不高興,但是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不高興什麼。
因為連希成離開?不能夠啊,說要給人家放假的分明就是他自己。難道是因為連希成要出去找女人?而自己卻對女人過敏所以嫉妒?
顧雲騰著實覺得有點兒拿不準自己的心思。
就這麼一直折騰著他也沒睡好,直到後半夜兩點多的時候他起床出去找水喝,見到門口整齊擺放的連希成專門穿的拖鞋時,那股郁悶的感覺更甚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心思,顧雲騰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翻開了前一晚的監控錄像。
這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他都是隨時抽樣查看的,只除了連希成的屋子。自從連希成住進來之後他從來沒有看過,一方面是尊重個人*,一方面也是比較信任連希成。可是這會兒……
八點半的時候,連希成正趴在桌上記錄什麼。
快九點的時候連希成打開ipad看了會兒沙畫視頻。
十點,連希成躺到床上,但是一直翻來覆去沒能成眠。
三點,連希成把沙袋子取出來畫了半天的沙畫,畫的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顧雲騰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心想,難道這小子是想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