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凌晨,街角的咖啡廳。
少年打了個哈欠從咖啡店里走出來,拉下了拉閘門,用力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舒服的低吟聲後拖著沉重的步伐獨自走在寂寥的街道上,身影被昏暗的燈光拉得長長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牆上。在這種時候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了,偶爾駛過紅色的出租車,車燈在長街上一掃而過。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壓著這座城市,讓人喘不過氣來。少年看了四周一眼,加快了腳步往公寓走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夜色中開始飄起了淡淡的灰霧,仿佛池塘的污水,夾帶著腐爛的氣息,緩緩彌漫,籠罩著這個城市。空氣似乎被凝滯了,顯得有些堅硬。偶爾拂過的夜風,絕望的陰冷,如冰一樣直往骨縫里鑽,寒意直透心窩。
「這鬼天氣!」少年打了個哆嗦,緊了緊外套的領子,繼續加快了腳步。公寓的大門就在不遠的前方,時隱時現,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隨時都會幻滅。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感覺,讓他心里隱隱不安起來。以前,每次打烊之後他都神清氣爽,可最近只要一打烊,他整個人就一直心神不寧起來!該不會惹上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了吧?不不不,說到不干淨的東西,最近那個女人才是最大的噩夢吧!
少年越想越怕,時不時地回頭看身後有沒有人跟著,然後依舊加快腳步,索性跑起來。寂靜的街道上只听到他跑步的「嗒嗒」聲。忽然,他放慢了腳步,臉色有些發白。他似乎听到了另外一種聲音,「噠、噠、噠……」像腳步聲,但節奏慢了許多,音量弱了許多。
是他自己腳步的回聲?但這里怎麼可能會有回聲?少年的心懸了起來,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突然轉身向後望去。長街上空無一人,越來越濃重的霧氣中,不遠處有幾片樹葉正悠悠地墜落下來。他又向四周看了看,也沒有任何異常。一片寂靜中,少年只听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就在他停下腳步的瞬間,那個怪異的腳步聲消失了,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應該是錯覺吧,真是!最近整個人都弄的神經兮兮的,再這樣下去怎個人都會吃不消的好嗎真是受夠了!」少年稍稍松了口氣,正要起腳間,怪異的腳步聲再度響起來。「噠、噠、噠」,不緊不慢,很有節奏,越來越近。少年眼楮都不敢眨一下,心驚膽戰地盯著聲音的來源處。但是許久,都不見有什麼東西走出來……這時,他兜里的手機響起來了。
陌生的號碼,鈴聲震耳欲聾。
「您好,這里是谷川家的咖啡廳,不好意思現在已經是打烊時間……」
「末良∼」
電話那頭粘糊糊的女性聲線讓少年猛然一驚,連忙掛斷了電話接著把手機關機連忙朝公寓跑去,鑽進房間將門反鎖起來,靠著門月兌力地坐了下來,氣喘吁吁。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樣不知廉恥的女人…為什麼,又偏偏讓他遇見了!
想想初見的時候,椎名麻紀那麼清純可人,看上去那麼文靜那麼美好,他承認他對她有好感,但是那種好感並不是喜歡,或者是愛。可他萬萬沒想到,那樣一個他認為是好女孩的女子,竟然那麼瘋狂地愛上了他,那種狂熱的愛,讓他反感,甚至覺得惡心!
「店長,又來了。」
小野正滿臉都是愁容,完全已經被近日來的騷擾給打敗了,「店長,再這樣下去,我也想……」
「不,正,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的。」谷川末良抓住小野正的手,因為椎名麻紀的騷擾,咖啡店的生意冷落了不少,店員也漸漸選擇辭職,一方面是沒生意工錢少,一方面是被椎名麻紀嚇到。他們的精神承受能力已經快到極限了!
「對不起店長……實在是不行了。」
「等!」谷川末良從收銀台趕出來要想追回小野正,但是,他已經坐上出租車離開了。谷川末良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朝咖啡廳里走去,抬頭看著牌匾上的店名,皺起了眉頭。離開這座城市算了。
「都是因為夜斗我才會遲到啊!煩死了!」
谷川末良看了眼走進他店里的少女,她手上纏著繃帶,身後跟著兩個男孩,一個身著運動服嬉皮笑臉的,一個神色不屑地鄙視著旁邊那個運動服男。這個星期唯一的,三個客人?
「請問,需要點什麼嗎?」
「嗯∼」未塵想了想,笑著回答,「兩杯卡布奇諾。」
「兩杯?」谷川末良數了數,疑惑地看著未塵,「不是應該……」
「那個運動服的家伙不算。」
「額,哦。好的,稍等一下。」谷川末良點了點頭,走過去調咖啡。
「喂等等啊,是三杯啊三杯!」夜斗走過去趴在收銀台吼著,湊過去小小聲地說,「你知道的啦,女孩子就是這麼小家子氣,不就是害她遲到了幾分鐘而已嗎∼」
「誒?」
「幾分鐘你妹啊!一小時了!」未塵沒好氣地白了夜斗一眼,拉著音坐了下來,將背包扔到夜斗要坐的椅子上,見他要坐到對面去,立刻伸長腳踢開了對面的椅子,撅起嘴哼了一聲,「自己付錢啊,我可沒預你的份。」
「誒?!!!不帶這樣的吧!」夜斗猛地回頭看了價格表一眼,哭瞎,這是要他清倉的節奏?他能選擇留下來洗杯子嗎!
「那個。」谷川末良端著咖啡走來,將咖啡放在桌子上,皺著眉頭苦笑著,「今天,免費。」
「哈?」
「免費?!!」夜斗一听免費兩個字立刻就激動起來,指向了櫃台里的甜食,「那些也是嗎?」
「是的。」谷川末良點了點頭,「今天是這間店,最後一天營運了。」
「為什麼?」未塵疑惑地看著谷川末良,「我記得這里很……」她仔細一看,這間店很冷清,整間店面空蕩蕩的。在她印象里,這里是很熱鬧生意很好的啊……她先前也來過,店里的店員很多來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未塵他們一本滿足地離開咖啡廳的時候,谷川末良送給了他們一些小禮物,看上去谷川末良的精神不是很好,在未塵看來,確實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之類的。她回頭看了咖啡廳一眼,卻看到了一個女孩興沖沖地跑進了咖啡廳,但很快就被谷川末良趕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在吵架,谷川末良看上去很激動,而那個少女卻…一臉壞掉了的愉悅。突然,谷川末良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見狀,未塵也不管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轉身跑了過去扶起谷川末良。
「谷川先生!谷川先生你還好吧!」
「救我……」谷川末良緊緊抓住未塵的手,小聲地說道。
救?
未塵不解地看著谷川末良,她只能肯定谷川末良說這話應該不是惡作劇,只是,到底是怎麼回事?谷川先生看上去很不想見到那個女孩一樣啊……
「你是誰啊。」女孩直勾勾地盯著未塵,伸手拉開了未塵把谷川末良搶過來抱在自己懷中,「末良是我的。」
「對,對不起。谷川先生看上去很難受,是不是生病了,需要叫救護車嗎?」未塵說著,就要準備打電話,誰知,手機卻被少女拍開, 啪一聲掉在地上,屏幕閃了一下光就滅了。
開玩笑吧……
「末良有我照顧就好了∼不需要救護車。對吧,末良∼」少女得意地扶起谷川末良,從未塵的手機上踩了過去。
「喂!」夜斗走了過來叫住少女,「就這樣把別人的手機摔掉還踩了過去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啊?我踩到誰的手機了嗎?」少女一臉驚訝地回頭看了未塵手里的手機,佯裝出一幅抱歉的表情笑著,「我沒看到呢。」
「你!」
「好啦好啦∼不就是一台手機嗎?」說著,少女掏出錢包模出幾張福澤諭吉(10000日元紙幣上的畫像)塞給夜斗,一臉同情,「就當是賠償吧。」說完,她就扶著谷川末良進了咖啡廳,順手把上面營運中的牌子倒了過來,朝夜斗他們揮了揮手,唇語著再見,然後抓起旁邊的手絹轉身進了廁所。
這什麼情況!
「未塵,你還好吧?手機壞掉了,咱們重新買一個就好了。」音在一旁安慰著未塵,把夜斗拉了過來,「喂,你也幫忙安慰一下未塵啊!就站在一旁你好意思啊!」
「事到如今,手機都已經被踩壞了,再怎麼安慰都徒然吧。」夜斗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在未塵旁邊,「也就只怪你這家伙多管閑事咯。」
「但是谷川先生看上去很難受啊。」未塵將已經壞掉的手機塞背包里,朝夜斗伸出手,「拿來。」
「哈?」夜斗想了想,把剛才少女塞給他的錢拿給未塵,「你呀,下次別再用你那種要命的好奇心去多管閑事了,每次都是自己倒霉。」
「哪有每次。」未塵拽緊了手里的錢,猛地站起身來,「老娘要換新手機了!而且還不用用到自己的錢,都不知道有多開心了!」
「你就裝吧。」夜斗無奈地看著未塵,手機落在醫務室,第二天可以拿回來;手機落在家里,回家還是可以拿得到,可現在,手機在自己的背包里,卻再也使用不了。也許她確實不在意手機在與否,但長時間將每天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發送給一個已故友人這種習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夠改掉的。興許她換了個手機只要還記得手機號碼她還是會這麼做。
「夜斗,音……」
「嗯?」
「怎麼啦?」音眨了眨眼楮,「還是不舍得原來的手機嗎?」
「嗯……」未塵搖了搖頭,頷首緊皺著眉頭,緩緩開口,「谷川先生剛剛對我說了救他……這樣的話。我感覺,谷川先生並不喜歡那個女孩子。」
「哦。然後呢?」夜斗問道。
未塵看著夜斗,不解,「這就說明,谷川先生需要幫助對吧?」
「嗯,看樣子確實如此。」夜斗聳了聳肩膀,嘆氣,「你想要我怎麼做呢?先說好,他沒委托我任何事情,作為局外人你不應該去管別人的私事。」
「但是他向我求救了啊。」未塵緊張地抓緊了手里的錢,腦洞大開,「你看,那個女孩那麼大氣地就把這麼多錢丟給我們,毫不猶豫,毫不猶豫好嗎!這說明什麼,只能說明兩點!一,她是土豪;二,她是金錢如糞土。但是看上去她並不像是大小姐之類的!會不會,是可怕的殺手什麼的,像夜斗一樣,接受別人的委托替別人干事一樣。說不定她已經是受什麼人委托了之後,將目標谷川末良先生給殺死?!然後她就能再獲得一大筆錢,所以唔…」
「想太多。」夜斗捂住了未塵喋喋不休的嘴,把她推給音,坐在長椅上將目光移到天空中慢慢飛過去的飛機,「顧未塵你,果然是沒談過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