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黑暗中,一雙大手卻是不著痕跡的撫上了她的額頭……
燙……燙得厲害!
「誰?」容暖心雖然病著,但警覺性卻是極強的,這雙大手伸過來的時候,她便聞到了陌生的氣息,進而睜開了雙眼。
但直覺卻讓她覺得對方並沒有惡氣,故沒有出聲。
「是我!」略帶沙啞的聲音從那黑暗中傳了過來,雖然壓低了,卻仍舊听得出來,那聲音中帶了一絲刻意壓制的咳嗽聲。
容暖心的臉立即冷了下來,三更半夜的,他來她的閨房做什麼,她意識到來人是千暮離之後,便立即躲開了他的手,冷冷的說道︰「有事麼?」
心中卻在犯嘀咕,看來,千暮寒是夸大了他受傷的事,這還能出宮走動,想必已經沒有大礙了。
「今兒個風大,我擔心你會著涼!」千暮離苦苦一笑,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當成賊的一天。
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這個女人會如此對他。
在這大冷天的,將他毫不留情的推進冰湖中,揚長而去,他該氣她的,卻是怎麼也氣不起來,心中卻是念著她今兒個臉色不好,又怕她不會顧及自己的身子,故又從宮里偷偷的溜了出來。
想到這里,千暮離按著自己的胸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一手扶著床沿,一手拿著帕子捂著自己的嘴,十分痛苦的樣子。
容暖心知道他一直有寒疾,但卻沒有這般厲害,心中又不禁罵道,這戲是要做給誰看呢。
「七殿下也看見了,臣女好著呢,還請七殿下快些離開,免得被人瞧見了,臣女便是有嘴說不清了!」
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並不想與千暮離再單獨相處。
每每看見他,容暖心便會下意識的撫模自己平坦的小月復,那里曾經有一個小生命,卻因千暮離的緣固,沒有了……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起來,又重重的放下,疼得不能呼吸。
想到這里,她更是惱得不得了,故伸手猛的將千暮離推了開去。
千暮離始料未及,被容暖心推倒在地,摔得好不狼狽。
「我開了些傷寒藥,你明兒個一早記得讓丫環替你熬了,我這就走……」千暮離咳了好半天,才勉強伸出一只手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真真吃力的很。
沒過多久,便听見門口一聲輕微的‘嘎吱’聲,千暮離的身影已然從容暖心的閨房里消失了去。
若不是看見那留在案幾上的幾包藥,她幾乎以為剛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穩,頭疼得厲害不說,還連做了好幾個噩夢,早晨醒來的時候,一身的疲憊,動一動,都覺得要掏空全身的力氣。
「呀……」外頭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
緊接著,良辰捧了洗漱的東西推門而入。
「外頭發生什麼事了?」容暖心擰了眉,對院子里的下人不懂規矩微微有些不滿。
「小姐,這門口,怎麼會有血印?」良辰不敢隱瞞,將東西放下,便將自己在門口看見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血?難道是千暮離的血?
她皺了皺眉,立即冷下聲吩咐道︰「找人立即清理干淨,這事若是傳出去半個字,我絕不輕饒!」
良辰的手微微一抖,立即領了命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秦氏便過來了。
「心兒,你可是病了?」自秦氏掌家後,容暖心每日晨時便會過去請安,今兒個秦氏左等右等,卻是不見她的蹤影,她心中是惦念著昨兒個風大,會不會染了風寒,等到三姨娘一走,秦氏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娘,我沒事……」容暖心已經換好了衣裳,今兒個她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棉襖墜尾裙子,外頭披了件對襟褂子,屋子里的火爐燒得正旺,卻也足夠了。
秦氏細細的看著她的臉,眉心是越擰越緊。
「看,還說沒事,這臉怎麼這麼白?」撫著容暖心明顯削瘦了一些的臉蛋,秦氏心里那個疼啊。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也不想她有半分的損失。
隨即,卻又眼尖的瞧見那案幾上擺了幾包藥材,秦氏便以為是昨兒個容暖心偷偷讓劉大夫開的,不經過她同意,便讓良辰去煎了過來。
容暖心原想丟掉算了,放在那里礙眼。
卻不想,這麼湊巧的被娘親看見了,一邊唾罵千暮離,一邊苦著臉將藥汁喝了下去,喝之前還不忘小肚心腸的用銀針探了一探,確認沒有毒,這才放心了些。
以為入口必定是苦不堪言,卻不想,絲絲甜味滲入喉頭,這藥里竟摻雜了被輾碎的蜜棗,嘴角一撇,卻是將碗中的藥一口飲盡。
秦氏這才放下心來,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顧著容暖心,便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掌家之後,秦氏手頭上的事多了,自然沒有太多功夫閑著。
容暖心半眯著雙眼,看著秦氏那嵌著淺淺笑容的嘴角,臉色似乎便是一夜之間,好了不知道多少。
原來,一個女人的幸福,不是擁有高貴的名份,也不是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寶,而是得到一個男人的呵護。
容暖心搖了搖頭,對自己突然產生出來的想法有些不滿。
這一世,她不再需要那些虛情假意,她若覓良人,必定是肯為她出生入死,上天下地,而絕不是她去付出,那人來享受。
迷迷湖湖看了半日的醫書,容暖心躺在火爐邊的美人榻上思及老夫人的身子,那罌粟膏到底是什麼人給老夫人下的。
雖說在大夫人屋子里找到了證據,但容暖心卻覺得這里頭必有蹊蹺。
正月十五元宵節,宮中卻傳了旨,讓容暖心進宮赴宴。
她微微有些吃驚,這宮宴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員才允許攜家眷前往的,但今年,宮里卻只傳了她一人前去,想必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
傍晚時分,良辰和美景替容暖心穿戴整齊,便準備出發了,卻在府門口被容定遠攔了下來。
容暖心看著容定遠,他亦是一身的正裝,想必也是進宮赴宴的,心中卻又犯起了嘀咕,為何這貼子是分開下的?
「暖心,進了宮切記謹言慎行,切莫在言語上得罪了太後」容定遠難得面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今夜的夜宴會有事發生……
容暖心點了點頭,眉心一擰,淡淡道︰「女兒切記!」
心里卻也是七上八下的,容定遠顯少會提醒她這些,只怕是收到了什麼消息,卻又想起,他提的是太後,莫非今夜邀她進宮的人是太後,而非聖上?
轉身上了馬車,宮燈初上,雕梁畫柱,慈寧宮里燈火通明,到處一片喜慶之色。
宮女將容暖心了引進了殿內。
目光一掃,只見一名年輕的男子正與九殿下在逗弄著什麼,二人頭並頭,肩並肩,玩得不亦樂乎。
「臣女見過鎮南王,見過九殿下!」她規矩的見了禮。
在這皇宮,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她不會再行錯一步。
「師傅,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你多時了,你快些過來瞧瞧,我新抓的蛐蛐……」九殿下抬頭一笑,興奮的指著宴前的一個小瓷罐里正火拼的兩只小蟲子。
容暖心撇了撇嘴,並不過去,而是等著二人讓她起身。
終于,鎮南王抬起頭來,看了容暖心一眼,那眼中藏了六分戲謔,三分打探,還有一分興趣……
「縣主終于來了,本王等候多時了!」他沖她一笑,邪魅的丹鳳眼微微往上一挑,頓讓人有種妖孽問世的錯覺。
便是之前在落陽湖畔遇見的男子。
她一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只不過,這一世,自己卻還是對他陌生的很,故裝作十分的驚訝!
正在這時,太監尖細的唱諾聲響起︰「太後娘娘駕到!」
眾人起身相迎,齊呼︰「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免禮吧,到了哀家這里,便隨意些,沒必要拘那些個禮節」太後拖著長長的鳳尾裙被眾人簇擁著踏進了殿內,陪在她身邊的是美麗動人的慶妃娘娘。
容暖心卻是不敢含糊,待眾人都起了身,她這才慢慢站了起來,隨著宮人入了座。
「常兒,難得你有心,還知道來看看哀家!」太後挑了挑眉,語氣中明顯帶著幾分寵溺,話說,先鎮南王也是她的寵子,雖是寄養在她名下的,卻是一點也不比親生兒要疏。
千胤常被太後點了名,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笑嘻嘻的站了起來,帶著幾分輕浮的說道︰「皇祖母,你可知道常兒想您想得都瘦了,您看看我這小臉,都瘦成瓜子臉了……」說罷,委屈的嘟了嘴,狹長的丹鳳眼中,卻是一片笑意。
太後終于忍不住,掩著帕子呵呵的笑了起來,連帶著太後身後的嬤嬤也一同樂了。
這個鎮南王還真是不能小覷,表面上玩世不恭,實則這心思長遠著呢。
容暖心正這麼想著,太後卻是止了笑意,挑上眉沖千胤常問道︰「那哀家是不是還要獎賞你呢?」
千胤常是一點也不推辭,直接就跪了下去,坦誠的放謝恩,道︰「謝皇祖母獎賞,只不過,皇祖母,您看常兒也二十有余了,卻仍舊孤身一人,夜里連個侍候的都沒有,真真是孤單得很呢,皇祖母真要獎賞我,便賜個女人給我吧!」
這樣的輕浮話,到了他的嘴里,倒是說得順溜極了。
容暖心閉了閉眼,儼然有些猜到今兒個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了,想必與這位鎮南王月兌不了干系。
「哦?常兒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說來听听,合適的話,皇祖母便為你作主了!」太後伸手接過嬤嬤遞到手上的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並不驚訝千胤常說出來的話,想必是已經習慣了他這個調調。
千胤常的臉上一喜,眸子在殿內一掃,立馬指向了獨坐一席的容暖心︰「就是她,我第一眼見到容小姐,便覺得這是上天賜給我的姑娘,自此之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真真是飽受著相思之苦啊!」
「哦?這麼說來,常兒瘦下去的原因並不是思念哀家,而是思念容小姐了?」太後撇了撇嘴,目光似有似無的在容暖心的身上瞟了一眼,也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意思何在?
容暖心立即斂下眸子,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
九殿下卻不依了,他可不希望容暖心嫁到南邊去,雖然他剛才得了鎮南王送的蛐蛐,但這小子卻是個翻臉不認人的,立馬站了起來,揚聲說道︰「那可未必,皇祖母,前幾日常哥哥還和劉尚書的千金抱在一塊呢,好些官員都是瞧見的……」
噗……容暖心嘴里的一口茶都差點噴了出來,九殿下果真是人小鬼大呢。
千胤常的一張臉終于臭了下來,他瞪了九殿下一眼,這事還用得著他來說,太後心里頭清楚呢。
「哦?既然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便要擔起男人的責作,容小姐覺得哀家這樣說對不對?」太後慢條斯理的看了過來。
容暖心沒想到太後居然會這般問她,心里也不知道太後此時作何想法,若是說不好了,只怕要觸怒太後,她突然想起父親在臨進宮前與她說的那些話,或許指的便是此時這一刻吧。
「太後說的極是」言多必失,她趕緊站了起來,規矩的福了一福,這才謹慎而言。
「這麼說來,容小姐是願意做常兒的側妃了?」
太後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話語一轉,卻是給容暖心將了一盤死棋,將她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掌心,半絲反抗都不得有。
千胤常的嘴角愉悅的勾了起來。
容暖心怔了怔,心中‘咯 ’一聲往下沉,一入慈寧宮,她心中早已猜到了太後會依著千胤常,前鎮南王已故,太後總覺得虧欠了他什麼,因此,千胤常提出什麼過份的要求,太後恐怕都會想方設法的替他弄到手。
更何況,千胤常要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主罷了。
「太後」容暖心突然惶恐的跪了下來,在漢白玉地面上重重的磕了個響頭,揚聲說道︰「臣女惶恐,自古以來,婚姻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婦尚未及竿,斷不敢高攀了王爺,亦不敢壞了祖上的規矩!」
在大齊,大戶人家的小姐都要等及了竿才能許人家,這事倒也是有理的。
只不過,容暖心這年也已經十五歲了,再過一年,便及竿了。
「這……那便等容小姐及竿再議此事吧!」
太後嘴上這麼說,可一張臉已經黑了下來,再看容暖心的眼神,便帶著幾分不悅。
正在此時,外頭傳來太監的唱諾聲︰「太後娘娘,劉夫人求見!」
「劉夫人?哪個劉夫人?」太後的心情已經不似剛才那般好了,重重的放下杯盞,便沒好看的問道。
翻臉比翻書還快,用來形容太後,也算是貼切了。
「回太後娘娘,便是劉尚書的夫人,劉夫人!」嬤嬤小聲的在她耳邊解釋道。
太後揚了揚手,外頭便走進來一對母女,正是劉嫣然與劉夫人。
劉嫣然一進來,便瞧見了站在殿中央的千胤常,她心中一緊,面上立即慘白一片,那日里,她被他當眾污辱的事,在京城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如今也算是京城中的名人了。
「求太後娘娘為小女作主啊……」劉夫人立即拉著女兒給太後重重的磕了個響頭,哽咽著呼道。
「皇祖母,劉家姑娘不知羞恥,我壓本不認得她,她便纏上了常兒,常兒本看中的便是容家小姐,求皇祖母將容家小姐許配給我!」
千胤常一見這對瘋母女竟告狀告到太後這里來了,臉色早已是一片鐵青,故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劉嫣然一眼。
劉嫣然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此時見千胤常異常憤怒的瞪著她,心中早已是不知所措,想著她嫁過去,只怕也會得他厭惡,沒有好日子過……
劉嫣然思來想去,不甘的斜覷了容暖心一眼,下了一個自貶身價的決定︰「太後娘娘,臣女本不計較名份,若是王爺喜歡,便讓容小姐做正妃也無妨!」
容暖心震驚的看著劉嫣然,卻也隱隱猜到她此時的想法,怕是刻意的討千胤常的歡心,巴望著自己日後能過上好日子罷了。
劉夫人雖然不甘,卻也知道女兒不得千胤常的眼,心下想,容暖心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太後總算露了幾分笑臉,對劉嫣然的退讓是十分的滿意的。
「容小姐可有意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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