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扶本小姐上去!」容暖心見身後的人沒有反應,故抬高了聲調,沒好氣的用手肘蹭了他一下。
話說,自己的暗號都打了幾遍,他真是當隱形人當上隱了是不?居然敢無視她的命令。
一雙手伸了過來,托住容暖心的腰,便將她輕而易舉的提了上去。
容暖心甩了甩頭上的水珠,思索起趙碧瑤今兒個為何沒有出現,在竹林的時候,她明明已經和自己約好了,難不成是走錯了地方?
卻又不太可能,德馨是何待精明的人兒,怎會這般大意?
這樣想著,容暖心卻又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對勁,猛的一抬頭,只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呆怔的立在她的面前,凌亂的長發有水珠不停滾落,滴滴答答的掛滿了臉頰。
那對烏黑如夜空的眸子裝著讓人看不懂的漆黑……
轟……腦袋里一聲炸響,容暖心幾乎是連退了三步,方才,她一直以為捂住自己的這雙手是壯子,卻沒想到,竟是千暮離……
一時之間,只覺得心間亂的厲害,震驚、惱怒、厭惡……交疊在她的眸子里快速閃過,唯獨沒有千暮離所期許的感動……
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卻是一點也沒有。
千暮離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似乎越加的白得厲害,他干干的勾了勾唇,越發的顯得他贏弱不堪。
胸腔一陣寒意襲來,原本寒疾便是剛剛才發作過,這會兒又在這溫泉水中浸泡濕了衣裳,身上一涼,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難受,之後便猛咳了幾聲。
這聲音卻又被他刻意壓抑住了,他打心底里不願意在這個女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弱點。
容暖心帶著疑惑的瞧著他,心中猜測著他身上的寒疾是真是假。
兩人面對面的站著,一時之間,形成了一副奇怪的景象,好似有仇,卻又似吵了架沒有和好的情侶……
卻在這時,林子那邊傳來幾聲枝蔓斷裂的聲響,容暖心猛的轉過頭去,本能的便準備蹲子,誰知立在她對面的千暮離竟第一時間便想再次捂住她的口鼻。
這一回,容暖心可是有了防備,心道,這人是捂她的嘴捂上隱了麼?
手上一拔,千暮離被她碎不及防的推了一把,原本手正準備往容暖心的腰間圈過去,這一推,他倒是始料不及,圈住容暖心的腰便毫無防備的往後一倒,兩人這一回是齊齊落水……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容暖心壓在千暮離的身上,將他重重的砸往了池底……
無數氣泡自容暖心的嘴中溢了出來,她只覺得腦子一片渾亂,手腳不停的掙扎著,她不要死……
絕不要,她的仇人還沒有死絕,她絕不能死!
千暮離不斷的拔開她的手,想制止她這種旱鴨子最原始的反應,卻不想,容暖心根本不敢張眼去瞧他。
無奈之下,千暮離一個猛力將她翻轉了過去,以防她的大動作造成水面動漾不已,故狠狠的附上了她的唇……
如他所料,身上的女人終于停止了動作,一雙靈動的杏花眼猛的一瞪,在這清澈的池底,兩人的身上似乎都披上了皎潔的月光,環在四周,像是進入了夢境一般。
容暖心的眼中除了最初那短暫的錯愕之後,便染上了濃濃的厭惡,正想伸手去掐千暮離的脖子,卻見他的眼神向上一挑,似乎在示意她上頭有人。
容暖心的動作生生的停了下來,任千暮離封住她的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容暖心的臉部都憋成了豬肝色,千暮離深知,若是再憋下去,只怕上頭的人不發現他們,容暖心也該窒息而死了。
故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她,摟住她的腰便往岸邊游去。
四周一瞧,哪里有半個人影,或許是自己听錯了,一想到自己在湖底被千暮離佔了便宜去,容暖心便氣惱不已,伸出手,在唇間大力的擦拭,似乎要擦一層皮出來才肯罷休。
千暮離看著她難得的孩子氣的動作,唇邊卻是不自覺的勾起了一絲寵溺的笑意。
「走吧!」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林子里,千暮離示意她一塊過去。
眼下,他們皆是渾身濕透,回到行宮總是不好的,若是再不小心被人瞧見了,還指不定要惹上什麼麻煩。
容暖心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卻是不願意與千暮離一塊的,冷哼一聲,欲轉身。
千暮離本能的伸手去拉她,容暖心卻是猛的一回頭,一把明晃晃的小匕便架在了千暮離的脖子上,那對靈光閃動的杏眸里清明冷漠,透著涼涼的殺意︰「說,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可不相信他是踫巧來散步,然後再踫巧救了她。
更不相信,她的貼身暗衛壯子是跟迷了路,故而在她打了好幾次暗號後都沒能出現!
這所有的所有加起來,便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壯子根本就是千暮離的人!
這個想法在容暖心的腦海中不斷的盤旋,有小小的震驚,卻又有著幾分了然,她或許很早便想到了這個可能,只是不願面對罷了。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麼……莫子鴻想害她的那一晚,也該是他出手;不僅如此,那一回的毒蜘珠也是他弄給壯子的吧?
不難猜測,千暮離的母妃雖死,他應該還是與燕國有或多或少的聯系。
那麼,地處燕國邊境的西域,以及那莫名被檢測出來的產自西域的刺花,都是千暮離弄來的麼?
他……一直在背後為她做事?這是為什麼?
清冷的眸子卻沒有因為這一系列的猜測而有絲毫的暖意,她冷冷的瞧著千暮離,等待著他出口給她一個解釋。
「呵呵,被你猜到了!」
以她這般的聰明,遲早會被發現,只是他卻是沒想到,她會知道的這般快,讓他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為什麼?」她的匕首再貼近了一些,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不是要賭麼,既然要賭,又何須問為什麼……」千暮離的聲音淡淡的傳入容暖心的耳際,伴隨著他刻意壓制的咳嗽聲,竟讓人有種沉重的錯覺。
似乎在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
「你……」容暖心終是怒了,手上一使力,卻是將他的脖子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劃痕,卻也沒想到千暮離居然不反抗。
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叫囂了起來……
殺了他,殺了他,你就可以為前世報仇了,為你的孩子報仇了!
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喊,不能殺,這般容易讓他去死,豈不是便宜了他。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時,一道低低的呼喚傳了過來︰「暖心,你不能殺七殿下……」
只見趙碧瑤艱難的走了過來,渾然不顧那些凌亂的枝蔓劃破了她的衣裳,進而跑到容暖心的面前,生硬的將她的利器搶了下來。
那目光中卻是與她外表所不符的堅韌,容暖心終是勾唇笑了起來︰「德馨,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好朋友,這一刻我才明白,你也是他的人!」
說罷,容暖心慘烈的笑了起來。
重活一世,原來她仍舊沒有走出他的圈子,自認為忠實的護衛,自認為可以交心的朋友,卻都與他月兌不了干系。
好個千暮離,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是為了容定遠的兵權麼?那麼他不是更應該去討好容蕙茹麼?畢竟她更能得容定遠的心,自己不過是他的棋子而已。
「不是這樣的!」德馨一怔,而後便急急的辨解了起來。
容暖心看著眼前這張已經被易了容的臉,下午在林子里,她亦是猜測,但這一刻,她已經是十分肯定,德馨和美景都沒有死,救她們的人,八成是千暮離。
「美景在哪里?」一想到德馨和千暮離同出一氣,容暖心的聲音便冷了下來,對德馨的態度早已不似之前那般隨意,而是帶著一股子防備。
這讓德馨的心里很不舒服,輕嘆了一口,眼下解釋什麼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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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但目前還不能回去,太後那邊盯得很緊,我怕連累美景,只得暫時屈就她呆在我身邊了!」德馨掩下眸子,心中燃起淡淡的哀傷。
那一日,她等的人沒有來。
她知道他就在京城,容暖心能有本事找到他,他便一定知道那封信的內容,他卻沒有來……
想到這里,她戚然一笑,心中卻又豁然開朗起來,無論結果如何,起碼她都去爭取過。
眼下她又卷進了這紛紛擾擾當中,便也只能助千暮離一臂之力,待他日太後氣消,她便遠離京城,去過自由的日子。
容暖心點了點頭,知道美景安然無恙,心中始終是寬慰了一些。
千暮離的身子本就不好,濕了衣裳,更是寒意入侵,忍不住又咳了起來,德馨看著僵持的二人,嘆了口氣,自顧自的去前頭揀了些枯枝,燃起火來。
三人對立而坐,氣氛怪異的厲害,待到二人的衣裳都烘烤了個透,這才分道而行。
一回到住處,容暖心便‘啪’的一聲將朱漆門猛的合了上來,正在收拾床鋪的良辰被她帶進來的怒意嚇了一跳,趕緊迎了出來︰「小姐,出什麼事了?」
容暖心揚了揚手,並不回答她,而是如往常召喚壯子一般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在暗角處扭扭捏捏的走出來一個人,且不說那人身段如何,只見他穿著一身翠綠的女婢宮裝,一頭烏發如良辰那般盤了個兩邊髻,一邊別了一朵艷紅的花,臉上的胭脂也打得過于紅艷……
那唇瓣更是不能看,壓根就是猴子**的征兆。
「噗……」良辰一個沒忍住,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起來︰「壯子,你這是鬧哪一出啊?」
容暖心也沒料到壯子竟是這般打扮,原本怒氣沖沖要興師問罪的話全數給咽了下去,一張俏臉是憋著笑意,真真是有種無奈的感覺……
「小姐,為掩人耳目,屬下也是不得已……」壯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自然的別過臉去,手腳都不知道該擱哪才合適。
這身衣裳,簡直是怪異的讓他想自殺。
但那人說了,以防萬一,讓他一定要這般打扮。
想來也是,這行宮侍候的不是宮女便是太監,若是被人瞧見了,還可以隨便編個宮女的身份。
笑歸笑,但正事容暖心還是沒忘。
掩嘴輕咳了幾聲,她冷下聲來說道︰「壯子,給你一個決擇,跟我還是跟千暮離!」
繞彎子不是她的強項,對自己信任的人,她一向直接。
雖說壯子隱瞞了她很多事,但容暖心卻還是打心底里信任著他。
良辰听了這話也止住了笑意,看著容暖心面上的疑重,她心里清楚,定是壯子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如若不然,容暖心也不會這般說話。
她雖清清冷冷,但對她們這幾個下人卻是極好的。
這般想著,良辰的心中一揪,幾乎想替壯子直接選擇容暖心了。
壯子的眉心一擰,容暖心終是知道了一直在操縱他的那個人……也好,自己也不必每日背負著這沉重的包袱。
村莊被毀,他僥幸生還,有一個人來尋他,願意替他報仇,條件是買下他這條命。
那個人便是千暮離,因此,他才會進了容府,才會練得一身好身手,這些都是千暮離和他交換的條件。
大夫人死後,他的命便是容暖心的,那人說,他與他再無交易。
壯子咬了咬牙,道︰「屬下的命是小姐的!」
說罷,便要跪了下去,卻被容暖心重重的扣住了手腕,進而扶了起來,另一只手則是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要有他這句話,容暖心便足矣信任他。
「好,從今兒個起,你的任何事,都必須向我匯報,如若不然,我定不會再用你!」
「屬下知道!」壯子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那情誼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
良辰也替他們高興,這些日子,她瞧著容暖心與壯子貌合心離,也是焦急得很,想必事情都解決了。
卻在這時,外頭有人喚道︰「德榮縣主可睡下了?」
容暖心瞧了一眼桌上尚未熄的宮燈,道︰「可有事?」
「皇上差奴婢來請德榮縣主去一趟,說是睡下了便算了!」外頭的宮人繼續客氣的回話。
容暖心冷哼一聲,揚手差良辰尋了套衣裳出來。
這燈還亮著,她若是說自己睡下了,豈不是自打嘴巴,只不過這般晚了,皇上突然召見她又是何事?
「牢煩公公等一會兒,我馬上便來!」說話間,壯子已經隱了出去,良辰快速的替容暖心將衣裳換好,又重新編了個發髻,便推了門出去。
那宮人畢恭畢敬的等在門口,容暖心一出來,他便引了路往前殿走去。
進了前殿,容暖心原本以為是皇上有話要問她,卻不知,前殿里竟坐滿了人,除了幾位殿下之外,趙碧瑤和幾位名門貴小姐也在,還有好些衣著怪異的人,坐在皇上下手第一位的是一位年輕的男子,五官並不似大齊人,眉眼深遂,唇角硬朗,倫廓的條傷異常分明。
身上的服飾也是繁復異常,在男子的身後立著一位個子矮小,卻是生得十分漂亮的小少年,那少年的一對同樣深遂的眸子四處張望著,似乎十分稀奇,顯得有些興奮,想必亦是極少出門的,因此才會如此的好奇。
見容暖心進來,那男子的目光驟然望了過來。
容暖心只覺得好似有一道生生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種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冷冽,如同冰天徹骨的寒氣打在人的身上。
即使是重活一世的容暖心,也終是忍不住斂下了雙目,不敢再望他一眼。
「臣女參見皇上……」容暖心剛要下跪,卻听皇上呵呵一笑︰「縣主不必多禮,賜座!」
「聞天皇子,這位便是曾一畫傾城的德榮縣主,今兒個你算是有眼福了!」
皇上似乎是迫不急待的向那男子介紹容暖心。
聞天,乃燕國國姓,那麼那位聞天皇子,莫非便是聞天夜?燕國將來的一國之君,素聞這位皇子以手段狠厲出名,弒父殺母,無所不做,卻唯獨對自己的親妹映月公主寵愛有加……
莫非……
容暖心的眼眸一轉,視線停留在了聞天夜身後的那名小少年身上,只見她生得十分的漂亮,硬朗的男子打扮根本壓抑不了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活潑和天真。
如若她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想必便是燕國的映月公主。
想到這里,容暖心低低的斂下眸子,裝作誠惶誠恐的模樣。
聞天夜打量了容暖心片刻,終是不屑的移開了視線,大齊的女子哪里比得上燕國的女子有風情?
含羞帶怯的模樣,對燕國的人來說,是一種厭惡,他們民風開放,女子亦可以像男子那般,大膽向自己心愛之人求愛。
「哦?大齊的女子果真個個都多才多藝!」聞天夜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唇,似乎對皇上親點的人兒興致缺缺。
想必在容暖心之前,已有人獻過藝了,卻是一個也未能入他的眼。
正在這時,聞天夜身後的小少年突然笑著上前一步,抱了拳,揚聲道︰「殿下,屬下願意表演劍舞以助興……」
聞天夜竟是沒有反對,點了點頭,又望了望皇上。
想必是準備和皇上一較高下。
今兒個他會突然來訪,也是因著邊疆作亂的事,加上燕國國君有意與大齊簽訂和平條約,因此,他才會突兀跑這一趟。
但他絕不會白來……
想到這里,聞天夜冷冷一笑,捏著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皇上見他氣焰囂張,心中更加來了氣,雖說是來議和的,卻反倒像是大齊在求他燕國一般……
「好,便看看貴國少年有何能耐!」斗氣一被勾了起來,皇上亦是拭目以待,心中已然決意必不能輸給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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