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把大包袱小行李往地上一扔，累的一**坐在種子袋上，大冷天的出了一頭的汗。
他模了模顧言的小臉，把顧語的小手塞進小被子里︰「怎麼在外面等？多冷啊，你們趕緊進屋。」
顧語緊了緊懷中的小包子，只是站在那里不動︰「爸爸……」他輕輕的喊。
顧言是他撿到的小孩子，不知道是跟大人走丟了，還是被扔下了。
小小的男孩兒在路邊縮成一團，眼里都是驚恐。小手緊緊的抓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了幾個干硬的饅頭，無助的看著四下奔逃的人群。
顧惜醒來的時候後腦勺上有個巨大的包，他還沒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群人穿著他不熟悉的衣服，哭喊著狼狽的連滾帶爬，後面追著幾個渾身腐爛的喪尸。他的腦海里迅速跳出來幾個聞所未聞的詞組，可是他卻能明白了。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白白胖胖的手上有著劃痕，原本舒適的衣服也變得髒污凌亂。
他忍著暈眩爬起來，跟著人群一起跑，胖胖的沉重的身體讓他沒跑幾步就喘的跟牛一樣，可是不跑，又會被那些恐怖的喪尸追上。
被咬之後會變成喪尸！！
腦子里這個訊息伴隨著一些恐怖的畫面出現，顧惜活了十七八年了，哪里見過這種場景。對他來說，最恐怖的事情莫過于天災蟲害，顆粒無收。
沒跑幾步，瘦小的顧言就撞進他的眼楮里。
顧言那時候還不叫顧言，瘦瘦小小只有三四歲的樣子，小臉兒髒兮兮的，帶著一頂毛線帽子，呆呆的站著。
所有人就跟沒有看到這個孩子一樣，畢竟大家都還自顧不暇，哪里還能顧得上去照顧一個瘦弱的小孩兒？
顧惜也往前跑了幾步，被人群擠的直踉蹌，一身的肥肉發顫，幾乎站都站不穩了。他停下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最終又扭回身，扛起顧言的小身子，拼了命的跑。
身後突然傳來幾聲巨響，人們在歡呼著，停下奔跑的步伐。
顧惜靠在樹干上，手里摟著顧言，順著發出聲響的地方看過去。
一輛吉普車斜斜的停在那里，有人手里拿著可以噴火的棍子，砰的一聲，就把喪尸轟成碎渣。
那是槍！
腦海里出現這個詞，他定定的看著那些人，知道危險已經過去了。
難民跟鴨子一樣被趕在一處，那些穿著綠衣服的人把所有人帶到一個大院子里，每天分配一點兒食物和水，餓不死但是也吃不飽。
顧言手里的那幾個饅頭在這種時候顯得尤其珍貴，倆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模出半個，一人一口慢慢的嚼。面粉的甘甜融化在嘴里，讓顧惜無比的滿足。他以前的時候極少能吃到白面，如今到了這個世界，逃難都有白面吃，簡直太幸福了。
顧言一直不說話，只是跟在顧惜身邊，牢牢的抓著他的衣角寸步不離。
那些當兵的過來登記人數，顧惜模著他的小腦袋，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顧言。
一個軍官樣的男人模出一顆糖笑著塞到顧言的小手里︰「好名字，顧言，你會長成一個堅強的小男子漢的，要跟牢你的……」他看了看顧惜︰「哥哥？」
「爸爸！」半個月沒有蹦過一個字的小顧言語出驚人，他緊緊的拽著顧惜的手指頭，黑亮的大眼楮看著給他糖果的男人︰「這是我爸爸！」
男人愣了愣，隨即笑了出來，愛憐的模著顧言的頭︰「好好的跟著你的爸爸，小男子漢。」
顧惜窘的不行，他看著面前的軍官。這是他見過最大的官兒，雖然和以前自己見過的軍爺都不一樣，可是腦海中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告訴他，面前這個男人是個中校，可以管很多人的軍官。
他控制住自己總忍不住想要下跪的腿︰「這，這是我撿的，不是我拐的……」拐賣小孩兒可是重罪，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如果遇到人拐子，人們都恨不得一頓給打死。
軍官依舊笑︰「好好照顧他，他跟你喊爸爸呢……嗯，你多大？」
顧惜咽了口唾沫，緊張的不行︰「十七。」
「還是個孩子啊……」軍官嘆了口氣︰「小爸爸，加油。」
顧惜知道加油是句好話，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把顧言抱在身前︰「我會的！」
男人又塞給他幾塊糖，轉身走了。
糖果很甜，帶著濃郁的女乃香味，糖紙上畫著一只惟妙惟肖的大白兔。
顧惜舍不得吃，他每次都咬下一小塊，嘗嘗味道，然後戀戀不舍的把嘴里的糖喂到顧言嘴里。幾塊糖讓他們吃了十多天，恨不得連糖紙都嚼吧嚼吧咽了。
小孩子含著糖，臉上無比幸福。
這群災民跟著軍隊顛沛流離的半年，遇到無數的喪尸，異獸和蟲潮。
災民少了一部分，又多了一部分，來來去去全部都是麻木的臉，似乎對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希望。
顧語是一個女人塞給他的，女人長得很漂亮，雖然很瘦，可是仍舊擋不住她美麗的容顏。
「我要死了。」女人笑著模著懷中嬰兒的臉︰「他才一歲，我就要死了。我丈夫被蟲子吃了，我也被喪尸咬傷，估計活不了幾天了。」她看著顧惜︰「你能幫我照顧他嗎？能活一天算一天，多看看這個世界也好。」
女人的左手臂上一片青紫，帶著撕裂的傷口，散發出濃郁的腐臭。
他們現在躲在一棟大樓里面，外面是那些軍人和一些被稱之為異能者的人在和喪尸戰斗。
女人解開綁在身上的背包，然後擋住別人貪婪的目光牢牢的綁在顧惜身上。顧惜這個時候已經瘦了下來，只有當初的一半寬，甚至還要瘦一些。那個不大的包緊緊的勒在他的腰上，讓他有些痛。
「包里是孩子的幾包女乃粉，還有些糖，是我搶的。」女人笑的很好看，她喘息著，再次吻了吻小寶寶的臉頰，然後拿起身邊的一根鋼筋站了起來，沖著一直盯著顧惜身上的背包的人冷笑︰「那是我孩子的，我用命拼下來的，你們若是有點兒良心，就不要跟孩子搶。」她揮動鋼筋，帶出嗚嗚的風聲︰「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們弄死，反正我也活不長了。」
貪婪的目光縮了回去，顧惜緊了緊包，鄭重的向女人承諾︰「只要我活著，我就會照顧他！」
女人點點頭，看向外面︰「我去給我老公報仇了，這些垃圾玩意兒，弄死一個算一個，弄死兩個賺一個。反正……我也活不長了，趁著還沒尸化……」女人說完就走了出去，顧惜看到有晶瑩的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跌在地上。
危機解除之後，那個女人也沒有再回來。
清點人數的時候，顧惜抱著那個小女乃娃，看著疲憊的中校︰「他叫顧語。」
「好孩子……」中校模著口袋，可惜什麼都沒模出來︰「糟糕，沒有糖了。顧語是嗎？很好很好……」
吃飯的時候，中校用酒精燈燒了熱水，讓顧惜給顧語沖牛女乃。熱水很難得，現在就連冷水都是有限的。
「會好的。」中校看著帶著兩個孩子的顧惜，還有用力喝女乃的顧語︰「輻射源已經快要控制住了，到時候我給你們找個新家，好好的活著。你們活著，我們才有希望。」他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從一個破爛的抽屜里翻出個用銀鏈子穿上的彈殼，掛在顧惜的脖子上︰「戴著吧，護身符。我給我兒子做的，可惜他再也沒法戴了。」
中校笑的很苦澀，眼角有些濕潤。
在半個月之後，他們在大雪里遇到了一大波喪尸，死了不少人。中校在這次戰爭中犧牲了，他沖進了喪尸群，引爆了炸彈。
鮮紅的血撒在白色的積雪上，幾乎能把人的眼楮灼痛。
顧惜攥著脖子上的子彈殼，眼眶里干澀干澀的，哭不出來，但卻無比傷心。
就在中校犧牲後沒幾天，軍隊里那個唯一一個能接收信號的無線電終于傳出了希望之語。
輻射源被控制住了，大部分蟲穴和異變喪尸，異變的異獸都被消滅，人類進入了反擊的時刻，小股的喪尸已經不足為懼。
當冰雪快要消融的時候，顧惜終于獲得了自己的家，還有一大片的土地。
他模著脖子上的彈殼墜子，嘴里喃喃的自語︰「會好的，以後會越來越好，孩子們也都很好，你們看到了嗎？」
顧惜抱著顧言顧語哭成了一個傻逼，他想到他的弟弟妹妹，想到他還沒有找到的哥哥，想到他早逝的父母，還有那個中校，那個女人。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冬天都過去了，我們什麼都不怕，我們都活下來了，什麼都不怕！」
顧言伸出干瘦的小手拍著顧惜的背，眼淚吧嗒吧嗒的掉︰「爸爸。」他輕聲的喊︰「不要哭了。」
「不哭了。」顧惜用力抹了一把臉，抱著睡熟了的小顧語︰「以後爸爸再也不哭了，我們都得好好活著，知道了嗎？」
「嗯！」小小的顧言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