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在工地的時候,他就隱隱覺得,羅伯茨的畫有問題,那是一種直覺。具體當時是無法判斷的,只是似乎違背了一些東西,違背建造理論的且不說,那些毫無疑問是要修改。但僅僅從畫的角度,畫的意境來說也有問題,似乎缺少了一些……靈氣。
靈氣來源于缺陷,諸多缺陷的結合,互補,就形成了自然,這就是「道」。現在的李文是這麼覺得的,而羅伯茨的畫的最大缺點就是沒有缺點,一切太理想,一切自然中的缺點都被她以藝術手法彌補了,一切顯得完美。也就月兌離了一個「道理」的循環,顯得生硬了些,痕跡重了些。
但是這些都不是主要的,李文覺得最大的問題在于,月兌離了自然的前提下,這個園林監造出來,也就僅僅是個在某個特定時候的裝飾了。一但月兌離特定的這個時候,這個理想化的園林,無法和下一個環境結合!
比如李文以目前這些的推斷,可以得出結論︰羅伯茨一定是在陽光落下的那刻,因為受到心情的影響,畫的這幅畫。
所以這個園林的作用在李文的眼里,也僅僅是每年陽光灑下的這個時刻,擁有曇花一現的美麗,之後冰封期來到,它將一塌糊涂!
這個思路的來源,是李文將所做的一切,都以一種他所修煉的「道法」為引導思路。此外,昨天的城外之行給予了他最大的啟發的。
就是那個鏡胡,一年前,李文來到這里的時候,在陽光期的時候,就愛上了那個寧靜的天然鏡湖,湖邊的樹木,沙石,一切的搭配都顯得那麼自然,雖然細看都不是太完美,不過整體感,它就是那個無可替代的鏡湖。
此後的時間里,大雪紛飛,李文再沒有去過,昨天偶然想到去了。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來以為冰封不在美麗,但意外的是,因為格局和自然的搭配,在冰封的時候,它依舊以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體現著自然之美。
所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因為有違「道理」,所以羅伯茨的這個園林,冰封的時候將什麼也不是。
很晚的時候,李文拿著整理出來的圖紙起身道︰「格雷,帶我去找總督大人。」
早在一邊打瞌睡的格雷醒來一听,一陣頭暈目眩︰「老兄,如果你想謀殺我的話,最好換個方式,這個時候是羅伯茨夫人最‘自我’的時間,我不敢去。」
李文不是太明白,怎麼這些人總是怪怪的,問明了怎麼走之後,自己帶著圖紙出來了。
已經很晚,無數相連的庭院穿過,都是在美麗的星光照耀下。
北院是主院,一般情況下,除了特定的幾人,普通人是不能進入的,這里住的是主人。
一間很別致的房子里,擺放了許多的涂料和畫板,穿著風格別致的畫服,服裝上染了幾許額外顏色的羅伯茨放下了手里的畫筆,不懷好意的瞪著非得這個時候來的李文︰「這個時間你也敢來?」
李文不是太明白,問道︰「為什麼不敢來?」
「你……」羅伯茨一陣無奈,好整以暇的道︰「你個混蛋注意我的口型和語氣。我每天要面對至少一百個我不喜歡的人和消息,但那是一個總督的職責,無可非議,惟一這個時候,是我自己的時間。難道你自己也不需要休息,你想犧牲,還要拖累我?」
李文也算有點理解了,卻還是有點不服氣的嘀咕︰「那個……可是如果想把工作做好,適當的犧牲一點,我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羅伯茨斜眼瞅著他片刻,微微點了下頭︰「也算是句實話。好吧,既然來了,拿來我看。」她伸出手。先前看到這個家伙帶著油畫和一些圖紙來到,她就知道李文為什麼來了。
現在羅伯茨雖然有點暴走,可還真不能怎麼樣,人家想把事情做好,總不能還拿鞭子伺候的吧?
李文遞上設計圖,跟隨著羅伯茨的翻看,一邊大概解釋了一下。
「停停停。」片刻,羅伯茨抬手打住道,「你這些東西我看不懂,不過听語氣,似乎把我的想象顛覆了?」
李文不是看不出來她生氣了,不過還是道︰「是的,就是這樣。」
羅伯茨道︰「和實際沖突的地方,毫無疑問,那必須按照你的思路調整,因為那是建築的需要。這個我雖然不高興,卻不會為此而指責你。」她頓了頓咆哮了起來︰「可你這個混蛋竟敢從畫的角度,從意境的角度來詆毀我,我要是不教訓你,我就不是我。」
她說著就四處尋找,似乎想找點鞭子什麼的,但是無法找到,最終只得抓了一直涂料扔了過去,不過被李文躲開了。
扔過東西,也算發泄過了,羅伯茨又拿起設計圖觀看了一會兒,再回想一下李文的思路,然後不懷好意的瞅著他︰「你是說,我把一切弄得完美,相反錯了?」
李文看看旁邊地上的涂料,那是剛剛扔過來的東西,聳聳肩,不說話。
羅伯茨有點泄氣的道︰「膽小的家伙,說吧,這次我不扔你了。」
李文才道︰「其實這方面我不懂,我只是覺得,要是不把這些想法告訴你,我就不是我了,你剛剛不發脾氣,不拿涂料扔我,你就不是你了。巴力要是穿上軍服是斗士,在工地的時候是建築大師,拿起畫筆的時候是藝術大師,那不是不可以,只是尤其讓人覺得怪怪的,一切太虛假,太刻意,不自然。」
羅伯茨微微一愣,有點動容,想了想,將一些隱隱的觸動壓下,不懷好意的道︰「你剛剛說什麼,不拿涂料扔你,我就不是我了?」
李文覺得不妙,轉身逃跑的時候,另外一支涂料,已經由羅伯茨手里扔了出來,弄得李文的後背全部是藍色。
看著李文跑不見後,羅伯茨才甩了甩頭,心情還好,但就是被一個泥瓦匠來指責了一番,感覺總是有些不爽。她是藍雪帝國的正統貴族,從小一切按部就班的接受著家族的訓導,而她們家族中,自認最有天賦的一個畫師,就這樣的被否定了。最令人郁悶的是,她偏偏還認為李文說的有道理。
認為李文說的有理,那是來源于她這方面的天賦和素養。但是作為一個在家族乃至在帝國,從未被否定過的女侯爵,一省之總督,被個小家伙來指手畫腳一番,可把她郁悶壞了。
「媽媽,你好像不高興?」
此時一個大約十六歲的年輕美少女走了進來,好奇的看了看被扔得四處都是的涂料。她顯得相當清秀,眉宇之間,也的確有著羅伯茨身上那股最顯著的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