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姻緣 第五十七章 君王雙面人

作者 ︰ 樓陰缺

月幽蘭很快被隨國國君閻鶴年召見。

閻鶴年五十出頭,顯得很年輕,保養得宜,頭發烏黑,與他相比,鳳國鳳歸昌要蒼老許多。

驚艷之後,閻鶴年又仔細打量了月幽蘭很久,想在月幽蘭臉上尋找玉家血脈的痕跡,但,讓他失望了。

月幽蘭了然一笑,道︰「昔日我總說我不是玉家人,別人總以為我在搪塞,皇上卻信了。」

「不像父親,也可能肖母,月家女子美貌之名寡人也有耳聞。」閻鶴年沒有笑,眼神深沉難懂,嗓音低沉虛弱,手抬起,指了指旁邊的破舊軟墊。

月幽蘭謝過後,坐下,「的確,但是我沒有必要隱瞞皇上,不是嗎?再者,糾纏于我的名字身份無益于任何人,畢竟,我的公開身份屬于鳳國使者。」

「寡人卻可以借玉家女兒之名將你扣留,待寡人平定內亂,寡人可以兵發鳳國,為幼弟報仇。」閻鶴年勉強坐直了腰身,強硬道。

在月幽蘭眼中,卻顯得閻鶴年的外強中干。

「皇上何必說不可能的大話,宣平王死了十年了,要報仇,您何必等到現在。」月幽蘭冷笑,「皇上派寧達赴鳳國潛藏,一呆就是十年,您的目的也不過僅僅為了玉家符印罷了。」

月幽蘭一針見血的指責並沒有讓閻鶴年動怒,而是沉默了半天,眼中閃現痛苦,似乎往事不堪回首。

月幽蘭也不說話。

對于隨國當年宮亂,她不敢妄加猜測,但是,宣平王寧可將玉家符印托付給月家重視的玉瑤花,也不將玉家符印設法還給隨國國君,不是很說明問題嗎?

寧誠想必也是不放心,故而,才始終不肯正面面對閻鶴年,即便是前去救她,也是救完就立刻消失,不知去向。

「你沒有玉家符印,即便有,你也不肯交給寡人?」閻鶴年居高臨下,威嚴看著月幽蘭。

「若我有,我會交出,畢竟,那東西與我毫無關系。」月幽蘭說道,「我一弱女子,又沒有問鼎天下的野心,要那東西何用?尤其是月家本來就倍受矚目,國師與皇族都對月家猜忌,若得了那東西,不更是禍患?」

「你很聰明,也能言善辯,但是,糊弄不了寡人。你怎麼可以好事佔盡,讓隨國暗自吃虧?」閻鶴年緩慢一笑,「月相夫人的病,你並不在乎?」

「義母的病,我怎能不擔心,但我相信九公主自會想辦法,即便不去,也會配藥相贈。」月幽蘭說道,「皇上的九公主真是仙人之姿、菩薩心腸,皇上切莫因為鳳國事讓她傷心。」

「你才是仙人之姿,更是有志不在年高,你如今還不到十六歲吧。」閻鶴年又連連打量月幽蘭,「你既然不是玉家人,那寡人是否可以向鳳國求親,將你收入我隨國宮中呢?」

月幽蘭像听了笑話一樣笑得雲淡風輕,「皇上當然可以試一試,也許鳳國的國師會踏著彩雲,撒著鮮花,從天而降到貴國皇宮的,那個時候,皇上若殺不了國師,報不了幼弟的仇不說,也不能是隨國的唯一權威了。」

「威脅我?」閻鶴年似乎咬牙切齒。

「豈敢。」月幽蘭起身施禮,重又落座,「皇上能得九公主及時救護,可都是殿外國師之子巫凡的功勞,巫凡尚如此,國師會怎樣?你自信能抵擋得了國師和鳳國的千軍萬馬?」

「依你之言,我隨國就應對你鳳國予取予奪?」閻鶴年拍了一下書案。

「兩國自來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因為玉家符印而大動干戈,難道世道亂了,玉家符印就會自動現身了嗎?」月幽蘭微微一笑,「隨國內亂尚未平息,若平息內亂,免不了傷及筋骨,這個時候,與鳳國交惡,明智否?」

閻鶴年閉上眼楮,神情痛苦,然後睜眼,「若凝雨有你此般智慧,寡人還有何憂?凝雨若肯下嫁寧家,寡人還有何憂?可她偏偏喜歡鳳國雲家長子,偏偏不喜治國,這可讓隨國如何是好?」

「難道玉家符印可以讓她喜歡治國?」月幽蘭故作懵懂。

「符印一出,自有能人依附,玉家暗人遍布隨國,只待符印,便可聚攏,到那時,凝雨不喜治國,自有人幫她。」閻鶴年嘆息,「你欣賞凝雨,難道就不能將符印交給她?」

月幽蘭簡直有些受不住閻鶴年哀兵之語,要知道,閻凝雨帶著那符印多年,最近,才親手交到她手里,若她不說,誰能知道她脖子上隨意佩戴的就是那人人都想得到的玉家符印。

她該不該說出符印在巫凡手中?

巫凡的警告浮上心頭,閻凝雨始終瞞著,她為何要多事?即便要交出,也要問過閻凝雨。

「我才已經說過,我若有此物,定會交出,皇上如此,是不信我的話啊,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皇上想怎麼處置我,悉听尊便。」月幽蘭起身,施禮。

「听說玉瑤琳身子不好,你就不怕寡人會對她出手?」閻鶴年有些惱羞成怒。

「她,才是皇上的親佷女,若皇上不念血親,我一外人,能說什麼呢?不過,所謂皇家事天下事,皇上一言一行,史官可都是看著呢?此次平亂,不管皇上願不願意,都會有親族之人死去,百官定會人人自危,若此時,皇上連為隨國盡忠之人的病妻都容不下,百官可會心寒啊,皇上就不擔心物極必反嗎?」月幽蘭也撂下了臉,她惱怒閻鶴年竟然拿玉瑤琳威脅她,真是無情無恥之極。

月幽蘭不再同情他被親生女兒下毒,或許,他也曾如此冷血對待他人。

「皇上,你如此對待幼弟唯一後人,就不怕百年後無法相見母妃及幼弟?」月幽蘭陰冷說道。

閻鶴年差點跳起來,「大膽,你竟敢……」

「皇上,我雖沒有符印,但難保將來符印不出現,若那時,玉家唯一傳人被你迫害,你還能收服得了你口中那些能人嗎?」月幽蘭不想再看閻鶴年的表演,她也不想再分析他的真心與假意,對于這樣連玉瑤琳都容不下的人,她無法相信,她慶幸,沒有說出玉家符印的下落。

閻鶴年如斗敗了的公雞,委頓坐在龍椅上,「寡人老了,又中了毒,命不久矣,心中所不放心的就是凝雨,凝雨身負異能,看穿生死,能與神通靈,定會順利即君位,只是,身邊無人輔佐治國啊。」

「寧家三兄弟不可倚仗?雲伯庸不可倚仗?若有求賢若渴之心,若真能禮賢下士,真心信賴,才人定會現世,玉家符印何足道哉?」月幽蘭耐住心性,勸慰閻鶴年,打消閻鶴年對她的不死心的追問。

閻鶴年卻仍不松口,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鳳國遣兩史,都來求親,寡人不想應允,鳳國可會惱怒?」

「皇上,這件事可是超出小女子能知的範圍了。」月幽蘭怎麼會知道鳳國皇上鳳歸昌會不會惱怒。

「听說你來隨國之時受到了追殺?難道不是貴國四皇子嗎?」閻鶴年問道,「要知道,寡人若將玉家符印屬于你的事透露給四皇子,你歸途依然會危險重重。」

說來說去,還是玉家符印!

「皇上,你若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派人繼續監視,就像當年派寧達一樣。」月幽蘭心中不齒于閻鶴年的黔驢技窮、只會威脅,道,「你若不想國師注意到此事,盡管張揚得天下皆知。」

「你這女子巧舌如簧,陰險狡詐……」閻鶴年竟辱罵起月幽蘭來。

「夠了。」一美婦人從閻鶴年床後帷幔中走了出來。

這女子應該是閻凝雨的母後吧。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她慢慢走到閻鶴年身邊,拉住了閻鶴年的手,喟嘆,「罷了,罷了,從此後,你就不要再提玉家符印,那東西囚了你半世心,還不夠嗎?今日,就當是解月兌,何苦還想著它終落在他人手里。」

閻鶴年突然哭了,哭得像小孩子一樣淒慘,他靠在他的皇後肩頭,泣不成聲。

「為了那個,弟弟不肯原諒寡人,為了那個,寡人愧對母妃,十年籌劃,已然落空,寡人不甘心啊。「閻鶴年斷斷續續哭著,說著。

月幽蘭也不知這是不是閻鶴年與他皇後唱作俱佳的苦情戲。

她愣愣看著,看著皇後娘娘輕聲細語安撫著突然崩潰的閻鶴年。

皇後對著月幽蘭揮揮手,示意她出去,月幽蘭施禮謝恩,轉身走出了大殿。

殿外,閻凝雨站得筆直,臉上有淚。

月幽蘭望著她,輕聲道,「你若想要,我可以還你。」

「不可。」閻凝雨說道,「若他得到,他就會沒了斗志,他會生無可戀,母後也會活不下去的,父皇執念太深,才是真正瘋魔了,他始終過不了自己對母妃的死視而不見的那關,始終不肯原諒自己。」

原來如此。

閻鶴年的人格的確像是有些分裂。

閻凝雨的話證明了月幽蘭對隨國當年宮亂的部分猜測。玉妃被害,身為太子的閻鶴年為求自保,與母妃劃清了界限,更沒有對幼弟施予援手。更有甚者,幼弟在鳳國為王,受到國師猜忌,若他利用兩國邦交相脅迫,宣平王未必會死。

親人之死,讓閻鶴年愧疚,但閻鶴年自認為是為了江山社稷,但權欲終有褪去光環的時候,昔日親情的溫馨浮現,定會日日夜夜啃噬他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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