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揀殘花插淨瓶 噩夢

作者 ︰ 蒙古草原鷹

賈煜好同志︰

前天去政治處拿了你的因公犧牲證明書的復印件,我在那個階段一只處于半昏迷狀態,在我︰你都不在了,其他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我甚至覺得你的學術、你的專業、你的思想和成就都已變得毫無意義,更何況一些身外之物。但你父親卻很清醒,他拿起這個證明,連句話都沒有告訴我。

拿到證明書才發現,他居然在你走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把這個證明拿到手藏起來,領取撫恤金的手續也在那時候辦好了,然後你走兩個月時還在和我搶奪孩子的撫養費。真是好佩服!

除了傷心,便是生出多多的鄙夷!別說我壓根就沒指望以你的離去來換取什麼,我不忍心。就是我想怎麼樣,以我的心智哪里是你父親的對手?況且我早已心如死灰,什麼對我都已成糞土。他們何至于如此做法?和我的光明磊落比起來,難道他不會有一點點愧疚?

是啊,他是生了你,養大你。是該得到應該得到的撫恤,但這樣正正經經的事又何必如此下作?我早說過會滿足他的心願的。如果和他比,那我跟著你受了這十多年的苦?余下的日子怎麼過?孩子還未長大,誰來撫恤我補償我?誰能幫我一絲一毫來養大孩子?

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這異地他鄉,你撒手決絕而去,走出這一步是必然,你如何埋怨和責怪我都已經決定,我不能為了守著你空無的影子,辜負了父母辜負了孩子,更加辜負了自己。我對你問心無愧,這麼多年我是怎樣一心一意和你過那曾經艱難的日子?怎樣把你不懂道理不講禮儀的父母當作父母來孝順?你是知道的!

如今,我在母親和豆豆的一再督促下,在大家的鼓勵勸慰下,好不容易下決心走出這一步,你卻還來責備我?你若知道我年邁的母親為了我的日子我的處境夜夜擔憂、睡不著覺時,你若能知道我的父母百分之一的心痛時你就不該來責備我。

你說若有人對我好,你就放手,如今你早已放手,也有人要對我好,你卻這樣?你讓我失望!

凌晨,你清晰的面容出現在眼前,你說︰「我在家早已幫你安排好,你還在瞎折騰!」一臉子的埋怨和怪罪。然後一只手拉著我的手不放,愣是從中把我折騰醒來。你剛走時就回來告訴我︰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一切。問題是你幫我安排好了什麼?漫漫長夜,我獨醒至天明,熱淚流不盡的時候,你在哪里?當我傷痛不能自制,撕心裂肺時,你在哪里?當孩子問我︰媽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不孤單?你在哪里?當孩子獨自述說︰我渴望的父愛啊,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到來時,你在哪里?這些對我都是摧心肝的傷痛!你懂嗎?

且不說你們家對孩子的不聞不問,也不說他們如何在我最傷痛最無生機的時候怎樣算計我們,也不說你的離去給我一生造成怎樣的摧殘,就說說如今,孩子一天天長大了,眼看就要中考住校讀書了,你說我一個人每天回家面對一個諾大而毫無生機的房子,我該做什麼?你難道願意看著我一天天頹廢、一天天萎靡、一天天耗掉這生命?你還不至于這麼無情吧?你之前的承諾且不說,就是你看著我如今好不容易好起來,想好好過完後半生,你也應該祝福我,不是嗎?難道你看著我每天上班就關起門來痛哭不止你才覺得自己有了價值?有意義嗎?若如此,我便更加堅定了往前走的決心,原來連你也和你的家人一樣自私、無情。

我也知道你的委屈和老天對你的不公,把你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努力和成就都在一瞬間奪了去,每每想到你的壯志未酬,我的痛遠比失去你而沉重,我內心對你的憐惜和心疼你應該懂。若可能我多麼希望可以替代了你!我一直這樣想也這樣說,蒼天在上有神可鑒,我願意代替你!但老天或許覺得我太過平凡毫無作為不願意請我去,而把你早早掠去,但這一切我是那麼無能為力,我一直說︰你若給我萬分之一的回旋余地我一定拼了命也要竭盡全力,但你沒有給我哪怕螢蟲光芒那麼一丁點兒的余地啊!你離去後我對所有的人和事都寬容了,雖然說起來會心里不舒服,但我不再計較,沒有了你,計較都沒有了任何意義。或許大家覺得我傻、覺得我好欺負,但他們怎麼知道我萬念俱灰的心思?!

你若有靈也該感應到我這幾年是怎麼死里逃生、怎麼走過來的。你應該心疼我,而不是責怪,更不該用來嚇唬我。你知道我的脾氣,我是你用這樣的方法就恐嚇得了的嗎?你的好我都記得,但它不能陪我走過一生,我的身心都需要有人來呵護來珍惜,一生為人是個不易的事情,我是不是該讓這難得的一生幸福、有所作為?

你看到我慢慢好起來,應該放心,應該欣慰,是我們的感情,是你的愛令我沒有對生活失去信心,我還希望余下的日子,憑著我的善良、智慧來幸福地過。你該祝福我!

不要再責怪我,也不要再試圖恐嚇我,我連死都不怕,我還怕什麼?你越如此,我便越鐵了心。這一點你應該了解。

你若還有斷不了的情義,就請你幫我開啟豆豆的智慧,令她的人生美滿幸福,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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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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