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又一次凋落了。夕和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的花落了,也記不清在這座空蕩蕩的宮殿里自己已經度過了幾度年華,只覺得這院子是越來越冷清,越來越空曠,最後只剩下了自己和這一棵樹作伴。夕和躺在榻上,感覺有些冷。明明是盛夏的天,凋零的花瓣被風帶到身上卻覺得有些寒冰般的刺痛。眼皮好重,視線都漸漸模糊了。
她想,她是快要死了。在這冰冷的後宮之中,自己這樣一個幾乎和冷宮中的妃子無異的人怕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夕和想道,心里泛著濃濃的苦澀。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前半生,雖是殷府的六小姐,卻因是庶出,從不受人待見,無日無夜的忍受著冷嘲熱諷和打罵羞辱;後半生,作為一顆棋子被嫡母送入宮中,卻除了入宮當日十幾年來再未見過龍顏,更別說得蒙聖恩。無疑,她作為一顆棋子都是失敗的,所以只能落得如此下場,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窩在著荒涼淒清的流光殿內。
夕和想想,有些不甘心,為什麼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所擺布,由不得半點自主。若是被人擺布的結果只是嫁給一個平常人,平常的度過一生,她都不會有所怨言,可為什麼偏偏,她要孤苦無依的走完所有時光。好不甘心啊……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她要死了……
眼皮已經重的她睜不開,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再沒有一絲力氣起來了。漸漸的,她連呼吸的力氣都不再擁有,身子慢慢冷卻下去。
突然,她覺得身子一輕,好似飄了起來。夕和感到很奇怪,遂努力睜開了眼,這一睜眼便看到了自己那具安安靜靜躺在棺槨里的尸體。十分素淨的棺槨被幾個小太監抬著,不緊不慢的朝著宮門走去。一路上,小太監們還在小聲抱怨著什麼。夕和飄近了些想要听清楚,卻只模糊的听到什麼「麻煩」,「該死」之類的字眼。夕和不禁冷笑,看,這一生有多麼失敗,連死去了,都還要被人咒罵抱怨。
夕和眼看著小太監們把那棺槨抬出了宮門,心下想到自己已是一縷孤魂了。居然有從未有過的自由感,她想要四處走走,便任意由風帶著四處飄蕩起來。不知何時,自己竟然飄到了殷府之內,一間略有些陳舊的屋子里,一個面容清秀的女人坐在塌邊,正面帶微笑的給榻上躺著的小人兒搖著蒲扇。
這個女人好面熟……夕和走近了些,待看清女人的容貌,不禁眼眶微微濕潤了。
娘……
這是她的娘親,她那苦命早亡的娘親。夕和的母親是殷府當家主母蕭氏的侍女,因著殷老爺的****才有了她。蕭氏善妒,不僅不同意殷老爺給娘親一個正經名分,還不允許她住在主院。夕和自記事起,便同母親一道住在這偏遠的倚柳院里。夕和很小的時候,娘親就去世了,時間一久,夕和只依稀記得娘親的輪廓了,當下見到,不禁心中酸澀。夕和朝著母親撲過去,身體卻瞬間穿透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