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淵也錯愕了,這是他悉心栽培的晶瑩花,花面純透,毒性巨大,用來制毒的。但現在這劇毒花正被夙止玩于掌心,而後者還無任何中毒現象。實在怪哉。
「誰允許你踫它的?」遲淵面色不善。但隔著面具,夙止哪能看得見。
「沒有人。不過,也沒有人不允許。」說完將那晶瑩花塞入衣袖。
遲淵靠在牆上,冷眼看著她,「這叫晶瑩花。劇毒非常。你現在最好去找師主解毒,否則就去庭院外站著等死。別站在這里礙眼。」
就這一句話,夙止嚇得臉色慘白,連滾帶爬的去找了何許人。
何許人發現夙止身體確實有中毒現象,但片刻即逝。像是被溶解一般。對于這個,何許人沒有太過于吃驚,他曾試圖觀察過夙止的掌心和面向。但都看不出一二。何許人一直對夙止這個人極其她身體和命運的秘密充滿好奇和承受力。
相安無事之後,半刻消停不得。夙止又來叨擾蓮花庭。但遲淵一直閉門不見,他向來自主自立,不願與任何人染指,一個言殤已經足夠麻煩,再來一個,特別是像夙止這般難纏的怪胎。實在是接受不了。
而夙止毅力非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倔強的勁一出來,誰也攔不住。拿著那朵晶瑩花坐在蓮花庭門外,連敲帶喊的叫嚷了兩個時辰。實在累的不行索性一**坐在門口開始打盹。小身子縮成一團,嘴里嘟囔著,「遲淵師兄,遲淵師兄。」眼楮半睜半閉,不一會就開始睡起來。
一連幾日。夙止每日天還未亮就蹲在蓮花庭門口等人,等夜色深入才一臉頹喪的回自己閨閣。
何許人得知遲淵心性。想給她重新找一個指導師兄被夙止一口回絕,夙止道,「三顧茅廬才顯誠意,師主不必擔心。」何許人也就放任她這麼去了。
盡管夙止每日回來必會被阿花,小枝等人羞辱。還是堅持不懈樂在其中,她就不信了,搞定一個遲淵在一個二十一紀少女身上竟這麼難。時間長了,大家都對夙止起了膜拜之意。偶爾起哄,「阿止,可是又被轟回來了?」夙止就聳聳肩,「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久而久之,夙止的大名迅速在啟山傳了個遍。
某日大雨,夙止找了半天也沒找見個像樣的紙傘,于是頂了個洗臉用的木盆坐在蓮花庭外,一邊修身養性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師兄虐我千百遍,我待師兄如初戀。師兄執意不見我,日晝黃昏如此過。」
念累了就自顧自的唱,「沒深夜痛哭過,又怎麼會有資格,談論命運生活,寧可壯烈的閃爍,不要平淡的沉默,別問這是為何。因為我曾和惡魔斗過幾回合,就算它極端恐嚇,不握手言和,因為曾去日無多,才懂我想成為的我。捧著心揚起火,願意豁出命去搏,能讓我死而無憾的才是真的快樂。听到的人為我證明了,這世界我來過。」
遲淵從客房出來,正準備如往常一般從後門出去,听見夙止稚女敕清脆的聲音從門縫里滲出來,一曲刺入心脾的音調,新奇而從未听聞的歌喉讓蓮遲淵深邃的瞳仁沉了又沉。遲疑了片刻,將手上的白色紙傘提高點腳下用力,躍上牆頭。低頭一看,夙止整個人被罩在木盆下,坐在庭院門口處,翹著二郎腿,一只手靠著牆,一只手扶著木盆,好一副悠然自得的頹靡樣子。
「丟人現眼。」遲淵沒忍住,似笑非笑的說。當真是沒見過如此不注重禮儀的女子。
夙止听到頭頂響動,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由于用力過猛,木盆撞擊腦門掉在地上,夙止疼得齜牙咧嘴但語氣終于歡快起來,她揚起臉,雨水順著面具滑落,黑色的大眼楮閃閃發光「師兄終于肯見我了。」
遲淵也未曾想過,這夙止竟這麼纏人。但自從夙止身子抗毒的屬性他得知之後,也斟酌著是否先接受她看看。畢竟夙止體質實在難得。
見遲淵沉著那雙令人不寒而栗的眼楮,夙止縮了縮脖子,「師兄,有一疑問一直令我不解。」
遲淵從牆上躍下,紋絲不亂。他將手上的白紙傘往夙止面前放了放,好讓她融進去。低聲說,「什麼?」
夙止問,「師兄今年多大?」
「虛歲十五。」
當。夙止望著眼前已經快一米八大個,說話井井有條,寒栗十足,姿態折服萬千少女的少年,心里一陣膜拜。難道是傳承了身子年歲,竟絲毫不覺得自己比遲淵年長。
遲淵把傘塞進夙止手里,「瞧你這副德行,你且回去。從明日起跟言殤一起修行。
自那日後便是苦海。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但夙止已經完全回不了頭了。天亮前兩個時辰,夙止就被言殤從被窩里揪扯起來,一盆涼水潑的臉上薄紗都浸濕滴水。
而後,夙止七手八腳的穿戴好衣物,和言殤背著不下七八把劍繞著啟山上下奔波。因為啟山設有結界,所以路程不算太遠。起初,夙止的體內根本就跟不上,別說上山了,下山都費勁。特別是背了些鐵玩意。為此言殤極度不滿,三番兩次熱嘲冷諷。
夙止也爭氣。一個多月下來,跑個上下山大氣都不帶喘的,當然這得歸功于遲淵每日給夙止泡得藥浴。令遲淵不解的事,夙止的身子毒藥滲入即溶,但靈藥卻吸收的事半功倍,異常顯效。
體訓結束便是正門,習劍,輕功,制毒,醫道,詩經。了解世道,凡世間所有的,都要了解學習一二。
夙止更加肯定這絕對是特種部隊。不過領夙止咋舌的是,她這副身子卻是個習武之軀,但凡她能記住的,不出片刻便也能學個有模有樣。
但,唯獨一樣經常挨罵受罰。那便是練字。
窗寒影獨,夙止一身白色錦衣長袍,稚女敕的小手被毛筆磨出了兩個小泡,垂著腦袋盯著自己歪七扭八的字體感嘆,「如果我能設計出圓珠筆什麼的也算是造福人類吧?這毛筆寫字也忒別扭了。」
言殤坐在夙止窗台抿著嘴笑,「我說小師妹,你一個女女圭女圭寫字寫的還不如我,實在不堪。」
夙止把筆往桌上一撂,揚唇聳肩,「idon’tcareit。」
言殤躍下窗口,一把提起夙止衣領,「我跟你說了說多遍了,少給我編一些奇怪的話。我也是你師兄,你怎不對我恭恭敬敬只顧著討好遲淵師兄啊?嗯?」
夙止掙扎,她也不知道為何相處下來,單單對這個跟自己做對的言殤,親切感十足。于是眯著眼楮看言殤,「言殤,我教你外語吧,很好學的。以後研究研究當啟山暗語保準在這天下沒人破解的了。」
言殤松開手,上上下下的大量著夙止。這小丫頭忒奇怪,言行舉止,說話談吐,包括做事都跟這里人格格不入。不過新鮮的緊,少年童真一面瞬間體現出來了。腰身一彎,跟夙止臉貼臉頭踫頭,「我姑且相信你所謂的外語,但是,這件事情不許任何知道,師兄也不行。」
夙止點點頭又道,「那師兄罰我抄的十一國訓,你幫我寫一半。」
「你。」
「別你你我我的了,若是後日趕不出來,我可沒空教你。」
不多時就看見兩抹小身影,趴在桌上嘻嘻哈哈的提著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偶爾累了便嬉鬧起來。
言殤盯著被夙止揮的滿身墨汁的白色錦衣,眉頭緊蹙。「你在敢甩一下試試。」
夙止點點頭,「好。」話音剛落,大手一揮,言殤白色錦衣上再次多出一道黑色的風景線。
「你找死啊。」言殤抽劍而上。夙止身姿一躍,破窗而出。
庭院里,花開正濃。淡淡幽香,兩抹白衣如黑夜霓虹起舞弄姿,劍聲悠揚。夙止見言殤絲毫不讓著自己,手指用力更是凶猛起來。言殤依舊輕松挑開夙止劍身,嘴角含笑。「你是練劍啊還是跳舞啊。嘖嘖嘖嘖。」
一觸即發。眼角略微晃神。只一剎那,就瞥見了正在庭院屋頂上方,注視著二人的遲淵。遲淵墨發被風揚起,在空中與白色面具交錯,挺拔身姿宛如精致雕塑,一雙容納百川的瞳仁讓夙止生生頓住了動作。言殤卻不知情,劍身已出才發覺夙止根本沒有要躲的意思,眼看就要刺進夙止肩口硬生生的往回收了收。卻還是刺進夙止肩口,輕微血肉撕裂的聲音。
切膚的疼痛讓夙止皺了皺眉,視線也隨之轉了回來。言殤更是呆若木雞,連把劍的力氣都使不上來,看著夙止張了張嘴,沒說出半個字。
「你準備就這樣一直下去?」夙止被言殤的眼神逗笑。
頭一瞥將劍拔出來,吼道,「瘋了嗎?怎麼不躲?」
夙止伸手捂住正在往外冒血的肩角往言殤身邊湊了湊,「哎呦,師兄,你傷了我還這麼大脾氣。我剛才突然想到,十一國訓還沒有抄完,這一想就晃了神。」
言殤氣急,「你練劍還這麼不專心。活該。」說歸說,急急忙忙的從阿花那里拿了些藥,順帶把要抄的十一國訓也一並拿了出來。
「你自己把藥上了。這些我幫你抄。」
「小事。不過這可是你自己要抄的,要是師兄問起來你可別抵賴。」夙止眯了眯眼楮。
言殤卻被夙止這笑刺得眼楮有些疼,吼道,「還不快去,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