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三月情,四月柳絮,五月雨。
夙止在落水的一瞬間,眼前陣陣白光,仿佛滿腔的思緒被拼命的拉扯糾纏。興許是蓮遲淵給她吃的丹藥起了作用,那層與自己緊膚貼著的冰涼海水竟像被隔絕在外。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冷的發抖。
衣服濕濕黏黏的沾染在身上,夙止深呼了口氣,別過頭去看蓮遲淵。蓮遲淵伸手將她攬在懷里,他的身體繃得僵硬,極度的忍耐使他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兩兩相望並不多言。身影沉入海底。
待再次露出水面的時候已經深夜,奉天海如此之大,縱使兩人都實足了全力,耗盡了真氣出海的時候也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夙止爬出海面,用進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躺在泥濘的地面上裝死。一天,整整一天。她甚至感覺自己人都被泡腫了一圈。不難想象,若是沒有丹藥,她甚至在海里堅持不了兩個時辰。
蓮遲淵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因為把丹藥都給了夙止的緣故,勉強從水里走出來,伸手將身上的積水擰干。手指有些顫抖,黑色瞳仁被洗滌的更為透亮。
夙止爬出水面不過一轉眼,等蓮遲淵將衣服擰干時,那個小家伙居然就擺著一個極其不雅觀的姿勢,睡著了。
蓮遲淵不知該哭該笑,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奉天海對面是一片漫長的樹林,穿過樹林便是邊境。除了邊境就進入了連著西蠱和奉天的禁村。
禁村是西蠱的分支,但因為某些原因被隔絕了出來。面積不大卻十分之古老,傳言陰森恐怖,擁有著極其強大的蠱術。
但蓮遲淵卻沒有時間想這麼多,她將夙止抱到小樹林深處,取了些高處不潮濕的樹枝,用腰間銀劍和頑石借力引火。
不多時,便在樹林間傳來點點火光。夙止已經累到虛月兌,不管蓮遲淵如何對她都睡的死去活來,半分察覺不到。
那一夜,蓮遲淵就這樣將她抱在懷里,盯著她睡熟的小臉,在篝火前拷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火種依舊未息,兩人身上的衣服早已干了。雖然皺皺巴巴的觸感讓蓮遲淵十分厭惡,無計可施只能作罷。
夙止這一夜睡的可謂是香的一塌糊涂,以至于她輕輕的動了動身子想要伸個大大的懶腰。睫毛動了動,夙止輕輕的掀開眼簾。
下一秒一陣尖叫,直震得蓮遲淵耳膜都快破裂開來。「啊!!!!!著火啦。著火啦。」
一睜開就對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任誰都要被嚇一跳。所以夙止在看到眼前里自己不遠火焰時,也是這樣的狀態,她連滾帶爬的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在蓮遲淵懷里。
大眼瞪小眼,夙止喊完之後,一副被嚇呆又帶著睡眼惺忪的朦朧眼前望著,眼前被放大了無數倍的俊臉,一時窘迫。
「精力這麼快就恢復了。你果然不是個尋常女人。」蓮遲淵忍不住笑道。
夙止眨了眨眼,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蓮遲淵,在望了望自己這一副癱軟在他懷里的模樣,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雖說她跟蓮遲淵兩情相悅,然後也有過擁抱小小的親吻。但是現在這幅樣子,加上兩人不雅的姿勢,自己著實有點扛不住。
「那個。」夙止嘴角抽了抽。
「哪個?」蓮遲淵卻根本沒有松開她的打算。
夙止想動身子,卻發現自己與他這麼近的距離,這般切膚的接觸讓她有些僵硬。
「我們這個姿勢,是不是不太雅,觀。」夙止硬著頭皮說,眼神一瞥打向一邊。
蓮遲淵嘴角忍不住揚了揚,望著她白皙的小臉慢慢爬上紅暈惹不住揚了揚嘴角,手指在她腰間挪了挪位置,「我覺得挺好。」
「咳咳咳~」夙止本就因為蓮遲淵的觸踫硬生生的憋著氣不敢出,這一句理所當然又一本正經的話差點讓她一口氣沒上來,生生嗆死。
蓮遲淵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哪里不舒服?可是真的著涼了?」
蓮遲淵的手一松開,夙止的就趁機連滾帶爬的逃出他的懷,扶著旁邊的樹起身,擺手道,「沒有。咳咳咳。我是,我是有點激動。」察覺到不對,夙止又動了動自己的身子。繃著一張臉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蓮遲淵,伸出食指對他挑了挑,「你起來。」
蓮遲淵依舊面帶笑意,看不出雲淡風輕。他一群一擺極其瀟灑的站直了身子,「作甚?」
夙止輕輕的眯起眼楮,在蓮遲淵身邊來來回回的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他肩側,一巴掌打在他的傷口上,蓮遲淵略微蹙了蹙眉,「你。」
「我?」夙止挑起嘴角,像一種發了怒的小狐狸。「你說你昨天給我吃的是什麼?」
「妙還丹。」蓮遲淵答得一板一眼。
「一共幾顆?」夙止的怒火從腳底竄升到了頭頂。
「兩顆啊。」依舊無辜。
「蓮遲淵,你怎麼不去死。」夙止丟下這句話,轉頭就走。
妙還丹。可遇不可求。夙止在啟山和他研究丹藥的時候就得知此藥。具夙止所知,這藥只有天機閣才有,而且數量不會超過三顆。這藥不緊能讓自己周身產生一層護身膜,抗拒外界所受傷害,更能用最快的速度凝結自己的創傷。所以夙止不緊在大海中沒有喪生,相反,她只是睡了一覺,身上昨日被炸傷和刺傷的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繭。這繭不出半日就會月兌落,其傷口處不會留有任何傷痕。這種丹藥若用夙止的話來說那便是此藥只因天上有,地上能有幾回聞。
但是,但是就是這樣的兩粒妙還丹竟然就讓蓮遲淵像喂糖豆一樣,讓她連味道都來不及回味就給吞了。當然這都是她生氣的原因,她生氣的是,明明他自己也可以吃一粒。他永遠都是這樣,什麼都不留給自己,這樣孤注一擲的對自己。她說不清楚是恨自己的無用。還是恨蓮遲淵永遠都不知道為他自己考慮。夙止啊夙止你這個紅顏禍水,都把堂堂一國天子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夙止低著頭卯著勁不管不顧的往前走,蓮遲淵便跟在她身後跟著。
「啊止。」輕輕的喚道。
「嗯。」悶悶的答。
「停下來。」忍著笑。
「不要。」
「停下來。」終于快按捺不住。
「不要。啊!」頭被堅硬的樹干捧得生疼,夙止捂著腦袋往後退了一步,瞪著眼楮望著眼前的大樹,惡狠狠的道,「你怎麼不給我講會撞到樹。」
「我讓你停下來了。誰讓你不听話,你哪次不听話不受傷?嗯?」蓮遲淵的精致的臉,被傾灑的下來的陽光照的發亮。
夙止一時捂著腦袋看的有些愣,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帥到慘絕人寰。而且如此顛簸都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半分氣質。
「我們兩個就好好霍霍彼此吧。」夙止嘆了口氣。看蓮遲淵犯花痴,忘了自己剛才撞到的那可樹,猛地一轉頭,又一頭踫了上去。
蓮遲淵忙沖上去,一把扯住胳膊朝後退了兩步,板著臉道,「你這是干什麼?」
「啊?」
「什麼叫霍霍?剛才撞的不疼,還撞。就這麼想不開?」
夙止看蓮遲淵說的這麼一板一眼,差點哭出來,「本來是挺想的開的,但是你這麼一說,我倒想不開了。」
「為何?」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以為我是故意撞的吧?」
「那,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只是一句話的時間就忘了這棵樹?」蓮遲淵挑了挑眉。
「對啊,我就是忘了。」夙止哼哼道,一副得意洋洋,我就是腦殘你拿我怎麼樣的臭屁樣道。
「噗~」蓮遲淵沒忍住笑了出來,「那霍霍是什麼意思?」蓮遲淵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
「霍霍啊?霍霍可是有大學問呢,你想听?」要麼怎麼說夙止這性格就是傻不拉唧的,蓮遲淵只輕輕的服了服軟,她就立刻忘了方才自己還在生氣的事,蹭到蓮遲淵身邊,笑眯眯道,「這霍霍啊,要說起來,可能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頓了頓,又道,「不對,是很久很久以後,估計按你們這個朝代發展下去,得有個上下幾千年。」
「什麼?幾萬年以後?」
「對,在幾萬年以後,才有這個詞的。現在還沒有,所以你們都不懂。」夙止說的一本正經。
蓮遲淵的臉色布滿黑線,他又伸手模了模夙止的額頭,「莫不是燒了?」
夙止打掉他的手,瞪了她一眼道,「誰燒了。我沒跟你鬧著玩。要不是我要順著你們的語言,我說的大部分話你都听不懂。」
蓮遲淵忍著笑盯著夙止,而夙止現在就像一個穿著乞丐衣服的說書先生,她臉上的自信和神采無不吸引人繼續听下去。
「就像好多詞。你可能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比如?」蓮遲淵道。
「比如,嗯,闡述一下我此時此刻想說的,額~我不造該跟你喧神馬啊~海多了~」夙止攪著舌頭道,話罷還隨意的聳了聳肩。
蓮遲淵瞬間呆住了。他是听不懂夙止在說什麼,但她現在的狀態比任何時候讓他感覺到觸及心髒。好像,跟夙止相處這麼久,第一次發現她最真實的一面。
然而又是最讓他猜不透的一面。若說夙止的身世自己驚奇過,那現在自己就更驚奇了。她這個樣子根本不像是活在這個時代的人。
夙止挑了挑眉,對蓮遲淵道,「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蓮遲淵嘴角一扯,極其嚴肅的道,「這是我最後一遍問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