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間斗室,不足丈許見方。
室內陳設簡陋到了極處,除了一桌兩椅,別無他物。就連門窗都是用白紙糊成,沒有繡簾也沒有窗花,室內一發連燻香也無。只是門窗雖然掩著,外面的絲竹笙簫、戲謔歡笑之聲卻是源源不斷地傳來。
這樣簡陋的屋子,處在這樣熱鬧的樂聲和歡笑之中,單調與繁華的對比簡直有些不近人情。而更讓人覺得氣悶乏味、不近人情的,卻是室中靜坐的兩個女子,皆是目不轉瞬地看著桌上的一盤錯綜交雜的黑白子。而周圍還站著十幾位年輕女子,皆是斂聲屏氣地看著棋局。
那身著櫻草黃色縐紗衫子的女子捻起一枚白子,思索良久,終于落了下去。旁觀的眾女子臉上都有驚訝贊嘆的神色,雖然不能出聲,然而神情間的驚喜已經流露出了對這步神妙之棋的佩服。
對面坐著的女子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漆黑發亮的眼楮,看了白字的這一步棋,也緩緩點了點頭,似乎甚是滿意,隨即將手中的黑子利落地按了下去,落子極快,似乎全然不需要思索一樣。
旁觀的眾女子看了一會兒,有的凝眉思索,有的輕輕「咦」了一聲,片刻,方始恍然大悟。她們皺眉思索、恍然大悟的神情,這中間所含著的贊嘆驚訝之意,更比方才看白子落棋時直接的驚喜要真切地多,生動地多。
兩人就這樣一塊一慢,又走了好一會兒,直到窗外的光線漸漸暗了下去,外面的嬉笑聲漸漸大了起來。
一個衣著甚是華麗的三十多歲的女子捧著燈燭站在門口,往屋里張了張,下棋的兩個女子固然是靜靜地坐著,目不斜視,旁觀的眾女子也都端端正正地站著,誰也沒有亂動。這女子嘆了口氣,又看了兩眼,略咬一咬牙,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聲輕響,屋子里的人都听見了,卻仍是沒有什麼動靜。進來的這個女子一聲不響地點上了屋里的燈燭,又將手中的燭台移到下棋的那兩個女子的桌旁,俯身在那戴著面紗的女子耳邊輕輕說道︰「姑娘,該開門了。」
戴著面紗的女子並不答話,只是食中兩指從棋子盒里輕輕挾起一枚黑沉沉的棋子,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
棋盤上所剩的余地已然不多,櫻草黃衫的女子蹙著眉頭只是看著棋盤,拈著棋子的手卻在盤上游移不定。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櫻草黃衫的女子偶然一抬頭,看見了面前一雙晶亮漆黑的眸子正冷冷地看著自己,兩人目光相觸,櫻草黃衫的女子似乎被對面的目光燙到了一樣,忙垂下頭去,應下了一枚白子。
戴著面紗的女子輕輕冷笑一聲,兩指挾著的棋子又被她重新落到了棋子盒里,發出「當」的一聲脆響,原來這看上去黑黝黝的棋子盒竟然也是玉石制成。
那櫻草黃衫的女子驚惶地抬頭看著戴面紗的女子,看著她站起身來,看著她一道冷電似的目光直直地打在自己臉上,看著她對那點燈的婦人一伸手,看著那點燈的婦人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看著那點燈的夫人最終還是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條細細長長的東西,交在了那戴著面紗的女子手中,看著那帶著面紗的女子手中拿著荊條緩緩走了過來……
「啪」地一聲悶響,那身著櫻草黃色縐紗衫子的女子身子輕輕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