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派樂聲悠揚的柒知樓登時安靜了下來，朱顏、知韻、彈琴唱歌的幾個女子、還有柒知樓里面坐著飲酒賞樂的客人，就連事事都顯得漠不關心的闌珊，都一起扭頭向外面看去。
柒知樓的大門敞開，但是門外沒有絲毫異狀。
知弈手中的棋子被她「當啷」一聲丟進了棋子盒里，知弈輕聲對旁邊添茶的小丫鬟說道︰「是惠書的聲音。」
闌珊側首看著暗室隔壁的大廳面街的門戶，也只看見門口被燈籠映得一片紅光。听著那不停聲的喝罵和被壓抑的慘叫和嗚咽，闌珊只覺得一陣恍惚，似乎眼前這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真實。
很快街上戛然而止的喧嘩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朱顏忙笑道︰「是隔壁的家事，倒是打擾各位的雅興了。來來來，三位姑娘，還是方才的曲子……」
箜篌聲、笛聲、牙板聲、歌唱聲又悠悠響了起來，然而隔著一排房舍，淒慘的嗚咽聲和打罵的聲音還是不斷隱隱約約從西邊傳來。
夏菡的聲音越唱越低，越唱越細，其他幾位同來的女子還有柒知樓的女子們的臉上，也均有不忍的顏色。只是確如朱顏所說，凝香樓打罵惠書，那是凝香樓的家事，柒知樓是管不到的。
忽然大廳一側的一扇小門無聲地打開了，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朱顏。」
這聲音如擊碎玉，如踫堅冰，雖然並不高，卻是清清楚楚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滲到了每個人的心里。眾人都被這冷冰冰的聲音所引去，一個個都將目光投到了那扇小門那里。
只見一個淡青布衫的雙髻小鬟伸臂拉住了一個身材高挑的黑青衣裙、戴著面紗的女子的衣襟，低聲叫道︰「姑娘，你不能出去。」
那黛螺色衣裙、戴著面紗的女子，自然便是闌珊了。而那穿著淡青色布衫子、做丫鬟裝束的小女孩兒，便是小澤。
只听不少人都輕輕發出了低低的驚訝的呼聲，而柒知樓的眾女子也都紛紛肅然站起了身來。
闌珊在客人面前現身，還是柒知樓開門以來頭一回。
闌珊卻不理會他們，也並不回答小澤的話，只是對著朱顏說道︰「去請凝香過門一敘。」朱顏看到闌珊驟然現身，本已經十分驚奇，又听到闌珊說這樣的話，更是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知韻忙提起裙擺從東首的花相樓上走了下來，走到闌珊跟前忙行一禮說道︰「姑娘，還請三思。惠書……惠書雖然可憐，可她究竟是凝香樓的人。」說著又向前湊近了一點，低聲說道︰「凝香樓在楊樓街開門已久，凝香也是個很有手段的人，這些自然也不必我來多嘴。單單是凝香樓的後台，凝香本人的那些老恩客注︰舊指伎女所鍾情的嫖客，也特指買下伎女初，夜的客人，還有凝香樓那些女子們的客人，咱們便無力與之抗衡了，更何況姑娘這樣一去，便算是壞了街上行里的規矩，那可就是與整條街過不去了。」
知韻說完之後，略略後退了身子，關切而又憂懼地看著闌珊的眼楮，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卻又不敢盯著闌珊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