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昭再醒來的時候,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中。
娘親呢?趙大個子呢?
沈言昭轉頭四處搜尋,然而周身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再無其他。她下意識抬手模上自己的肚子,自己應該已經被那獅頭怪物開膛破肚了……
可是,完好無損。
自己的手臂也還在……難道那只是一場夢嗎?
「不是夢。」
在自己死掉的前一晚,夢中出現過的那個聲音再度出現。
沈言昭自嘲似的笑笑,心道這果然是在做夢。
「這不是夢,沈言昭。你好好看清楚。」
眼前的黑暗驀然退散,沈言昭發現自己正處在焚心觀正殿廣場的上空,不過似乎缺了點什麼。
焚心觀的正殿……不見了?
廣場上充斥著各類怪物,和殺死自己和娘親的那頭怪物給人的感覺極為相似。他們正踏著滿地的血肉在走著,有的還會低頭撕咬比較大的肉塊。離自己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圓球,那黑色的圓球表明覆裹了一層像是血氣一樣的東西,正緩緩轉動著。
「那是魔族的女帝。」
魔族的女帝?
「是她毀了焚心觀,放出魔獸殺了你和你娘的,也是她。」
我已經死了嗎?
「你已經死了。」
沈言昭笑起來,原來自己已經死了。她還想這說不定是很多年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沒想到自己的一生這樣短,死期來得這樣快。
「不過,你還可以再次活過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活過來的機會?那麼娘親……
「我只能幫助你活過來,對于你的母親,我無能為力。」
你想要什麼?
「到了時機我自然會告訴你,不過不是現在。若你願意,你的身體將成為我的容器,我會讓你復生,修復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
「你的身體是具有靈根的上好容器。」
是這樣嗎?
「是的。」
那……讓我活過來吧。
「如你所願。」
最後我想問你個問題,你是誰?
「恕我無法回答,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不過,或許你可以叫我《玄黃圖譜》。」
沈言昭眼前出現了巨大的白色光幕,慢慢地將她吞沒。而她感覺不到絲毫的不舒服,只覺得渾身都浸透在溫水里頭,舒服得讓人不由得感到身心都十分滿足。
隱約中,她听見有人驚喜的呼喊聲︰「這里還有個孩子活著!」
……
沈言昭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矮床上,身上還隱隱能感覺到刺痛。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但她已經確定了之前經歷的那些都不是在做夢。
沈言昭苦笑。
從此以後,娘親和趙大個子就都不在自己身邊了。不過既然自己選擇了活下來,就必須連同他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著。
「《玄黃圖譜》,你在不在?」
沒有回應,身體也沒有任何不同于之前活著的時候的感覺。
「跑哪兒去了……」沈言昭嘟囔著,從床上坐起來,把自己從頭到腳模了個遍,確定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器官都還完好後,總算了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那個叫《玄黃圖譜》的家伙去哪兒了,但它確實按照約定修復了自己的身體。
沈言昭下床,蹬上放在床下的鞋子,拖著還有些疼痛的身體推開房門。
房外是個別致的小院,院中有一塊不大的空地,走廊外側的花圃栽滿了或白或黃的花,院角則是幾棵竹子和自己不太認得的樹。那樹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樹身粗壯,卻只比院牆高一點,枝葉繁茂,樹枝上還垂下許多根須.
「啊!你怎麼起來了!」
沈言昭听到自己右側傳來聲音,便下意識轉過頭去。
只見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道童打扮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在瞪著自己。
沒錯,瞪著自己……
難道是我睡覺時候打呼磨牙還踢被子了嗎?沈言昭托著下巴開始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
不可能不可能,娘親從來沒說過我會干這些事!
沈言昭狠狠搖頭把這些想法拋出腦袋。
「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還能起床啊!快回去躺著!」小道童跑過來氣呼呼地推著自己,沈言昭身上有些疲軟,力氣自然不如他大,踉踉蹌蹌地被他趕回床上。
「我不是受了重傷嗎……你這麼粗魯地對我真的好嗎?」
小道童聞言,臉上立刻心虛起來。可不過片刻,他有結結巴巴的凶起來︰「你,你可不準告訴三師姐這些!不,不然……」
「不然?」
「不然我就……就……」小道童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個所以然來,那邊的沈言昭卻早已經笑了出聲。
正在兩人鬧著的這個當口,一聲輕輕的敲門聲傳了進來。隨即,一個身著白色道袍的高挑女子跨進房間。
「三師姐!」小道童見狀也不和沈言昭鬧了,挺直脊背頗是恭敬地喊了一聲。
「雲天不必這麼緊張,我是來看看那小姑娘怎麼樣了的。」
那高挑女子側過身來對沈言昭微微一笑,道︰「身子好些了嗎?」
「師姐,她剛才還自己跑出房門去了。」
「哦?」高挑女子顯然是有些驚訝,立刻坐到床邊,拉過沈言昭的手,將手指輕輕搭上了沈言昭的左手脈上,微微一皺眉,而後又拉開沈言昭的衣袖。
「咦?你的傷怎麼好得這麼快?」高挑女子訝異地看著沈言昭,沈言昭見對方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卻也只能無辜地眨巴了下眼。
那高挑女子低頭略一思索,便問︰「小姑娘,你能走動嗎?現在世尊、世尊還有各位師叔他們正在太虛殿哪里商議焚心觀一事……你若願意,我這就帶你過去。」
沈言昭心下千回百轉,卻還是點頭。
「哦對了,小姑娘,我叫晏碧。若你不嫌棄,就叫我一聲晏碧姐姐吧。」
「晏碧姐姐。」沈言昭乖巧地叫了一聲,
晏碧溫柔地笑笑,幫著沈言昭穿上了方才被她蹬得七扭八歪的鞋子,領著她往主殿走了過去。
同往主殿的路上,沈言昭跟著晏碧穿過了七八道彎曲的回廊,也不知過了多少個岔路口,足足走了有半個時辰才到達太虛殿的門口。
這兒可比焚心觀大多了!
沈言昭走了這麼長的路,體力確實是有些跟不上了。
「抱歉,累了吧。」晏碧蹲子,視線與沈言昭放平,給沈言昭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天虞的主峰上不允許普通弟子御劍,委屈你了,要不要歇一下再進去?」
沈言昭慢慢把氣喘勻,對晏碧搖了搖頭。
「不必了,晏碧姐姐,我們進去吧。」
晏碧點頭,又站起來,一手拉著沈言昭,一手輕輕扣了兩下緊閉著的殿門。
「何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清晰地響起,沈言昭不由仔細看了看眼前緊閉著的大門……這聲音完全不像是隔著門听到的,仿佛說話的人就站在身邊似的。
身旁的晏碧卻似乎對此完全沒有感想,朗聲回應道︰「弟子晏碧,日前師兄們從焚心觀帶回來的其中一個孩子醒過來了,弟子已經帶她來了。」
其中一個孩子?這麼說焚心觀還有其他人活下來嗎?
沈言昭還來不及細想,身前的門便已經緩緩打開了。
「那個小姑娘進來,晏碧你可以退下了。」坐在大殿最前方的中年男子開口,正是之前那個聲音。
「是,世尊。」
晏碧放開沈言昭的手,上半身微微一曲,行了個禮便退開了。
沈言昭抬腳走了進去,才走了幾步,殿門就自己關上了。
殿中色調偏冷,以青色為主。兩側共有八根青石柱高高延伸至大殿的天頂,腳下是白暖玉鋪成的地板,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上來一股子暖意,直抵心窩。
沈言昭往前走了一小段,便見除了首座上的人外,自己身邊兩側共有五個穿著青白道袍的人,但一共有六把椅子。那個被晏碧稱為世尊的中年男子正靠坐在首座椅背上,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世尊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言昭。」
「焚心觀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我知道的不多。那日我正在焚心觀後院,見到一道紫黑色的光柱打破了焚心觀的禁制,我就和娘親一同躲到廚房的地下室去了。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