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圖譜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忘卻

作者 ︰ 臨淺

沈言昭噩夢中醒了過來。

夢中,她在一封閉的空間里,四面都是白色的高牆,無法分辨時間流逝與否,只覺得有兩股力量在不斷地拉扯她的身體,一陣一陣的疼痛感幾乎叫她窒息。然而她無力反抗,喉嚨里像梗著什麼一般,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無論想起來多少次,都是十分詭異的夢。

她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此刻正是晚上,桌上點著一支蠟燭,燈光昏黃,照得房間里的物件都迷迷蒙蒙的。

江 灀推門進來,見沈言昭茫然地坐在床上,也不打招呼,先是把手上的托盤放到了桌上,從案桌下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三叉燭台,又點了兩支蠟燭,一並插到了燭台上。

房間立刻變得明亮了許多。

「江師姐?」沈言昭疑惑地喊道,江 灀輕輕點了頭,把托盤上放著的一個細白瓷的碗端到了沈言昭的面前。

那碗里是黑漆漆的藥汁,散發著一股叫人舌根發苦的味道。

沈言昭皺眉,無辜地看著江 灀,似在哀求。而江 灀不理,又把藥碗往前遞了一些,幾乎要湊到沈言昭的唇上。

沈言昭咽下一口口水,接過藥碗,閉著眼楮咕嘟咕嘟飛快地喝了下去。

盡管她已經小心翼翼地避過了舌尖,但還是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苦澀,似乎還帶著一點酸和咸,奇妙的味覺組合幾乎讓人錯以為是自己的味覺出了什麼問題。

江 灀把空藥碗從沈言昭手上收回,猶疑了一會問道︰「沈師妹,還記得我嗎?」

「記得啊。」沈言昭疑惑地看著她︰「江 灀師姐,不對嗎?」

 灀輕輕笑了一下,模了模沈言昭的頭頂道︰「今晚好好休息。」

言昭應了一聲,卻沒有得到預想中會拿到的蜜餞之類的東西,只得拼命吞著口水,想把這苦澀的感覺從嘴中消除。

江 灀帶著托盤燭台離開了房間,房外圍著一大圈的人。

肖語白輩分最長。便由其發問︰「江師姐,沈師妹她還好嗎?」

江 灀點頭︰「沈師妹的身體已經由師父治療過了,五髒已經歸位,但魔氣依然在體內盤踞。師父也無法消除,只得來日另想辦法。」說著,江 灀頓了頓︰「而且,沈師妹還能記得我,大抵記憶沒有喪失。」

眾人听江 灀解釋完,全都松了一口氣。

白日里墨行衍醒過來時的反應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生怕沈言昭醒過來也是同樣反應,著實叫人擔心了許久。

烏拉都走到江 灀身邊接過她手上端著的盤子和燭台,道︰「入夜了,都會去休息吧。沈言昭這里有我們守著呢。」

眾人相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雲天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我來守著吧,以前她剛來天虞受了傷的時候也是我照顧的。」

晏碧道︰「以前她那是小……」

「沒事的師姐,我來守著吧。」

張清江登時意會,拍了拍晏碧的肩膀道︰「今晚就先讓雲師弟守著吧,我們每日輪著換班。」

烏拉都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憋屈。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江 灀拉著走了。

于是,雲天便一個人留下了。

房間里的蠟燭被江 灀帶走了,只有戶外透進來的月光帶來了一絲的亮度。

雲天從桌邊拿了張凳子,坐到了沈言昭的床邊。

沈言昭還保持著坐姿,看著雲天坐下。然而雲天背著月光,看不清臉。沈言昭盯了他好一會才笑著問道︰「雲天?」

「嗯。」

「師兄師姐他們……」

「都回去休息了,我今晚守著你。」

沈言昭哭笑不得,道︰「又不是小孩子。」

「睡吧。」

沈言昭知道雲天長大之後是個悶性子,索性也不和他磨嘴皮,乖乖躺回床上,把被子扯到肩膀上。雲天站起來。傾身給她把被角掖了掖,又坐了回去。

一切都收拾整齊,沈言昭反而睡不太著了,半天都直愣愣地盯著床頂的紗帳,心里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一直看著沈言昭的雲天自然也發現了沈言昭沒睡著。問道︰「不想睡嗎?」

言昭頭側了側,看著背光的雲天︰「可能是之前睡久了。」

「那……」雲天想了想,問道︰「說會兒話?」

沈言昭開心地應了一聲,又「刷」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和雲天平視︰「你以前為什麼要去留劍峰學劍,難道比起卜策,你更喜歡劍?」

「我不喜歡劍。」雲天的眼楮很亮,語氣卻十分平緩︰「但是我需要力量。」

「為什麼,神識的力量也已經很強了不是嗎?」

雲天搖頭︰「神識的力量雖然很強,但是需要花費的時間也太多。而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我掌握最多可以運用的力量。」

「力量……」沈言昭重復著,心里的某個地方變得空空蕩蕩,仿佛有什麼已經錯位了。

「你呢……為何又去受了墨師叔的一劍?」

「墨師叔?」

雲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覺︰「歸宗峰首座,墨行衍墨師叔。」

「那是誰?」沈言昭托腮苦思︰「听起來倒是有點耳熟……」

……

墨行衍獨自一人坐在歸宗峰的藏書室里頭,看著滿牆的書和地上的毯子,心里總覺得有什麼遺漏了。

鈴鐺甩著尾巴湊近了他的身邊,討好的叫著,可墨行衍只是瞥了一眼,揮了揮袖子就將它驅離了藏書室。鈴鐺委屈地叫了一聲,跑入茫茫夜色,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走到書架邊,順手抽下來一本陣法的書。翻了一下,卻發現里頭夾滿了各類小紙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一些心得,還有陣法變種、結合的實驗。那字清俊秀氣,但隱約還能看到沈言昭小時寫字的影子。

墨行衍有些奇怪。心想沈言昭什麼時候已經學到這些了,還是她又急功近利了?

墨行衍一想起沈言昭,腦袋里就有一根弦拉扯著,繃得緊緊的。讓他覺得太陽穴疼得厲害。

他似乎忘掉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記得。

兩根手指點上太陽穴,輕輕重重,一下一下按摩著。

疼痛並未減輕,反倒是加劇了許多。

世尊從萬歸殿的入口處踏進來,見墨行衍這般,心底嘆了一口氣。

「行衍。」

墨行衍見世尊進來,便站起身子,行禮恭聲道︰「師尊。」

「行衍,你告訴我。你還記得多少?」

墨行衍愣住了。

……

魔界,宛漫千寢殿。

宛漫千把玩著手上小小的連心鏡,艷紅的嘴唇勾著,眼角的余光掃到在一邊等候吩咐的趙昌。

「放心吧,那個小丫頭還沒死。」

趙昌低垂著眼瞼。遮住了大半的眸子,面上半點波動都沒有,看不出什麼心思。

宛漫千拇指和食指拈著連心鏡,而後用力一扭,讓連心鏡在桌面上轉動起來。紅色的結穗上色澤迅速褪去,布滿血絲的鏡面停了下來,光幕展現在兩人面前。

宛漫千低低笑了兩聲︰「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她。可憐她這三十年來為你苦苦煎熬,頂著異化的丑樣子被關在牢里,還痴心妄想著你去接她。」

趙昌抬頭,光幕里頭的畫面撞入他的眼簾。

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女子蓬頭垢面,只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被鎖在一間空蕩蕩的牢房里。身上纏著的鎖鏈比趙昌的大腿都還要粗。看上去十分笨重。不僅如此,那鎖鏈十分短,也就意味著女子的活動範圍非常的小。

一個穿著道袍的人從旁邊走了過來,手上端了一碗水,放在了女子的身前。半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女子拖著沉重的鎖鏈,慢慢俯子去喝水,可碗里的水是半滿,而且有些少,女子喝得十分辛苦。

趙昌不禁想起來自己被宛漫千關在鐵籠里的日子,愣怔著,渾身打了個哆嗦。

「你看看,看仔細了。」宛漫千漫不經心的語調將趙昌從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了出來︰「可還認得?」

趙昌狐疑地看了宛漫千一眼,卻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光幕上的那個女子身上去了。

女子雖然臉上有些髒污,但五官非常的端正,不難看出是個漂亮的人。眉眼處似曾相識,只不過那些回憶中的畫面都太過遙遠,他已然記不清了。不過,他隨著宛漫千去天虞的時候,似乎听到了一個名字。

化身墮龍的時候記憶並不是很清晰,但隱約能想起來三個字︰林苒岫。

林苒岫?

趙昌再次仔細打量了光幕中的女子。

林苒岫同沈昕君和沈言昭一般,都是幾十年前的記憶了。都說女大十八變,小時候和長大了之後的臉相差極大,尤其是女孩子,眉目張開之後便是至親之人也不一定能夠完全肯定地認出來,又何況趙昌?

趙昌再三思索,可林苒岫十歲之時的臉在他的記憶中也已經模糊,實在無法和眼前的女子做出對比。

宛漫千見趙昌這副迷茫猶豫的樣子,陰慘慘地笑了一聲︰「你們這些男人都是一個德行,轉眼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個一干二淨,可憐這些痴情的,還念著想著。」

說著,宛漫千伸手輕輕點了一下連心鏡,光幕隨之消失。

ps︰

終于趕上了……還以為來不及了……這幾章寫得真的真的太卡了,可能有時候想得多反而不一定能夠干脆地表現出來,等過一陣子狀態好一點了我可能會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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