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這出乎意料的一幕,米苔不由愣住了。
她五內如沸心痛如絞,「轟」的一聲熱血朝頭頂涌去,雙腳不再听從大腦使喚,像綁上了巨石一樣駐足不前。
正道的臉正對著大門,他看見米苔並認出了她。
他臉色平靜如常,端坐不動,任由迎迎青春美好的*整個兒撲在自己身上。他把嘴角慢慢向兩邊撇去,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算是對米苔打了招呼。
他的神情雲淡風輕,像無風的夏日柳樹掩映下的一汪池塘,水波不興波瀾不起。既沒有久違後的雀躍興奮,更沒有邂逅時的驚喜不已。那淡淡的表情,是兩個天天見面的同學,昨晚各自回宿舍睡了一覺,早上又在教室遇見時的表情,談不上欣喜,也說不上討厭,對方只是自己生活里一個流動的風景,高興時看上一眼,沒心緒時,她就是吹過的一陣風,順著我們的指縫悄悄流過。
米苔對正道失望到了極點。
倒不是因為迎迎趴在他的懷里。米苔自認不是一個小氣的女子,自己的戀人如果是個「萬人迷」,那麼他的胸膛不妨可以借給需要的人偶爾使用一下,就當做了一回善事。重要的是對方的心,那顆心必須日日夜夜思念牽掛著自己,海枯石爛永志不移。
撕心裂肺的朝思暮想換來的只是一個平靜如常的微笑,米苔覺得自己一顆少女(雖然米苔的年齡已不是少女,但是戀愛中的女子誰不擁有一顆滾燙柔女敕的少女之心?)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打擊。
她心想,自己和正道之間沒有過任何表白和盟誓,正道是自由的,她沒有理由去指責他。長期以來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深陷情海不可自拔,而正道公子只是出于善良的天性和自己像朋友一樣相處至今,他的心一定另有追求和所屬。何必再找到他礙手礙腳,做他幸福路上的攔路虎呢?快快逃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去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舌忝淨血跡好好療傷吧!米苔對正道微微一頷首,然後像逃離一般迅速轉身跑掉了。
她沿著海岸散了半天步,讓海風吹涼自己發燙的身體,讓沸騰的情緒漸漸寧靜下來。
不知不覺中,她信步來到了廣濟寺。這是一個很小的家庭式寺廟,簡陋的山門,窄小的院子,兩棟木結構平房建築年代久遠破爛不堪,在海風里搖搖欲墜。
院子雖小,但打掃得干干淨淨,花木扶疏綠樹成蔭。她在院子里徘徊,不知道該叩響哪扇門。
「楠子,要加多少水?」她听見周宏剛熟悉的聲音隔著薄薄的板壁傳了出來,
「三杯,加多了做出來的豆漿很稀,不好喝。你可要記住哦,不要三心兩意的。以後,磨豆漿的活,就全交給你啦。」這是楠子的聲音。
「我都記在本子上啦。你放心好啦,我一定會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豆漿來。」周宏剛的聲音。
淚水模糊了米苔的雙眼,她有一種沖動,她想推門而入,想撲到藍顏知己宏剛的懷里傾訴痛苦和煩惱。但是,她理智地收住了腳步。
她和宏剛曾經是世上最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知己好友(請參照第五章《藍顏知己》),但是現在宏剛成家了,有了相依為命的妻子,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那份友情就讓它封存吧,那是一段最美麗的青春之歌,不要破壞佳話,讓它永遠保留在記憶的最深處吧。
剛剛經歷過的事情,狠狠打擊了米苔的自尊心,一瞬間,她失去了為人最基本的自信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害怕情緒,她害怕再經受一次新的打擊。
她站在院子里朝宏剛夫婦居住的房子深深鞠了一躬。她把一塊紅色的絲巾扎在山門口旁的櫸樹上。那是宏剛第一次來禮文島旅行回去後送給她的禮物。她祝願他和楠子的婚姻生活幸福快樂。
那個桀驁不馴,對生活俗事呲之以鼻的「仙人」周宏剛,在妻子的教下,居然願意磨豆漿了,女人的力量真是太偉大了。
米苔的思緒還沉浸在廣濟寺,不知什麼時候迎迎像一個鬼影子般出現在眼前。
「姐姐,姐姐,你在這里呀。我都快找遍整個禮文島了。」迎迎輕飄飄地站在米苔面前,她的眼角猶殘留著一抹淚痕。
「姐姐,姐姐,你不高興啦?」
「沒有啊。」
「你好像才哭過。眼楮紅紅的。」
「我好好的干什麼哭呀。剛才被風迷了眼,用手絹擦的吧?」米苔掩飾道。
「姐姐,你可以陪我走走嗎?」迎迎挽起米苔的胳膊。
「你有話要和我說吧?這幾天跑哪兒瘋去了,回來得又晚,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
「姐姐,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嗯。」
「怎麼你一點也不吃驚?也不想問問他是誰?」
「你想告訴我,自會告訴我,不想告訴我,問你也白搭。」
「姐姐,我喜歡上了一個叫做‘托馬斯’的英國華僑。他長得帥極啦,可以說,電影明星都比不上他呢。而且,他性情溫柔,知識廣博,心地善良,智慧高深。我要做他的妻子。」
「他是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不在乎他的過去,更不期盼他的未來,我就是喜歡他這個人,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愉快時光。」
「他要是個億萬富翁的繼承人,將來有膨大的帝國需要治理和掌管,沒有時間陪你瞎玩呢?」
「我也學習管理,做他的副手,輔助他的事業。」
「他是個被通緝的罪犯呢?」
「我給他送牢飯,等他出來,哪怕等到頭發白。」
「他要是個有家室的人呢?」
「那我就像白媽一樣,去他家做女奴,為他鋪床疊被,打掃煮飯,做牛做馬。」
迎迎的頭緊挨著米苔,嘴里散發出青春少女特有的芬芳口香。一想到這個柔軟的身體剛才還趴在正道身上,米苔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生理上的厭惡感,她惡狠狠地把迎迎從自己身上使勁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