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老老實實跪在這兒,跪好了,腿不許打彎。好好反省!賤人,忘恩負義的臭婆娘。」肖詩用高跟鞋的鞋尖狠狠踢了敏麗的膝蓋一下,然後招呼米苔道︰〞走,別管這賤貨,咱們吃飯去。」,她回頭看了那瑞安一眼,說︰「怎麼?心疼了?心疼的話,一塊跪著去啊!」
「我哪兒心疼她,我是心疼你呢,別把腳給崴了。你和這個賤貨生什麼氣呢,不值。」米苔以為小那會維護敏麗,即使不幫她,起碼也會保持中立,沒想到,他也堅定不移地成了肖詩的同盟軍。
「今晚不許吃飯,好好斗私批修,靈魂深處鬧革命。以後再敢冒犯俺媳婦,我叫你滾蛋。」小那在敏麗背上狠狠搡了一把,男人力氣大,敏麗承受不住,身體朝前傾倒下去,前額磕在地上,「發出「k」的一聲響。
雖然米苔不齒于敏麗往昔的行為和為人,但是,現在肖詩和小那對敏麗的態度也讓她寒心。他們撇下敏麗吃飯去了,肖詩最後一個走出房間。當她帶上房門時,回頭望了敏麗一眼。敏麗已從地上坐起,跪在那兒一動不動,她前額有一絲血跡,頭發散亂,眼楮里散發出仇恨的光芒。
剛在椅子上坐下,可人就叫了起來︰「大蘭,今天你不能吃飯,去你媽那兒,和她一起下跪反省。」
不讓一個孩子吃飯,太不人道了吧。米苔再也坐不住了,她對小那說︰「孩子是無辜的,大人的恩怨和她無關。別讓她的童年生活在陰影里,否則將來會留下心理疾患的。」
「米姐,你甭管我家的事兒了。這小蹄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和她媽一樣,兩個壞東西。」小那攔住米苔,不讓她護著孩子。
米苔看著久違的小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和耳朵。那個愛女人、愛孩子、仗義耿直、爽朗熱情、幽默風趣的男子漢,他到哪兒去了?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會不會是長著同一張臉的另外一個人呢?
「米姐,吃飯,別客氣。您老看著我干嘛,我臉上又沒長大米。」小那給米苔夾了一塊白斬雞和幾勺麻婆豆腐。
「小那,我覺得你變了。」小那的變化讓米苔痛心疾首。
「米姐,我能不變嗎?自從我被那狐狸精**,上了她的賊船後,我的家被搞得亂七八糟,我的人生也被弄得狼狽不堪。肖詩,感謝你寬宏大量原諒了我,我恨死敏麗那個賤人了。」小那站起身,對肖詩作了一個揖,然後也給她夾了一塊白斬雞,說︰「媳婦,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多吃點哦。」他獻媚般地對肖詩說道。
小那當時追求一妻一妾的生活,既不想和肖詩離婚,又想和敏麗過日子、一起開店,現在,他把髒水一股腦兒都潑到了敏麗的身上,仿佛她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
「肖詩,你多吃點,這個家全仗你的福分撐著呢。來,這是高野凍豆腐,對身體最好了。」那媽媽也起身給肖詩夾菜。
米苔面對眼前的情景,簡直看呆了。覺得他們不像一家人,倒像上下級關系,或者說,像店員和客戶的關系。那家雖然發財了,但是,原來溫馨美好的家庭氣氛卻沒有了。怪不得,肖詩要懷念剛結婚時的生活。
這天,應那家上上下下的一再要求,米苔在那家住了下來。他家就在‘龍鳳閣’的樓上。
那家如今的情形令米苔焦慮不安,輾轉難眠。時間已過午夜,可是她清醒得雙目炯炯,不得已,去樓下散步,打算吹吹風,平靜一下心情。
一樓燈火通明,小那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喝著悶酒。
「米姐,你也睡不著啊。來,陪你兄弟喝一杯吧。」小那給米苔倒了一杯酒。
他的臉紅得像關公,從前額一直紅到脖子根,滿身酒氣,憔悴不堪,和傍晚在新橋車站演講時的形象判若兩人。
「小那,現在你有三個老婆,三個孩子,有這麼大的產業,又在競選議員,你現在的生活和原來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啊。告訴我,你幸福嗎?」米苔陪他呷了一口酒,問道。
「米姐,我從來不把你當外人,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生活是‘驢粉蛋,外表光,可惜里面全是糠’啊。我不想當什麼議員,不想做什麼上市公司的總經理,我只想回到‘那家酒樓’的時代。」小那打著酒嗝,酒氣燻天地說。
「你和肖詩、敏麗、可人的感情究竟怎麼樣啊?」
「我原來以為一個男人有三房四妾,一定是人生至高無上的幸福。但是,一旦真的擁有了多房妻妾,才知道其中有著難以盡述的苦澀和辛酸。尤其當妻子的能力、財力遠遠超過丈夫,丈夫要靠她吃飯時,那種屈辱只有自己知道啊。」
「你覺得自己將來會是一個好議員嗎?」
「米姐,我小那怎麼可能成為一名好議員呢?這都是單姐姐的異想天開。不過,我只有離開這個家,在外邊奔波時,才能找到我自己。」哦,原來他是為了逃避這個家才去參加競選的。
「那媽媽對肖詩的態度變化很大哦。」
「她呀,就是封建思想太濃厚,老想著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事情。我的人生,有一多半毀在了老娘手上。人呀,生在什麼家庭,有個什麼樣的父母,這能左右他一大半的命運。在愛的名義下,上演著多少悲劇啊。米姐,這些你懂的。」
米苔輕輕點了一下頭,兩只酒杯相踫,在萬籟俱寂中,發出金屬般的回聲。米苔知道小那想說什麼,父母也是人,他們有缺點、短處,有愚昧落後、野蠻無知,他們對孩子一生的影響是無言的,巨大的,在不知不覺中刻上自己的烙印。當由于他們的愚蠢給孩子帶去痛苦,甚至毀掉了他們一輩子的快樂幸福時,孩子又能怎樣呢?他們唯有默默承受,咽下苦果。小那,大概就是其中的典型。
「米姐,我真想像周哥那樣,離家出走,去當和尚,那樣,就沒有煩惱了。」小那大口吞咽著烈性酒,眼楮紅得像剛吃了孩子的狼。
「小那,在這個世界上,上至高官貴人、名流財主,下至平民百姓、和尚道士,沒有誰能逃月兌得了煩惱的襲擊,這是我們人類的宿命。你別想著逃避,而要想想怎樣才能讓一家人幸福開心地生活在一起。首先要記住,孩子是無辜的,他們的生命才開始,你不要重蹈上輩錯誤的覆轍啊。」米苔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不會喝酒,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米姐,我真想大哭一場,但是,白天我是總經理,身邊秘書、司機、隨從一大堆,我不能讓他們看見我的淚水;晚上,老娘、老婆、孩子一大群,也沒有自己的空間,我是想哭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哭的地方啊。」
夜涼如水,月亮的銀輝淒涼慘淡地照進屋里,小那的臉上有兩股清淚汩汩流出。這個外表風光的大男人,不敢放聲大哭,他把身子靠在牆上,頭埋在胸前,雙肩抖動,無聲地抽泣著。
米苔的心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憂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