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一輩子都忘不掉,福晉的簪子利索的劃破那兩個太監喉嚨的樣子,鮮血還在半空,福晉的手已經落了下來,太陽**的炫目,福晉的眼冰的好似來自地獄。
她顫抖著掏出帕子替福晉將簪子擦拭干淨,看著福晉冷漠的簪回發髻,金瓖珠寶蝴蝶簪上蝴蝶仿佛因為飽蘸了鮮血鮮活了起來,她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阿哥所院子里的桂樹郁郁蔥蔥,五福晉和三福晉坐在院子里說著閑話,宋氏和雁姑娘侍候在一旁,廊下的紅泥爐子上的茶壺突突的冒著熱氣,曉蓉呵斥丫頭趕緊上茶。
曉月才覺得心漸漸的回到了肚子里。
福晉帶著淺笑,優雅又從容的同三福晉和五福晉打招呼,進屋子換了衣裳,金瓖珠寶蝴蝶簪還在頭上,福晉似乎渾然不覺,她不敢多做停留,悄悄進了屋子燒了那塊帶血的帕子,空氣中似乎有一股特殊的氣味,她有片刻的失神,曉蓉從外頭進來,笑著道︰「做什麼?」
曉月嚇了一跳,見帕子也燒干淨了︰「沒什麼,你怎麼進來了」
「福晉要我進來看看你,說你剛才在外頭曬著了,叫你在屋子里歇著,不必出去。」
福晉話不多,但對她們確實體恤厚待,曉月微舒了一口氣︰「可不是,得睡一會,晌午飯你幫我留些,我起來在吃。」
要會殺魚的人將魚殺掉處理干淨,爐子上放著瓷盆,自己煮湯喝。
三福晉直笑︰「我們也自己樂呵樂呵。」
權珮卷著慵懶的氣息,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夏日的午後斑駁的樹蔭落了一地,繾綣優美,這女子帶著不同于任何人的美貌,妖嬈綻放
權珮散開緞子般的長發,鋪散在鐵力木貴妃榻上,身上蓋著冰藍色蜀錦薄被,半靠在榻上看書,小丫頭在一旁輕扇著扇子,她眉宇之間只有專注,曉月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直到權珮放下書她才忙捧上一碗清茶。
茶蓋與茶碗之間發出輕微細碎的踫撞聲,修長白皙手指配著青花瓷的茶具,似乎有股難言的優雅從容,半響才听得權珮開口︰「你沒事吧?」
「奴婢很好。」
權珮微微頷首︰「對你我從來不多說,只安靜的等消息吧。」
福晉仿佛是在漫不經心的說些瑣事,曉月沒來由的安寧了下來︰「奴婢明白了。」
此時此刻宜靜不宜動。
清涼幽深的宮殿里,櫻草色的輕紗帷幔後有人問︰「出了什麼事?」
外頭的太監低聲道︰「出去辦事的兩個太監被人用利器一擊斃命。」
帷幔後似乎是咦了一聲︰「後宮里誰有這樣的身手?」
太監不好回答選擇了沉默,半響才听得帷幔後的聲音道︰「盯緊了後宮的人,或有異樣就來稟報。御花園里的情形也要細細的查。」
「奴才明白。」
德妃斜睨了一眼權珮︰「到是真心實意來求的?」
「您看著給我們爺選個可心的。」
德妃輕笑︰「罷了,你都求到這份上了,等選秀的時候我看著挑一個,在跟皇上說說。」
宮人從外面進來︰「庶太妃烏蘇氏昨兒失足落水了,今兒才被人找見,跟著的兩個太監也跟著庶太妃去了。」
庶太妃烏蘇氏,無子無女又會招惹到誰?
「誰找見的?」
「回四福晉的話,浮到水面上了,不少人都看見了。」
德妃低頭略思索了片刻,大抵也覺得這樣的人物或生或死又能牽扯到什麼?便只囑咐權珮︰「到底是個太妃,回去叫你們院子把鮮艷的東西收了一收,等到開靈,你肯定要跟前去拜拜的。」
權珮答應了一聲。回到院子換了一身舒服的衣裳坐在榻上,曉月忙跪在一旁替她輕揉著腿腳,低著頭輕聲道︰「死去的太妃雖說無子,但好似當年先帝在的時候幫過太後幾次,一直很得太後的看重,日子過的還算說的過去,因入了太後的眼,也常常陪伴太後說話解悶的,只好似榮妃娘娘生的頭一個阿哥不好了,這位太妃牽扯到了里面,在沒听的她跟誰有過節。」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太妃一死大家都在議論,奴婢不用特意打听只跟著听听就能知道這些事情。」
權珮面上總算有了幾分思考之態,半響又問︰「御花園有人查看吧」
「因知道福晉當日在湖邊釣魚的事,到有幾個太監宮女湊趣問我可看見過什麼?奴婢回說隱隱約約听到過什麼聲音,但當時您釣魚累了,正要收竿,所以並沒有太在意。」
曉月五官小巧玲瓏,姿色尋常樣貌平平,很多時候看過一眼很難記住她的長相,但她又同樣沉穩干練聰慧又透答,權珮難得的夸贊了一句︰「還是你辦事可靠。」
說听見到比沒听見更能躲開嫌疑。
曉月有些受寵若驚︰「都是奴婢當做的!」頓了頓又說了那幾個當時問她話的太監宮女︰「一個御藥房的小太監,一個是浣衣院的小宮女。」就算是要查大抵也不會用自己明面上的人,但這些零零總總的或許已經連出了一些東西。
權珮又漫不經心了起來︰「問問曉蓉,我要的貴妃紅到底做沒有做出來?」
福晉要的吃食總是聞所未聞,曉蓉捧著個水晶盤子里端著一碟子牡丹花樣的紅色點心,有些忐忑的捧到權珮眼前︰「福晉嘗嘗。」
膳房的太監開始並不大同意,後來也是听曉蓉做的別致,起了偷學的念頭才答應曉蓉在廚房做點心。
「阿恆嘗嘗我做的貴妃紅,還是熱的呢!」少年光潔的面龐上洋溢著溫暖的笑意,滿臉的期待,有哄鬧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凶狠的左右衛橫沖直撞,五歲的那年權珮以罪臣之女充入掖庭,她哭喊著看著哥哥被帶走,貴妃紅落了一地
權珮捏了一塊咬了一口,味道熟悉又陌生,幼年時在宮中的種種又涌上了心頭,她擺了擺手︰「以後不必做了。」
曉蓉不知道自己做的好還是不好,卻不敢開口問,忙應了一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晚霞染紅了半邊天血一般的鮮艷,抄家那日,祖母、母親、伯母、堂姐都上吊自縊,艷冠長安的南宮家女眷們香消玉損,從此只在長安的美艷的傳說中出現。權珮從睡夢中驚醒,羊角宮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曉月坐在椅子上做著針線,見她醒了,忙朝外頭道︰「將湯絡繡丸端上來。」
孩子在權珮的肚子里動了動,權珮的眼才漸漸清明了起來,緩緩模上肚子︰「沒有什麼動靜吧?」
曉月道︰「暫時沒听的有什麼。」
丫頭端了清水侍候權珮淨了面手,喝了一碗湯絡繡丸,權珮覺得不那麼冰涼了,靠在床上半響才開口︰「你家中還有兄弟姊妹麼?」
「奴婢還有個弟弟的,在那拉府上做個跑腿的小廝,媽死的早,爹娶了後媽,只是前年也去世了,家里就只有一個弟弟不放心。」
「等到出宮建府我將你弟弟也要過來。你跟著我練些身手吧,只怕以後的事會多起來。」
曉月明白,從此刻起她便真正的成了福晉的心月復,丫頭里在沒有人比的上她了,她跪下磕頭︰「奴婢一定忠心與福晉,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又是一夜好眠,早起權珮換了松軟的鞋子,在院子里由著丫頭們扶著走動,宋氏和雁姑娘都侍候在一旁,小太監領著請平安脈的太醫走了進來,曉月瞧見笑著問︰「怎麼不是往常的張太醫?」
小太監道︰「張太醫扭了腳告假在家里,這位是太醫院的李院正,在太醫院有些年頭了。」
丫頭端了椅子過來請權珮坐下,一旁丫頭忙又提權珮淨手,椅子一旁擺著個墊子,頎長的李院正跪下來也不顯得矮小,身形魁梧的他到不像是文弱的大夫。
李院正細細的替權珮把脈,末了道︰「脈象有力,福晉肚子里的小阿哥很好。」快四十的人了,說起話來竟帶著幾分優雅的磁性,沒來由的就是有幾分吸引力,李院正緩緩起身,同權珮一般高度的時候,輕笑著低語︰「湖邊,好身手。」這男子眼波流轉竟比女子的還要勾人攝魄幾分,白皙硬朗的面頰上不留胡須,一點都看不出近四十的樣子。
李院正見眼前牡丹一般的女子眼中的冷厲一閃而過,嘴角越發帶了笑意︰「改日我還來給福晉請脈。」
旁人沒看出端倪,只覺得氣氛好似同剛剛不大一樣了。
這男子信步出了院子,權珮的眼里嗜血的光芒一閃而過,想要脅迫她做些什麼麼?只是做過這樣事情的人最終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晌午吃了飯,權珮小憩了片刻,起來又走動了一會,讀了一會書,才好似想起來一般同曉月說話︰「打听打听這個李醫正。」
夜色朦朧繾綣溫柔,男子和女子在榻上抵死纏綿,卻又說不出的違和,男子的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此刻的他是這世上至高無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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