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產房里總有下人和太醫進進出出,宮里的太後皇上德妃娘娘都派了人過來看望,納蘭明月雖過來了但確實幫不上什麼忙,便坐在外間喝茶,等著若有什麼新動向就及時叫人傳給府上的權珮知道。
粉蝶跟在一旁侍候著納蘭明月,窗戶外一閃而過的人影,驚的她面色變了變
李氏生的是第三胎了,所以很順當,兩個時辰就生下了一個還算健康的小阿哥,雖然母以子貴,但同樣也講子以母貴,這個時候的李氏即便生下了小阿哥,顯得也沒有多麼值錢,權珮只看了一眼就離開了,胤禛甚至根本就沒有露面。
即便是當時生二格格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冷清過,李氏微閉上眼,將懷里的孩子摟的緊了些
河南開封的糧店已經開始籌建,自有漕幫的人在跟前周全,胤禛得了消息情緒還算不錯,進門月兌了靴子坐在了炕上,瞧見一旁的權珮神色並不好。
「怎麼呢?」
權珮回過神︰「跟著納蘭明月出門的粉蝶說,她看見了曾經也被訓練過的宮女在九公主身邊貼身做事。」
九公主府也有這樣的人物,那麼是不是說九公主這次的事情並不意外?
「那九妹是不是」胤禛這樣說著權珮忽的起了身︰「我怎麼都要過去瞧瞧,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了,要是真被人陷害了,那可真是」
看的清楚的人自然明白,九公主是佟家和太後的紐帶,太後一向疼愛九公主,若真是九公主出了事太後和佟家的關系自然好不了,上一次就有人想要破壞這份關系,這一次也許又是同樣的伎倆,在說還有專門安插在九公主身邊身份不明的人,只怕會對九公主不利。
外面的丫頭打起簾子,納蘭明月匆忙進來,面上還有淚痕︰「九公主沒了,走的時候連眼都沒閉上!」
任何朝代權力中心的人總能遇上這樣那樣的不幸,千年前權珮還是大明宮中的一個小宮女,在宮中受到懲罰兩天沒有吃飯,路過的太子曾給過她一份糕點,將她調到了自己身邊,等到一路爬升又做了尚宮的時候,也曾眼睜睜的看著救了她一命給她無數恩惠的太子在她眼前死去,那時候眼淚也沒流過,因為身邊總有人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不斷離去。
權珮忽的沉默下來,好似千年前的血與淚都翻滾了出來,她靜坐在炕上看向窗外,只覺得分外蕭條︰「公主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什麼話麼?」
「她說恨駙馬,生生世世都恨」納蘭明月吞了口唾沫︰「後頭連太後也趕去了,走的時候甩了駙馬一巴掌,將公主的一雙女兒抱了回去,佟家人一路痛哭。」
是不是總要付出了血的代價,才會起到該有的作用。
權珮擺了擺手︰「你下去吧,先歇歇。」
納蘭明月應了一聲,瞧了一眼一旁同樣沉默的胤禛緩緩退了下去。
連納蘭明月都覺得壓抑,不知道駙馬做了什麼對不起九公主的事,叫九公主死的時候說了那麼狠毒的話,死不瞑目,這得要多恨
沉默還是胤禛先打破︰「那個訓練了粉蝶這些宮女的人會是榮妃嗎?」
「只怕*不離十了,不然還會是誰?榮妃哪里來的這樣大的能耐,能避過所有人的耳目,是不是還有幫手?小小的一個下人用在關鍵的時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真是」
「怎麼能叫九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叫人好好的去查榮妃,這個仇不論遲早都要報!」
權珮知道胤禛不是莽撞的人,他善于隱忍,也許是一年但也許是十年,但終歸會了解這件事情。
不知道三福晉知不知道這一切?
三阿哥披著大氅從外頭進來,帶著一身的冷氣,對坐在炕上做針線的三福晉道︰「九公主剛沒了,連太後都驚動著去了。」
三福晉吃驚道︰「怎麼這麼突然,不是昨天才生下雙胞胎女兒麼,這就出事了?」
三阿哥背對著三福晉,三福晉只覺得三阿哥的語氣很悲憤︰「听說是駙馬對不起九公主,活活將虛弱的九公主氣死了,到死都不能瞑目。」
三福晉吸了一口冷氣︰「天,那九公主也太可憐了!」又好似在自言自語︰「不知道權珮知不知道,她跟九公主一向要好,只怕心里也很難過的」
三阿哥眼神微閃︰「你好好勸勸四弟妹,叫她也別太為難駙馬,畢竟佟家」
三福晉冷哼了一聲︰「權珮才不會怕什麼佟家王家的,就是我見了也沒什麼好臉色,當女人好欺負?!」
三阿哥的眼皮子跳了跳,放柔了聲音︰「行了,你也別自己氣自己,也別總做針線,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又不是沒有針線上的丫頭,累壞了怎麼辦?」三福晉這才抿嘴笑起來︰「我知道,你是要睡一會麼?也確實挺累的,這幾日總在宮里跟著編書,你睡一會,我去外頭。」
三阿哥點了點頭,躺在了炕上,三福晉替他蓋好被子就緩步走了出去。閉上眼三阿哥的心里總想著事情,听說太後很生氣,那麼老八受太後影響是不是也要跟佟家有裂痕了?還有太子,果真最近做事越發乖張了,鞭笞了好幾次朝廷命官,連私底下的事情都不知道收斂了,只怕又要氣的皇上下手了吧,他這樣想著嘴角就漸漸有了幾絲笑意,完全不同于他往常的儒雅,透著說不出的邪魅,只要一個機會,他就有成事的把握,等到有一日他坐了皇帝,那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沒有人可以阻攔他了
九公主的死對德妃的打擊也不小,很快就臥病在床,權珮作為兒媳婦,自然要進宮侍疾,雕花的拔步床上,被褥之間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憔悴的德妃瞧見權珮便落了淚︰「我的九兒死的時候我竟沒見上一面,听說死也不能瞑目!」她這樣說著便又揪心的痛起來,語氣里越發的怨恨︰「佟家人太可恨了!」
果真是將所有的恨都放在了佟家人身上。
權珮輕柔的安慰德妃︰「其實咱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您也要顧著身子,就算要怪也要查清楚了在說,這樣也算對得起九妹。對了,九妹身邊那些侍候的人呢?找幾個貼身侍候的人過來問問,也許能知道些咱們平日里不知道的事情。」
權珮這樣說,真的轉移了德妃的幾分注意力,漸漸的也不哭了,宮女忙捧上熱帕子替她擦了擦臉,才听得德妃吩咐道︰「你去把公主貼身侍候的幾個宮女都找過來,我有話要問。」
便有人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德妃緩和了情緒跟權珮說起了九公主的事情︰「她剛生下那會跟現在的雙胞胎極像,瘦瘦小小的一點,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笑,別人都說養不活,偏我不信邪,整夜整夜的抱著她把她暖在我身上,她滿月的時候太後起興過來看了一眼,沒想到抱在懷里她就笑了,所有人都說太後是觀世音轉世,連孩子都知道,所以不會笑的九公主也笑了,太後很高興,沒多久就把九兒抱養在了身邊,從那時候起我在後宮才漸漸過好起來了,我總覺得我的九兒是天生的福星,可是,偏偏」德妃說著又沾眼角。
十四大抵是才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匆匆趕了過來,見權珮在行了禮,又問候德妃幾句,不免嘟囔起來︰「今兒听潘理院的老高說,塔娜在過小半個月就進京了,在京城待嫁,真是煩人,何必來這麼早,瞧見就讓人心煩!」
十四也許跟九公主確實感情淡漠,這會的他最關心的並不是突然死去的姐姐,而是未來的福晉並是不他中意的人,塔娜的日子也許不會好過。
德妃這會越發多了急躁︰「你懂不懂事,這會還說這樣的話?塔娜郡主來了,你要是有半分的不敬,瞧我怎麼收拾你!」
十四沒好氣的撇了撇嘴,又干干的坐在了德妃身旁。
外頭有宮女來回話︰「內務府說公主身邊的宮女已經被收了回去,多半已經遣散回家了。」
公主才去,還沒有下葬這麼快就將下人全部遣散了,連德妃也皺起眉頭︰「內務府是怎麼做事的?服侍了九公主一場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叫他們都遣散了,這是什麼道理,未免顯得天家太無情了!」
若不是因為這些下人里面有身份不對的,又怎麼會有人急忙的將這些宮女遣送回去,天南海北只怕也沒人會去費力氣找這些人了,只能就這麼算了。
十四也不滿的哼了哼︰「額娘你好好養病,我去問問內務府是怎麼當差的,替您出了這口氣!」他說著就起身,德妃不免又在身後緊張的叮囑︰「千萬不要惹事。」德妃跟十四在一起,確實才更像母子,而胤禛實在是外人。
當年的恩怨權珮沒有心思理會,現在的胤禛越顯的孤單單薄,在這渾水之中才越少有人盯上,不是連深藏不露的榮妃娘娘也一直沒有朝他們下手麼,可見他們隱藏的還算可以。
太後眯眼坐在榻上,瞧著有些疲憊,九公主的突然離世確實讓太後很受打擊,畢竟也是用心養大的孩子,叫留在京城雖然有些別的目的,但也確實是為了九公主好。
八阿哥站在下首輕聲安慰︰「您別太傷心,這樣容易傷身,九姐在天上也不得安寧。」
太後睜開眼,微微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語氣卻也透著叫人不容置疑的堅持︰「以後跟佟家少來往,管他是什麼佟半朝,害了我的九兒,都要叫他們嘗到苦頭!」
叫佟家嘗到苦頭,皇上會答應麼?太後這樣說是想試探還是真心?八阿哥斟酌著道︰「我何嘗不是恨佟家,但事情其實誰也沒弄明白,九姐到底的死因咱們並不知道,貿然和佟家鬧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太後覺得近來的事情確實不少,讓她總有些應接不暇的忙碌,大抵是上了年紀了,總覺得沒有多少精力來管制,她便只能將不多的精力全部放在八阿哥身上,更加不容許八阿哥的不順從,于是語調略高了起來︰「哀家說的你還不明白?以後不要在跟佟家來往了!」
八阿哥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垂著眼恭敬的答應︰「是。」太後的控制欲越來越強了
皇上也很重視九公主的葬禮,開奠當天叫了內大臣去祭奠,福晉們自然也都要去,靈堂後頭設著休息的屋子,三福晉拉著權珮的手輕聲安慰︰「千萬別太難過,實在是駙馬太不應該了!」
三福晉怎麼就這麼篤定是駙馬做了不對的事。
權珮嘆息︰「可憐了九公主了,不知道什麼事這麼想不開?」
三福晉有些憤恨的低聲道︰「都是男人太可恨了!一點都不知道珍惜女人,九公主那樣恨,八成是駙馬外頭有人了!」
「怎的這樣篤定是駙馬的錯?」
三福晉愣了愣︰「不是都這麼說麼?」
權珮便也嘆息,外頭又有命婦進來眾人都相互見禮,後頭听得是太監尖細的嗓音,連太子妃也出宮來看了。
太子妃出宮的時候並不多,權珮也不怎麼去太子宮中,兩人見面的時候都不多,但卻也能看出來太子妃的憔悴和疲憊,太子妃進來免了眾人的禮,自然的攜著權珮的手︰「總說跟你好好說說話,卻總是見不上面,九妹的事情大家都很難過,你也想開些。」
都知道九公主和權珮的關系好。
權珮便也問候了幾句︰「是不是宮務繁忙?您瞧著到操勞,我也不好總是去打擾,所以連見面的時候都少,好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太子妃眼里的苦澀一閃而過。
也就才剛剛坐下,就有太子宮中的小太監追了過來︰「您快進宮吧,出事了!」
太子妃听到這話腿都一軟,虧得權珮在旁扶了一把,她才站穩,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只歉疚的朝著眾人點頭,跟佟家的幾位相陪的女眷打了招呼就匆忙離開。
看情形,只怕是太子又出什麼事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