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青袍女子讓原本就不是用真面目到此,多少有些做賊心虛的凌錚一陣驚凜,再加上剛剛那一聲炸雷,讓凌錚的心里在那一瞬間多了些許慌亂。
但長時間在鬼門關打轉的凌錚很明白一顆平常心對自己有多重要,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平靜地道︰「那您先請。」
傾盆大雨傾瀉在碧游劍派的數十座大山,青袍女子身體表面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層青色光罩,將雨水隔絕在外,而其他幾個執事卻滿是忌憚地望著她,即便是被雨水淋成了落湯雞一樣,也是不敢動一下。
女鬼一樣的青袍女子滿是好奇地望著凌錚,一雙漆黑到甚至有些不正常的眸子里出現了不一樣的光彩,她笑問道︰「您?」
凌錚沒說話,感覺這女子就算笑起來也讓人看著的慌。
「那好,跟我走吧。」青袍女子揮了揮那同樣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小手,之後便朝著遠處走去。
已經淋成落湯雞的凌錚隨之跟上,無意間瞥見了那幾個執事慶幸和恐懼的目光,心中疑惑叢生,不敢掉以輕心。
跟著那青袍女子七拐八拐地繞了好長一段時間,凌錚一張臉已經被雨水沖刷了不知道多少遍,但看這意思,似乎距離廢丹房還遠。
青袍女子邊走邊道︰「剛剛無意間听見了你們的對話,你說那個老修士是專程來收購廢丹的?那他給的是什麼價格?」
凌錚信口胡謅︰「哦,一塊二品靈玉換一百顆廢丹。」
「哦,算是不錯的價錢了。」女鬼一樣的青袍女子點了點頭,因為是背對著凌錚,凌錚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又繼續走了一段,青袍女子突然問道︰「唐城,你對先前被咱們碧游劍派追殺的那個年輕陣法師有什麼看法?」
凌錚想都沒想︰「我覺得那人肯定腦子有問題,照理說惹了咱們碧游劍派,還不是有多遠跑多遠,那人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找死,說他是個傻子都感覺有些含蓄呀。」
凌錚罵起自己來絲毫不臉紅,他覺得自己罵得也是事實。
背對凌錚的青袍女子輕笑了兩聲,之後停下了腳步︰「唐城,你知道麼,我在這碧游劍派將近二十三年,你是第一個敢跟我說話的。」
「因為,跟我說過話的,包括我的師父,都已經死了。」青袍女子慢悠悠地道︰「我想你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
凌錚臉色猛地一變,之後也是停住了腳步。
兩人就這麼在碧游劍派丹房所在這座山峰上的一條巷子里靜靜站立,一個身體被青色光罩庇護,雨水絲毫沒有打濕她的衣服。而另一個則是落湯雞一般,但眼神卻是沉凝無比。
「還打算裝下去?」青袍女子轉過身來,笑著對凌錚道。
凌錚嘴角一扯,露出了一個微笑︰「沒想到還是露餡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的不敢相信,被我碧游劍派幾乎不惜一切代價追殺的你,竟然還敢膽大包天地進來,而且還是進入宗門內重地之一的丹房。」青袍女子輕輕伸手,手指卷住了自己的一縷銀發︰「當初我在得知你出現的消息之後,還想去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卻被你給溜了。現如今你既然主動送上門來,是不是多少該露出真容以示尊敬?」
沒等凌錚說話,青袍女子便接著笑道︰「然後再去死呢?」
凌錚在一開始踫見這女子的時候,便知道對方是一個金丹境高手,並且還是是一個讓自己根本模不清實力底細的金丹境高手。
他身體表面魔氣洶涌,瞬間顯化真容,之後將萬鈞槍召喚出來後,同樣還以微笑︰「抱歉,我還沒打算死。」
「你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的。」青袍女子仔細打量了凌錚幾眼,那雙黑得不像話的眸子里又爆發出了讓凌錚看著很沒底的神采︰「至少現在不是。」
凌錚沒搭話,猛地掄起萬鈞槍,槍走棍勢,砸向了女子的天靈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開什麼玩笑,憐香惜玉?對方實力比他強不知道多少,如果不趁著現在離她較近,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近身戰的優勢,凌錚很確定自己今天會走不了。
萬鈞槍的恐怖力道將周圍的雨幕生生地轟開,但卻是砸了個空。
果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凌錚心中震驚于青袍女子鬼一樣的長相和鬼一樣的身法,但反應卻是不慢。在萬鈞槍砸空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施展縱碑步。
「轟!」
一聲炸響,雨幕再一次被轟開,而轟開雨幕的,是一只縴細蒼白的手掌。
正是那只縴細蒼白的手掌,打出的力道,似乎比凌錚的萬鈞槍還要驚人,這讓凌錚心中一陣驚凜。
「無屬性靈脈雖然有很多值得稱道的地方,但你實在太弱,弱得讓我興不起戰意。」青袍女子身形如鬼一樣地一閃,站在距離凌錚只有不到一丈的地方,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多少有些感覺自尊心受傷的凌錚看著那女子,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這個你倒是錯了,剛剛那一砸我絕對能把你砸死。但你長得再難看也是個女人,我不喜歡打女人。」
接著,凌錚在心里補了一句︰當然是在我打不過的前提下。
青袍女子目光有些恍惚,她抬起手輕輕地模了自己的臉一下,喃喃道︰「你說我長得難看?」
絲毫不知道自己觸了這女子逆鱗的凌錚,自認為很誠實地點了點頭,之後道︰「你確實很難看呀,現在就像個鬼了,估計再難看一點,都夠嗆配得上鬼這個字了。」
「砰!」
一聲大響,凌錚被青袍女子一掌打飛出老遠,身體劃開了雨幕,撞塌了十幾面牆之後才稍稍消去了那蒼白縴手上打出的恐怖力道。
之後,慢慢站起身的凌錚望著站在原地盯著他的青袍女子,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笑道︰「哦,剛才說錯了,能打出這種力道,說明你連個女人都算不上的。」
原本表情平靜的青袍女子听了這話,表情雖然依舊平靜,但那頭及腰的銀發開始無風自舞,遠遠望去極其嚇人。
再無懈可擊,不可戰勝的對手,心緒一旦亂了,便肯定會露出破綻。這是寧沖霄教給凌錚的一句話。
凌錚在青袍女子第一次出手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如果論肉身力量的話,實在不比他差多少。肉身力量跟他差不多,修為甩他不知道幾條街,再加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對方手中,凌錚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處于絕對的劣勢,所以便基本上什麼難听說什麼。反正自己抗揍,今天豁出去臉了,得一直罵到這女子真正露出破綻才行。
在性命面前,那種維持風範的臉面多少靈玉能換一斤?
這是寧沖霄教他的道理。
果然,沒等凌錚起來,青袍女子一腳蓋在了他的臉上,又讓他倒飛出老遠,牙齒被踢掉。
「你知道嗎?和男人打架,動作千萬不要太大。我剛剛看見你袍子下面的一些不該看的事物了。我有破妄之眼的。」凌錚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指了指自己那雙已經變得幾乎沒有眼瞳的眼楮,臉上帶著一種就算是竇筆看到都有些自愧不如的色坯微笑。
凌錚在青樓的時候,面對女子,其表現之差,實在難以稱得上「自然」二字,用竇筆的話說,他就像是一個人形的土豆。但現如今,凌錚說出的話句句都能讓那女鬼一般,卻帶有不食人間煙火般氣質的青袍女子心中羞怒。
「我原本還想在制住你之後,請求掌教饒過你這麼個可造之才,從而為我碧游劍派效力。」青袍女子聲音冷得嚇人︰「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怪就怪你運氣不好,來我碧游劍派找麻煩的時候被我給遇上。」
「哦?你居然一開始想為我向你們的掌教求情?」凌錚捂著已經腫起來的半邊臉,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已經濕透的衣服︰「嘿嘿,無緣無故的,你怎麼會想要我活下去?莫非你看上我了?唔,沒想到我這麼有魅力,之前你好像還沒見過我?」
「今天你死定了。」青袍女子聲音又冷了幾分。
「唔,是嘛。」凌錚伸手將萬鈞槍召回手中,目光肆無忌憚地掃了掃青袍女子渾身上下的重點部位︰「有個不情之請,我到現在都還未經人事,我的一個兄弟說過,那種滋味兒很美妙的。不如在我臨死之前,干脆給你獻身一把,今天天氣雖然不怎麼好,沒有花前月下,但我感覺在滂沱大雨中做那種事兒,也是會有一番情趣的。」
凌錚說著讓自己都感覺有些臉紅的話,一雙近乎沒有眼瞳的眼楮死死地盯著青袍女子,之後,當他發現青袍女子的眼楮陡然間變得血紅一片時,頓時覺得這是個機會。
凌錚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女子動怒的那一刻,因為無論是任何人或者生物,在真正動怒的那一刻,都會暫時失去對周遭事物的精細判斷。
凌錚趁著這個機會,先是一聲大喝讓青袍女子有些詫異,之後便施展開縱碑步玩命一樣朝自己先前尋到的那個沒有被寂空法陣籠罩,可以施展傳送陣離開的角落。
凌錚感覺自己的運氣實在差的可以,眼瞅著就要混進碧游劍派的廢丹房,用那些廢丹再次充實一下自己的丹藥資源,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肉身力量並不遜于他,並且修為深不可測的青袍女子。
見凌錚跟個兔子一樣,三兩個縱躍便飛出了很遠一段距離,青袍女子也是施展身法追了上去。她手上光芒一閃,出現了一條玄青色的長綾,這條長綾的長度大約兩丈,雖然看上去像是某種布料,但輕輕抖動之下,竟然能傳出軟金一般的輕響,顯然不是俗物。
她仰天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吟,聲音傳出之後,碧游劍派各座大山都飛出了數十道人影,緊跟著青袍女子沖向了凌錚。
從凌錚背影和氣息,這些碧游劍派的執事和長老一下便認出了他的身份,頓時又驚又怒。驚的是凌錚竟然敢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刻再次進入碧游劍派,當真稱得上是膽大包天,而怒的則是這小子竟然三番兩次地找碧游劍派的麻煩,對門派名譽極其重視的一眾修真者頓時有些氣不過,誓要將凌錚挫骨揚灰。
之後,整個碧游劍派都知道了那個年輕陣法師出現在自家宗門的消息。頓時,碧游劍派數十座山峰都炸開了鍋。
先前沒有趕上坊市圍攻凌錚一戰的不少碧游劍派年輕一代修士摩拳擦掌,跟隨著人群一起下山,御空疾飛向凌錚所逃竄的方向。
凌錚這才意識到自己從老混球寧沖霄那里偷師來的縱碑步有多實用,原本他以為那身法不及閃空陣,但此刻全力施展開來,速度竟然甩出那個修為不知深淺,此刻眼楮發紅的青袍女子好一段距離。
青袍女子殺氣騰騰,顯然很久都沒有這麼怒過,使得她身後一眾碧游劍派的修士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沒一會兒的功夫,凌錚便在滂沱大雨中,疾飛到了先前自己布下一千座閃空陣的那一片區域,並找到了那個可以動用傳送陣的角落。
他落地之後站定,遙望著同樣落地,一言不發但殺意驚人的青袍女子,笑道︰「哎呀,原本我不想自戀的,但姑娘你竟然追了我這麼遠,實在不得不讓我想歪了。」
那種氣死活人不償命的笑意,讓一向心如止水的青袍女子恨得牙癢癢。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怒。
「可惜呀,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凌錚裝模作樣地朝青袍女子施了個禮,之後直起腰,望著遠處一眾正在死死盯著自己的碧游劍派修士,居然還有心情打招呼︰「各位好,有些道友應該見過面了。哈哈,一個月沒見了,不知道還吃得香睡得著麼?」
「你這魔道狂徒,居然還敢來我碧游劍派找死!」一個看上去明顯氣勢不凡的中年人越眾而出,一雙看著就十分人的眼楮死死地望著凌錚,冷聲道︰「青放長老現在何處?」
「青放長老?」凌錚有些疑惑,之後便知道那所謂的青放長老便是那先前一月追殺中差點把他結果掉的金丹境大圓滿老者。
「這個真不知道。」凌錚搖搖頭,之後看似隨意地橫移幾步,走到了那個可以施展傳送法陣的角落,雖然望向了輕拍女子身後的一大群碧游劍派修士,雖然是在雨夜中,但他的笑容很是燦爛︰「哈哈,都這麼熟了,知道我來了之後竟然還派出這麼多人來看我,有點不好意思呀。」
他之所以笑得那麼燦爛,是因為他發現那些碧游劍派修士有一多半都站在自己先前所布下的虛傷陣範圍內,這實在是個很妙的巧合。
青袍女子眼中血紅已然消退,因為她覺得對一個馬上就要被挫骨揚灰的人,實在沒有動怒的必要。
她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凌錚臉上掛著在碧游劍派一眾修士看來如同白痴一樣的笑容,望著青袍女子問道︰「就算是殺我,也得讓我知道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說是不是?」
「名字而已,告訴你好了。」青袍女子笑道︰「我叫碧晴空。」
「好名字。」凌錚說著,萬鈞槍一陣舞動,頃刻間便布置成了一個傳送法陣。
「還想做困獸之斗麼?」青袍女子碧晴空望著凌錚︰「你就算是刻畫傳送法陣,也是出不去的。」
凌錚將傳送法陣布置完成後,嘿嘿一笑︰「不一定啊,碧晴空是吧,後會有期。希望到時候你別再像現在這麼難看。」
說著,凌錚邁步走進了傳送法陣中,之後伸手捏出了一個手印,心念一動,整整一千座虛傷陣瞬間顯化。
碧游劍派一眾修士瞬間被虛傷陣籠罩,人仰馬翻,在虛傷陣的殺光橫掃下,不少人都缺胳膊斷腿。
碧晴空臉色一變,身形疾動。
她不是想要過去殺了凌錚,而是想要離開這個讓她感覺有些心悸的地方。
「後會有期啊。」
凌錚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之後手印再變,輕喝了一聲︰
「爆!」
這是白陣門的爆陣術。
在一千座虛傷陣爆發的那一刻,凌錚眼前一花,被傳送法陣傳送出了數千里之外。
之後,凌錚又連續布置傳送法陣,朝著先前的小山村趕去。
抵達小山村之後,凌錚卻怎麼也找不到雲天遠了。
驢蛋子見凌錚回來,氣喘吁吁地將一塊玉簡交給了凌錚,道︰「凌大哥,你師父說有事兒,一天前就已經離開了。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後會有期。」
剛剛和碧游劍派一眾修士說了後會有期的凌錚臉色一變,接過玉簡之後,靈覺滲透進去,開始讀取里面的信息。
首先的一段信息便是︰「哈哈,小子,既然能活著回來,說明你把事兒做得不錯。老夫之前確實想和你去那鳥草的登仙城,但老夫突然想起有一件事兒要去做,所以就不能跟你一起啦。所以呀,你小子得快點動身才行,距離那個口口聲聲說你不到就殺你的小丫頭之間的約定時間不遠了,記得抓緊時間,別給老夫丟人!」
「我操你祖宗!」凌錚攥著玉簡仰天大罵。
這剛坑了碧游劍派一次,一轉眼就被雲天遠給坑了一次,現世報來得也太他媽快了?!
滿打滿算距離凌錚與白姑娘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天,二十天,靠自己的陣道水平,怎麼可能會趕到登仙城?
很快,碧游劍派再次被凌錚以虛傷陣坑了一次的消息傳出,引得各方嘩然。
而凌錚,則玩命一樣地朝著登仙城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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