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加護病房外,寒舟也等待著東方玦的醒來。
加護病房的門開了。
「醫生,我們家少爺怎麼樣啊?」寒舟焦急的站起身,問從病房里走出來的醫生。
「沒有什麼危險,只是輕微的腦缺氧和腦震蕩。」醫生回答。
「寒舟……」病房里傳來了東方玦的聲音。
「看來病人已經醒了。」醫生說。
「那我能不能看他?」寒舟焦急的問。
醫生點點頭說,「沒什麼問題,他已經以出院了。」
「哦,那好。」
寒舟打開門,走進了病房里面,「少爺。」
「上官逸呢?」東方玦躺在病床上,剛剛醒來的他還有些恍惚。
「放心吧,他沒有事,只是艾娃……」寒舟說。
「艾娃怎麼了?」東方玦問。
「艾娃中槍了,現在能有生命危險。」寒舟回答。
「快!」東方玦一口氣坐起身,「帶我去看看。」
「是。」
嘀,嘀,嘀——
是生命的聲音。
將近凌晨的醫院有一種蒼然之感,讓人很容易覺得自己倒了生命的盡頭。
此時,剛好有人即將到達生命的盡頭。
那是個女人,金碧眼的女人。
艾娃已經被推入手術室半個小時了,這半個小時對于上官逸來說,格外的長。他甚至連一秒鐘都覺得像是一年。
在手術室外邊塑料椅子上的上官逸,如坐針氈。
他時不時的站起身來回走走,時不時坐在椅子上翻來覆去。
他的心情是忐忑的,腦海中不停的回想著一個小時前的情景。
一個小時前,他抱著受傷的艾娃奔走在大街上。艾娃的血越流越多,一點點浸染他的衣襟。
「艾娃,你千萬不要有事啊!艾娃!」上官逸不停地對著已經暈厥過去的艾娃說。
朦朧中,艾娃醒了過來。
「少爺……」
「艾娃,你醒了?艾娃?」上官逸在那一瞬間喜出望外。
「少爺……我這是在哪?」艾娃的眼楮眯著,血液的流逝讓她神志不清。
「艾娃,你放心,馬上就到醫院了。艾娃,你撐住!」上官逸的眼角泛起晶盈,但是他強忍著不讓那晶盈流露出來。
在上官逸的生命里,他一直都放浪形骸。但是艾娃一直都陪在他左右。
他十分清楚艾娃一直以來為他所做的一切,但是他總是克制不了自己的任性。
那一刻,他十分後悔自己一直以來孩子氣的作為。
「少爺……不要哭……你是大人了……」艾娃含混不清的說,「艾娃現在非常開心。」
「艾娃,你不要說話!節省體力!不要說話!」上官逸焦急的說著。
這一切看在寒舟的眼里,他背著東方玦,緊緊跟著上官逸急急而奔。
在寒舟的印象里,從來沒有見過上官逸像現在一樣像個男人。
曾經的上官逸是那樣玩世不恭,那樣放浪不羈。但是現在,他仿佛不再是那個上官逸一樣。
「艾娃……很開心,」艾娃說到一半,嘴角就留下了鮮紅的血液。
「艾娃!」上官逸有些著急的大喊。
「艾娃沒事……」艾娃回答,「艾娃現在在少爺的懷里……艾娃很幸福……」
「對不起!艾娃,對不起!」上官逸對艾娃說。
上官逸所說的對不起,是對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上官逸自真心的懺悔。他希望艾娃能原諒他。
「傻孩子……不準你說傻話……」艾娃笑著說,用她無力的手指輕點了上官逸的鼻頭。在上官逸的鼻子上留下了一抹殷虹。上官逸的造型像極了小丑。
艾娃看著上官逸滑稽的臉,笑了出來,突然,她的左肋傳來了一陣刺痛,讓艾娃咳出了鮮血。
「艾娃!不要動!」上官逸咆哮著。艾娃的每一滴血都灼熱的滴在他的心上。
「少爺……不準你說傻話……」艾娃開心的說,「說點高興的……」
上官逸看著命懸一線的艾娃,她脆弱的躺在自己的懷里,上官逸痛心疾首,淚水絕了堤。
他用顫抖的語調告訴艾娃,「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就從頭到尾玩一遍《仙劍奇俠傳》……」
這是上官逸和艾娃的約定,因為上官逸覺得,電影里面的許多角色說出很感人的話之後就會死去。
所以他跟艾娃約定,以後無論生什麼事情都不能說很認真的話。
「真好……」艾娃說,「艾娃最……喜歡少——」
艾娃沒有說完這句話,整個身體就軟癱了下去,她的手,無力的耷拉在身邊。
「艾娃!艾娃!啊!啊!」
上官逸撕心裂肺的吼叫著,他的腳步一刻也沒有停歇。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緊緊的抱著艾娃,他的雙腳因為不停地奔跑,腳下已經傳來了酸痛感。
即使如此,他依舊不停的跑著。
我不能停!
我不能停!
上官逸不停的對自己說。
「艾娃,我要你活下來!只要你活下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聲聲切切,吼聲傳出了寂靜的大街小巷。在三更半夜的都市里,在沒有車流的都市里。他不停的吼叫著。
聲音響徹了雲端,淡化在了塵世中。
嘀、嘀、嘀——
手術室里面,醫生讓助手擦了擦汗。又一絲不苟的拯救著艾娃的生命。
醫生不敢有一絲松懈,因為他還記得,把這位命在旦夕的病人抱來的青年男子是如何恐嚇自己的——
「如果你救不活她,我就把你的五髒六腑都掏出來種在醫院後面的花壇里!」
說這句話的人,現在異常的沉默。
他忐忑的等待著手術的結果。
「給你。」一只手遞給上官逸一罐,是東方玦。
「謝謝,」上官逸說。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東方玦在他身旁坐下來。
「重要的人命懸一線的感覺,我現在跟你一樣。」東方玦抬起頭。
「我現在才意識到我不能失去艾娃。」上官逸低著頭說。
東方玦听到這句話,想的是——
我也一樣,不能失去展顏。
「放心吧,」東方玦把手放在上官逸的肩膀上,「她不會有事的。」
「我真傻,」上官逸並沒有听進去東方玦的安慰,「她為我做了那麼多……」
啪——
上官逸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我又為她做了什麼!我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禽獸!」
上官逸越來越激動,不停的耳光不停的抽在自己臉上。
「你給我冷靜冷靜!」東方玦一把拽起上官逸,「你以為艾娃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心里會好受嗎?」
「小表哥……」上官逸呆呆的看著東方玦,淚水在他的臉上緩緩流下,他抱住了東方玦,「我真的不能失去艾娃。」
「我知道,」東方玦拍拍上官逸的背,心里呼喚的,是展顏。
「展顏,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你把我送到賽格那里之後,賽格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他只是要我每天陪著他去看各種令人作嘔的人體試驗,好幾次,我幾近精神崩潰。」
「賽格是個變態,我跟他在一塊的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膽。或許是因為這點,艾娃看出了我的不安,她決定幫我逃出去。」
「她為這件事,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而如今,她命在旦夕,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小表哥,我好自責……」上官逸哭著說。
「安心吧,艾娃一定能月兌離危險的……」東方玦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上官逸。
「小表哥,」上官逸說,「你變了。」
「什麼意思?」東方玦詫異。
「從前的你,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現在的你,不僅一點也不冷靜,反而學會了說假話去安慰別人。」上官逸說。
「是嗎?」東方玦勾了勾嘴唇,「能吧。」
「展顏真是一個神奇的女人。」上官逸說,「連我都不由自主的會喜歡上。」
「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東方玦笑說。
兩個人相視一笑。東方玦深邃的眼楮里又泛起了愁緒。
「展顏,對不起,我沒能來得及救你出來。」
東方玦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從小,他的生活就很優越,他從沒體會過挫敗感。
即使面對他老爸東方沛,他也從來都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但是,展顏徹徹底底擊垮了表面上強硬的東方玦。
有人說,戀愛的男人,會變成白痴。
現在的東方玦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回想十幾年前的今天,那個痛恨父親的男孩,今天又怎麼會愛上自己的仇人呢?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真是神奇。」
東方玦不由得想。
「別矯情啦,小表哥,」上官逸對東方玦說,「你這麼娘炮,不知道展顏怎麼會死心塌地跟你的。」
東方玦拍了上官逸的頭,「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
突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上官逸緊張的站了起來,「醫生,病人怎麼樣?」
醫生深深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上官逸抓住醫生的衣領,「艾娃要是活不過來,我就要你們整個醫院的人陪葬!」
「先生,你先息怒,我們已經盡力了……」
上官逸攥緊了拳頭,正欲向醫生泄他滿腔怒火的時候,被東方玦拉住。
「先冷靜冷靜吧,小表弟。」東方玦淡定的說。
「哼!」上官逸松開了醫生。
「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但是子彈傷到了病人的內髒,而且她之前大量失血,還撞擊過頭部。現在雖然能暫時月兌離危險,但是很能傷到中樞神經,成為植物人。」
「說你該說的話!」上官逸恨恨的說。
醫生面露慍色,「就是說,她需要有人在床邊給她講些她的事情。她才有醒過來的能。」
「好的,醫生我們知道了。」東方玦說,「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醫生點點頭就離開了,留下了東方玦與上官逸。
東方玦拍拍上官逸的肩膀,「你先安心下來,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吧。」
上官逸不語。
「少爺,」寒舟來到了東方玦身邊,他的手里拎著一塑料袋早餐,有豆漿和油條之類的。
在沒有見到展顏的日子里,東方玦每天早晨都吩咐寒舟買這些回來吃。
他要體驗一個平凡父親該有的一切,甚至吩咐寒舟在網絡上查詢最新的菜價。
有時候,他會很早的起床,去一趟菜市場,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買很多蔬菜回來。
他甚至開始嘗試自己做菜,這件事讓寒舟耿耿于懷。
每次東方玦興致勃勃的做好了一道菜,讓寒舟品嘗的時候,寒舟都會感覺到很難為情。
寒舟總是強忍著擠出一個笑容說,「少爺,您的手藝還有待提高。不過已經有個好的開始了。」
東方玦每次听到這句話,都會砸爛自己家的一張桌子。
「少爺,先吃點東西吧。」寒舟走到東方玦身旁說。
「嗯,」東方玦拿起一袋豆漿油條遞給上官逸,「吃點早餐,別想太多。」
上官逸接過來點點頭。
「少爺,還有一件事。」寒舟說,「剛才我出去買早餐的時候,有人把這個交給我。」
寒舟說著,遞給東方玦一封信。
東方玦詫異的接過來,拆開信件,看了起來。
突然,東方玦身後的骨翼開始躁動,他的眼楮又變紅了。
來信的不是別人,正是東方睿!
「我的好弟弟,
為兄這連環計布置的還算精彩啊?
想必你現在一定恨我入骨。
倘若是那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言歸正傳,展顏在我的手里。想要她的命,就乖乖的听我的話。
今晚,來夏威夷餐廳,咱們哥倆敘敘舊。
放心,我的手下會好好對待展顏的。
你只要安心前來便。
你親愛的大哥
東方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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