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殿內
皖驊帝用面紗幾乎遮住了芷的整張臉且在美人兒那如水般晶亮又略顯迷茫的眸光中,美其名曰未出閣的女子不可拋頭露面!可這一次霽月失算了。剛出宮門口,芷便看到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停留在一行幾人面前,正當她不知所措,恨不能將整個小身子隱在霽月身後時。霽月正掃視不遠處對自家娘子指指點點的一些人,然後目光又很淡定的落在了一旁很是忐忑的漣身上。接著不顧周邊人的吸氣聲便將芷橫抱著上了馬車。那側德海尾隨著也跟了來。只有漣仿若霜打過的茄子般在原地蕭瑟站立,回想著德海公公昨日那很是‘低調’的囑咐。他仍是不很理解自己此番已是謹遵聖意將外出的一切‘照舊’,可是……漣甚為苦惱的糾結著,君上方才那極不平常的一眼是否就已經預示著些什麼呢?再想想府中的那一位——漣頓覺此之所謂做人家夫君難,做人家臣子的更難!
這邊馬車上又很不尋常了,某位君主自是舍不得懷中的人兒受一丁點委屈。可事實就是那般不如人意。望了望跟前那不住的將小臉往自己胸口上蹭了又蹭,直至被憋得喘不過氣也未曾發覺的小可憐。芷的主動親近對霽月來說自是求之不得,可現下此番境況,霽月不禁想自己再怎麼舍不得也得動手將那張小臉遠離自己。只是……懷中人兒的那雙眼溢滿著無辜和迷茫,他直覺得今後一定要將娘子藏起來。
初始被霽月抱著坐進馬車之後,她仿若置身在一個大箱子里。可為了不讓哥哥擔心芷強壓著自己心底的恐慌和不安,慢慢的她發現自己不會呼吸了。直至手心不斷冒出的涔涔汗意,她忍不住的將小臉往哥哥的胸前埋了又埋。半晌之後,又驚覺喉嚨像是給什麼東西堵住似的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或許潛意識里她不想讓哥哥討厭自己,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懂,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懦弱,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又是如此的無能。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夠讓哥哥明白︰其實自己只會拖累人,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無盡傷害。于是,她學會了偽裝。盡管很害怕,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夠失去他。
霽月也發現了懷中人兒的不尋常,那嘴角隱現出的縷縷血絲、紅暈散去蒼白盡染的小臉、額角處不曾間斷過的汗水、指甲深入掌心的傷痕……此般種種讓他的心不住的驚痛,怪自己不能夠在第一時刻發現娘子的不適之處。霽月頭一回不想要娘子的在乎。他想,娘子的笑靨只屬于自己也只能有自己來守候。
于是,鄱陽城某處的街道唐突出現了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而他的懷里正抱著個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兒!在這過後,盡管風雲淡去、歲月變遷了不知道多少回。可大家心里清楚的知道,往後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神仙眷侶了!這是一個怎樣唯美的畫面。女子雖已是很盡力的不讓大家看到她,熟不知在芷用小手狠狠的蹂躪霽月的衣襟就像是個在撒嬌的小妻子,更不用說這時的她還將漲紅的小臉緊貼在人家的胸前,那神情既可以理解為害羞也可以被大家稱作是剛睡醒的貓咪。再加上懷抱佳人的男子有著能夠融化萬物的溫柔目光。自然而然的,大家看到了有生以來從不曾看到過得一幕!有一瞬間,人們沉浸在了那份甜蜜當中。于是,霽月抱著芷縱行在街巷時,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德海雖然知道那丫頭在自家君上心中的份量,可在看到某君主抱著自家娘子從跟前經過時,他不淡定了!這之前,雖不是整日跟隨君上身側,可若按平日里這位的習慣……德海仍清晰的記得在過去某一日太後壽宴當中自己的一段奮斗史,以及霽月在成年那日扔給他的爛攤子,或者更往前的說來就不得不提及這位君主尚在襁褓中仍很是受歡迎的一段了……只是更多的更多,德海盡管能夠如倒豆子那般將其一一羅列出來,可到底有那麼幾個是讓他覺得終身難忘的。
德海從來就覺得自家君上就像是神明般的存在,因為王上是無所不能的。曾幾何時有的那些經幾代人治理也不曾好轉過的河道堵塞,霜國幾百年強攻不下的城池,還有藩王掌權君主政權旁落的隱患更有富商偷稅所引起百姓們的恐慌……此般種種,到了這位的手中不過是一眨眼間也就都不是問題了。他想,君上若能夠平日里不是那麼的‘較冷清’的話一定更完美。雖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一直沒能影響過霽月在眾多臣子、百姓心中的地位,可德海就是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因此在私底下沒少折騰。這位老人家倒是將百折不撓這一精神演繹的那叫一個淋灕盡致,在這個萬分坎坷又驚險的過程當中,德海心中的那團雄心烈火卻被霽月的興致缺缺跟消磨殆盡了。那是怎樣的一個汗水、淚水與血水共存的奮斗史啊!直至最後,當噩夢成真的那日德海真是有種悔不當初的念頭。往事歷歷在目,可跟血淋淋的現實比起來,這位老人終究覺得自己還是慢了自家君上不知多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