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自古人就有三六九等、貧富貴賤之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一個世界的男男女女也就有了大大小小數個不同的圈子。圈子不同、生活也就注定有了這樣或那樣的差別。
一些人在跳腳或是斯文的咒罵狗*娘養的生活時,也許偶爾會矛盾的意識到生活並不是那麼的不盡人意。
不管承不承認,生活有悲離自然就少不了歡合。無論悲歡離合是什麼,亦或是和他人有多麼的截然不同,但終歸是有,且也不可能沒有。
這也許就是生活的平等與矛盾之處。
真能把悲歡離合拋卻腦後、說不在乎就不在乎的牛叉人物,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又有寥寥幾人?
皖北末梢蘇、魯、豫、皖四省交界處,談不上富裕繚繞,可這樣的一個地理位置也不可能多麼的貧困潦倒。
月亮尚且有陰晴圓缺、一個人難免有悲歡離合。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圈子的人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一樣,多多少少也會有一定的差距。
劉家村,四省交界處以貧窮而聞名于附近的一個小村子。這個只能用芝麻而用綠豆來形容都顯得過分夸大的小村子,注定不會在任何地圖上留下任何痕跡,更不會有誰知道還有它的存在。
就是這麼一個小村子,也不可能只有貧窮與悲離,自然也有它的歡合。這個歡合不管對他人來說如何,但對這個小村子來說很重要,絕對值得全村人歡慶與興奮。
村子里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在京城學業有成後回到了自己的家鄉,而回來的目的就是用所學的知識帶領全村人致富奔小康。
對這個貧窮了幾輩子的小村子來說,無疑不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于是全村人興奮了、沸騰了,可僅憑一個大學生哪怕是畢業于京城一所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真能帶領村里人致富奔小康嗎?這個誰也說不好,心里確實也沒有個底。可總算有了個希望。再說,就是村子里數年來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學業有成回家鄉,也值得村里人高興與迎接不是?
也別指望這個小村子能搞出多麼大的迎接儀式來迎接他們的「村之驕女」,若真能如此,全村人也不會為了一個未知希望的希望而雀躍了!
于是一些「歡迎」之類的毛筆大字歪歪扭扭的出現在了一張張鮮艷紅紙上面,由三三兩兩的村民拉扯著組成一個群體浩浩蕩蕩的向村口迎去劉家村有「三寶」,當然所謂的「三寶」是相對與附近的村子而言,也是劉家村村民可以拿出來對其它村子耀武揚威炫耀的最大資本。
第一寶就是全村人為之沸騰的這個大學生,這可是村子里這麼些年來唯一的一個大學生,而且讀的還是京城的名牌大學。當然這個女大學生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村里的一寶,除了她大學生的身份外,這還是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在劉家村有句不成文的村遙︰「劉家村有支花,那個美人人夸。」是不是真如村遙所說的人人夸?這個不好說,不過她的美確是通過附近數個村莊所認可的。也是她穩坐「劉家村三寶」首把交椅的一個重要因素。
劉家村第二寶是村口的一棵近百年的梨樹,一顆樹干高近2米、粗如水桶般的高大梨樹,也絕對是附近十里八鄉僅有的一棵,就算是周圍有「梨都」之稱的一個縣城也很難找的到這樣一棵梨樹。
「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滿樹含苞欲放的雪白花朵,又為這棵老而霸氣十足的樹王平添了幾分美色。這棵百年梨樹王也絕對算的上是一寶!
至于劉家村的第三寶,就不得不另當別論了。
周圍村子的人都知道,在劉家村那棵百年的老梨樹下常年躺著一個老人,沒有人知道這個老頭的具體年齡,只是從他早已白如霜雪的發須及那布滿歲月痕跡的面孔可以猜出這絕對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身下一把稍微晃動就奏出歲月交響曲的竹藤椅,手中一支不知重燻了多少煙垢的旱煙桿,身邊一個不知什麼材料做成的破舊酒 ,似乎成了這老頭生活的定格畫面。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個劉家村村民都沒有搞清楚其具體年齡的老頭,也不清不楚的成了劉家村的一寶。
其實劉家村村民心里也都清楚,老頭入劉家村三寶的重要原因並不是他的年齡,而是一腔吼的出神入化的京劇。那一腔京腔絕對是僅此一家、別無其它!這也是周圍村子沒有、劉家村村民可以肆無忌憚炫耀的資本,或許這才是老人入劉家村三寶的主要原因。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爺下南陽御架三請,
聯東吳滅曹威鼎足三分。…
一曲就連劉家村光著的三歲小屁孩都耳熟能詳的京劇《空城計》,傳進了漸漸接近村口的那群迎接「村之嬌女」的劉家村村民耳朵里。雖是吼的字正腔圓、出神入化,可這群耳濡目染了成百上千次的村民似乎對其早已經完全免疫了。
一群人在一個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的帶領下,繼續向前走著。
布滿潔白梨花的老樹下,彌漫著濃濃的煙霧,隨著老頭的晃動伴隨著京腔傳出的竹椅的刺耳聲,看似有些滑稽的畫面,也似乎提起不了這些村民的什麼興趣,仍沒有幾個人去注意這些。
或許這些村民早就對這幅場景習以為常了!根本就沒有再去瞅一眼的必要。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那棵老梨樹旁,突然,一瘸一拐走在最前面像頭弱不禁風孽畜的中年男人猛的右手一舉,意思非常明確,是讓身後的一群人停下來的意思。
看來這個一瘸一拐的孽畜在這群人中有那麼點威望,本來浩浩蕩蕩前進的人群在他的一抬手下都停了下來。
不過劉家村這些村民的目光仍沒有幾個放在幾米處梨樹下老人的身上,目光都隨著為首中年男人的目光瞅向了遠處。
吸引幾百只目光的是幾十米外的一塊空地,空地上貯立著一個六、七成新的籃球欄,球欄旁三個青年正熱火潮天的爭搶著一個籃球。準確的說,吸引劉家村一群村民目光的是這三個青年,那個帶有補丁的籃球在三人手中來回的傳遞著,可誰也沒有機會投欄。
「娘 個腿,你們三個熊貨怎麼又在這里亂舞起來了?」一瘸一拐的中年孽畜帶有嚴重方言的聲音突然吼開了。話音還沒落他就邁開步子、一瘸一拐飛快的向三個青年走了去,很難想象他一瘸一拐的雙腿竟能甩出如此驚人的速度!幾十米的距離,卻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你們三個快點停下來。」中年男人來到三人面前又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完全沒考慮三人此時的反應,邁開步子把目標鎖定在了籃球上。
「劉瘸子,有你這麼當主任的嗎!好歹我們幾個也是劉家村貨真價實的村民,村里的球場、球欄,你卻不讓俺們幾個村民在這打球,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三個青年中一個顯得最是瘦小的孽畜率先來到了中年男人面前,人還沒到便扯著嗓子吼開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賤民!
瘦小青年話一出,本就火氣十足的中年孽畜急了,不過並沒有徹底爆發,指著瘦小青年,差點沒跳起腳罵道︰「劉建軍,你個王八羔子別在這給我瞎貧嘴!給你們說多少次了,這個球場不是讓你們用來打球的,這是咱們村特有的形象。為啥說是形象知道不?就是說這個球場是用來襯托咱村的村容的,而不是讓你們用來打球的」。
瘦小青年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意無可救藥的的樣子,冷笑道︰「還形象呢,就咱們這個破村子還整什麼狗屁的形象」!
站在瘦小青年旁邊的是個魁梧青年,近一米九的身高,赤果著上身,給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粗曠,很難想象那個僅一米六幾的瘦小青年哪來的勇氣和他打球。
顯然魁梧青年也不是個啥多麼淳樸憨厚的貨,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欠踹模樣道︰「劉瘸子,弄個球場就是打球用的,不讓打球你弄它干嘛?還形象!「八一」說的對,什麼狗屁的形象!都是瞎扯淡!我…
「王強,我*你大爺,是劉建軍,再叫「八一」我和你狗日的急。」話說著瘦小青年呲牙咧嘴向魁梧青年撲了上去。雖是如此,那小身板倒還真不敢怎麼著,兩人的差距在那擺著,瘦小青年不傻。
「猴子,快點帶他們兩個離開,我還有事,沒時間和你們幾個瞎扯淡。不是不讓你們三個在這里打球,是任何人都不讓。」劉瘸子拋開兩人,目光移向了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籃球的另一個青年。
一張略顯蒼白近乎病態的面孔,面孔看起來要比另外兩人秀氣一些,但也只是略顯秀氣,五官拼湊在一起形成的輪廓並稱不上什麼俊美,也就是讓人瞅著不厭煩罷了!中等身材、一身洗的發白的運動裝勉強能湊合上他的身材。這個略有南方人文雅氣質的青年與這個勉強屬于北方範疇的小村子倒有那麼點格格不入的意味。
總之,那相貌放在人群中激不起多大的浪花,撐死了也就是能折騰出那麼丁點漣漪。
「主任,我們幾個很長時間沒有在這里打球了,今天就讓我們玩一會兒,放心,一會兒我們就離開」。听起來很人畜無害的聲音。
「你放屁,狗屁的很長時間!昨天下午你們三個就在這里亂舞了兩個多小時,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劉瘸子真急了。
劉瘸子氣急敗壞的表情壓根就是擺設,沒起到半點威懾力,青年擺出一副比竇娥爹還冤的表情道︰「你這是听誰說的,把他叫來,咱當面對質。」
「我听…嘿,又想套我的話。」劉瘸子恍然大悟,擺了擺手道︰「你也別管我听誰說的,這是那個什麼…鐵,對,鐵證如山的事情,你們三個熊貨也別想不承認」。劉瘸子還沒到無可救藥的牛*B哄哄境界!他可不敢告訴這個劉家村首號刁民是誰打的他的小報告!不然,三個刁民非得把這個剛平靜了兩天的小村子再次搞得烏煙障氣不可。
在劉家村除了三寶之外,還有三刁,當然,這個刁是刁民的權威解釋。
而劉瘸子面前的這三個孽障就是劉家村名幅其實的「三刁」,這三個在劉家村最不待見的刁民,在劉家村那群村民眼里絕對的「惡慣滿盈」的很,也沒少讓這些村民在背後撮脊梁骨。劉家村村民對他們是能遠之決不近而,所以從開始那群迎接的村民都是持觀望的態度,沒有人會自找麻煩的在中間橫插一腿。
而整個劉家村也只有劉瘸子是個例外,畢竟是村長,倒也有些資本與之抗橫。不過村里人也清楚,劉瘸子也沒佔過幾次便宜。
叫劉建軍的青年把目光從遠處那群村民身上轉向劉瘸子,道︰「劉主任,听說咱們村的「村寶」回來了,是不是真的」?
知道這事也不可能瞞得過這三個刁民,劉瘸子愛理不理的答了聲︰「是」
劉建軍的那張臉上一刻還是一副欠踹死驢模樣,下一刻就變成了人畜無害的可愛笑面佛,呵呵笑道︰「劉主任,劉叔!咱們商量個事情,只要你答應,我們馬上離開這里」。
「別,還是叫我劉瘸子吧!這劉叔听著我心里發毛」。內心做了會掙扎,劉瘸子狠狠的道︰「什麼事,說吧」!劉瘸子不傻,平白無顧的劉建軍會叫自己叔!這個刁民不跳著腳罵驢.日的劉瘸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劉叔,你看咱們幾個也是咱劉家村實實在在的村民,咱這「村寶」回來了俺們也應該去迎接是不是?」此時的劉建軍完全換了一副嘴臉。
「不行,你們三個馬上給我回家老老實實的呆著去」。劉瘸子的語氣十分強硬。
「這樣吧!我不去,讓他們兩個跟著去」。被叫作猴子的青年突然道。
劉瘸子內心掙扎了片刻,像是下了一個天大的決策,一咬牙道︰「好吧!他們兩個跟著去,你只要不去就愛咋的咋的吧」!劉瘸子畢竟和這三個刁民斗了那麼些年,這麼些年也模出了點門路來,只要這個劉家村頭號刁民不在,有自己壓著,另兩個孽畜也興不起多大的浪來。至于這個頭號刁民!也不可能真老老實實回家呆著,那麼這個球場還得讓他繼續糟蹋,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沒必要和這三個刁民慪氣。
劉家村頭號刁民留下,另外兩只孽畜隨著隊伍去迎接,雙方達成了統一意見。
赤果著上身的魁梧青年伸手去拿球欄上的衣服,被稱作猴子的劉家村首號刁民,手中運著球沖向球欄前,雙手抱球、腳離地、起身、一個憋腳的灌籃,球沒進,卻引來哄堂大笑。
「猴子,你的技術也就如此了。丫的,真給咱們丟人」甩了一個白眼,劉建軍率先跑開了。
「娘的,你們懂個屁」。孫猴子憋了憋嘴。
一行人離開了,空曠的黃色土地上顯得有些孤寂的身影在球籃前來回的拍打著手中的破舊籃球,球與地面踫撞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老梨樹下的那個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吼了起來,或許一直就沒有停止!
你到此就該把城進,為什麼你猶疑不定,進退兩難,所謂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