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穿心 第八章 化境

作者 ︰ 瑭玥

沈秋沒有睡著。夜已經深了,五月里的夜竟然帶著一絲寒意,讓她忍不住裹緊了薄被。

她一個人睡在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張之斌和小七在隔壁。她能听見一陣陣鼾聲,也許是他,也許是小七。

傍晚的時候,張之斌找到這家榮賓客棧投宿。

老板立即迎上來,叫店小二去收拾天字號房。

張之斌卻止住他︰「給我兩間上房。」

老板明顯有些詫異,這才注意到他身後有個女子。于是吩咐店小二︰「給二公子兩間上房。」

沈秋在床上輾轉,越想越不明白。就一路所見,他們三個人穿著樸實,絕對不像是有錢人,這老板怎麼會給他們最好的房間呢?老板怎麼知道他叫二公子?

他們認識!

沈秋心里一驚,立刻坐起來,睜大眼楮看著窗外的彎月,手把薄棉被攥得緊緊的。

不對。

自己太多疑了。也許張之斌多次路過此地,多次照顧過這家客棧的生意,老板認識他也不奇怪。就像大酒店的VIP客戶。

她又躺下去,听著隔壁斷斷續續的鼾聲,看著房梁發呆。

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僅靠自己一個人,要在這里生存下去,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對張之斌竟然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完全徹底地選擇相信他。

就像人要淹死時突然抓住一根浮木。

不管如何,先找個容身之所。以後,以後再說吧。

沈秋打定主意,放下心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天一亮,小七就來敲門,說是備好了早飯。緊接著店小二就端著一個銅盆進來了,里面裝了大半盆子清水。

沈秋接過店小二遞來的白布帕子,沖他一笑,表示感謝。

店小二立即紅了耳根子,連忙退出去。

小七說道︰「你抓緊時間梳洗,不然一會兒飯菜都涼了。」說完掩門離開。

沈秋這才拿起帕子往水里放,還沒放進去,突然驚叫起來!

盆里倒映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臉龐,相貌清麗可人,眉間有一顆嫣紅痣,更平添幾分俏皮。

這不是自己!

這是誰?

砰地一聲,房門被大力推開。

沈秋一個激靈,轉頭一看,張之斌和小七正站在門口看著她。

「出什麼事了?」張之斌問道。

沈秋悶了一下,才說道︰「沒什麼事,剛才看見一只大耗子……」

小七大笑起來︰「不過就是只耗子,用得著這麼叫喊!」

張之斌低聲斥道︰「燕小七!」

燕小七立刻閉上嘴。

張之斌又對沈秋說道︰「那老鼠跑出去沒有?」

沈秋一愣,瞄了他一眼,抬手一指窗戶,說道︰「從……從窗戶跑出去了。」

張之斌點點頭︰「那就好。你梳洗完了下來吃飯。今天還要趕路。」

沈秋擠出一個笑容︰「好。」

走了大半天,沈秋沒有說一句話。更多的時候,她垂著頭想著心事。

張之斌看了她很久,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沈秋沒有抬頭︰「沒有。」

張之斌笑道︰「悶在心里只是讓自己難受,說出來也許有解決的辦法。」

沈秋還是垂著頭,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我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借尸還魂。」

張之斌一笑,道︰「那不過是些傳言。若真那樣的話,人豈非永遠不會死。丟掉這個身子,再找一個身子,繼續活下去。」

沈秋還沒有抬頭,幽幽地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人借尸還魂了,她會怎麼樣?」

張之斌一怔,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要看情形而定。」

沈秋立即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怎麼看?」

張之斌悠然說道︰「如果這個人前世活得很順當愜意,突然找了個乞丐的身子,那就當真是不如死掉來得痛快。」

「如果她前世活得不好呢?」

張之斌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微笑地看著她,然後說道︰「那就撿到了天大的便宜。可以重新活一次,照自己的意願活一次。」

沈秋眨眨眼,隨即笑道︰「對。」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覺得不管以前活得好不好,能再活一次都是好的。」

張之斌想了一瞬,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所以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繼續活下去而已。不如多費點心思想想怎麼才能活得好。」

沈秋側頭琢磨著他這句話,過了一會兒使勁兒地點點頭,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如此走了七、八天,路過的市集越發繁華熱鬧,沈秋暗想快到大都了。

這天下午,馬車駛進一座城門。

沈秋听見外面叫賣聲不斷,就撈起車窗簾子看去。只見整條街道都用青石鋪路,兩側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子。人群川流不息,確實熱鬧非凡。

馬車繼續前行,拐過幾個彎,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片刻之後,馬車在一扇雕花朱漆小門前停住。

張之斌跳下車,叫燕小七拿過車旁的四角矮凳在車轅下放好。然後他撈起車簾子說道︰「丫頭,快下來。」

沈秋踩著矮凳下了車,狐疑地看著他,說道︰「我們到了?」

張之斌點點頭,便上前拍門。

沒拍了幾下,就听見吱嘎一聲,雕花小門開了條縫,一個灰衣護院探出頭張望一番。看見張之斌,他立刻將門大開,垂首立在一旁︰「二公子,請進。」

張之斌站在門口問他道︰「唐老板可在?」

灰衣護院答道︰「在。正在靜園等您呢。」

張之斌微微頷首,領著沈秋大步而入。

沈秋踏入院內,只看見一片殷紅花海撲面而來,幽然馨香暗暗浮動。廊亭水榭,樓閣雕欄,曲巷疊復。她頓時眼花起來,沒想到這小巷子里居然有這種人間仙境,只恨自己沒有多生幾對眼楮來瞧瞧。

張之斌走得極快,沈秋只好收起看稀奇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快步子跟在後面,生怕失掉他的引導,迷失在這夢幻化境中,找不到出路。

七彎八繞地穿過幾個院子,來到一處幽靜偏僻的別院。沈秋看見圓形門拱上書了一個篆字︰靜。想來此處便是靜園了。

院中植有幾株繁茂梔子。正當時令,梔子花朵朵盛開,被那繁密的墨綠葉子襯著,好似點點玉荷蕩漾在一片碧波之上。一陣微風拂過,陣陣梔子香沁人心腑。

張之斌停下步子,轉身對沈秋說道︰「你在這里等著。」

沈秋點點頭,他就進了一間廂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秋覺得自己就像一只掉進熱鍋里的螞蟻。她忐忑不安地看著那間廂房的門,既盼著它打開,又怕它打開。

正在糾結不已的時候,那扇門開了,沈秋看見一個女人,一個清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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