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風雲錄 第三十八章 浩然真諦

作者 ︰ 金古之風

徹夜失眠,著實讓未之風睡不好覺,今日起得稍晚,一出房門即見著沐彩虹對著他嬌笑道︰「怎麼?舍得起來啦。我和飛燕還在猜你來不來得及趕上用早膳呢?」

宋之風微笑以對,然眼神卻望向庭院之中,霸刀山莊和宋家堡的弟子皆起了個大早,這會兒正在庭院里練武,彼此拆解招式。沐彩虹在他身旁輕聲道︰「天下會的日子漸漸近了,大伙的心也糾得更緊了...」

這時立于庭院之中的沐飛晨,見著宋之風在瞧他們練拳,嘴角竟泛起一絲得意的微容,似在說宋之風沒資格站在這一般。

這些事宋之風皆瞧在眼里,卻不以為意,僅是無言淺笑。然沐彩虹竟驚訝的望著他,宋之風不解道︰「怎麼啦?」

沐彩虹臉兒一紅,吱唔了一會才道︰「本來...本來人家以為你見著他們練武該會很難過才是,想不到你竟似無所謂。」

宋之風瀟灑的聳肩笑道︰「這麼多年了,也早該忘卻那些不如意的事。」

沐彩虹卻搖頭道︰「可是你方才瞧他們的神情卻不是那般。總覺得...總覺得你的眼神充滿自信,有點像當年的你。但又不完全像,這麼說呢..好像帶點邪氣....」

宋之風心中思及,紅玲瓏曾說「習刀即尋正道,縱刀則入異途」,練刀者在生性上總帶點極端。何況自己的刀意執于狂,無視敵我,也難怪在眼神中會透露異樣。只好陪笑道︰「我這人本就不大正經,眼神當然充滿邪氣....」

彩虹低罵道︰「胡扯!」

眼神再度望向場中,不見他大哥和鐵暮雨,而王譽和林飛燕則是無視于身旁的人,全神專注的比試。林飛燕將紫青刀漫天劃出,形成密不可分的刀網,完全封住王譽秋水刀的去路。王譽也不急著破招,將手中的長刀斗動,點出陣陣刀芒相迎。刀勢一收,在林飛燕身旁彷若涌起一陣勁氣,刀網頓時消去無蹤,黃芒忽現,凌厲的一刀自她香肩旁射出!

宋之風微微動容。林飛燕這式「靈刀初動」使得可真漂亮,想不到她己有這般修為,海燕可能尚不及她。然更令他驚訝的卻是王譽的破招,只見他身子一回,側身迎向疾刺而來的刀,左手劃了個半圓,順勢將秋水刀劃向林飛燕的刀尖,轟然一響,王譽仍瀟灑的立在原地,而林飛燕卻被迫退了半退,這是「幻刀歸一」,在萬化刀法中不算上層,但以簡御繁,注其勁于一脈反得己破解林飛燕雷霆萬鈞的攻勢。宋之風心中了然,王譽可真出色,難怪聲名更勝許臨風。

海燕此刻獨自坐在一旁專注的瞧兩人比斗,見著王譽的破招後也是一震,臉上立刻露出思索的神情,方才那一役可讓她受益匪淺。眼神一瞥,見著了立于走廊的宋之風和沐彩虹後,便取刀走自沐飛晨身旁,眾人皆不禁停下來,只因此女是董天絕所看重的人,雖說己重返南玄門,但眾人對她仍存戒心,唯獨沐飛晨見著海燕朝他走來,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拱手道︰「姚姑娘,不知有何指教?」

彩虹這時掩著嘴在宋之風耳旁道︰「哥哥可能看上這妖女了!」

宋之風心中暗笑,看來彩虹對海燕的氣還沒消,同時也好奇,海燕找沐飛晨做啥?

海燕露出難得的笑容,對著沐飛晨道︰「我瞧你們的浩然長拳,實不值一曬。霸刀山莊的首徒鐵暮雨或許可以和宋堡主扯了個直,但其下的許臨風、王譽和林飛燕,無一不是強手。反觀你宋家堡,可有人及得上他們?這場天下會下來,你宋家堡的顏面何存!?」

此言一出,宋家堡的人皆是面有憤色,但又無從反駁。只因他們當中確實沒有人可及得上霸刀山莊的弟子,沐飛晨的臉色更顯得難看,回道︰「不知姚姑娘可有何良計?」

林飛燕反手持刀入鞘,跟著道︰「姚妹子,你身份特殊,若此刻還挑撥霸刀山莊和宋家堡,恐怕更惹人閑話。你明知我們天下會的目的何在?又怎會有這番言論呢?」

海燕冷啍了一聲,回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我看你霸刀山莊是不想宋家堡的人凌駕于你們之上吧!」

王譽淡然笑道︰「姚女俠此言差己,大伙心知肚明,這場天下會真正的敵人是‘玄都三杰’,若你有法子助宋家堡的弟子練就武學,我們自是虛心受教!」

海燕緩緩的踱步,意有所指道︰「這還不容易,我問你們,近年來宋家堡最杰出的高手是何人?」

沐飛晨立刻回道︰「自是智拳──宋雷!」

海燕搖了搖頭道︰「真是杇木不可雕也,一個死人能有什麼作用?」

跟著將持刀的手指向立于走廊的宋之風道︰「是他!修羅神拳──宋之風。」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宋家堡的人哄堂大笑。只因宋之風早己功力俱廢,此事全江湖皆知,又豈能是霸刀山莊的對手?

宋之風心中暗嘆,海燕果然恨意未消,此刻定要讓他顏面盡喪。他身旁的彩虹不禁喝道︰「楊海燕,你這是何居心!?」

海燕臉上堆滿了笑意,顯是宋家堡的反應正合她意,這時她續道︰「你們可別誤會了我的意思,宋之風武學天份之高,全江湖皆知,縱使此刻不能在使勁,但浩然長拳的精義可沒能忘記,你們何不向他虛心討教一番呢?」

沐飛晨頓時知曉海燕的用意,她靈刀宮遭人滅門,然宋之風不聞不問,因此她心中對他恨極,此刻為了討好海燕,也順著她話道︰「既是如此,宋師哥,不如下來陪我過兩招,順道指點小弟。我手頭會留力,不會傷到你的!」

听及這話,原水月宮的門人笑的更加大聲,似要把剛才所受的羞辱全數轉嫁到宋之風身上....彩虹這時再按捺不住,嬌斥道︰「哥哥,你怎能跟著北宗妖女一道瘋!」

宋之風卻止住了彩虹,淡然道︰「說指點是不敢當,若說是彼此交換練就浩然長拳的心得,倒是無妨。」

宋之風此刻雙目涌現斗志,似他從未受傷一般,讓在場的人不禁感到當年的「修羅神拳」彷若又回來了,王譽亦在此時露出了注意的神情,宋之風畢竟曾是南玄門第一人,此刻他有何法子化解呢?

宋之風緩緩步入場中,微笑道︰「奈何我自經脈俱毀後,己不想在和任何人拚斗。不若由令妹代我出戰,我在旁指點她便是。」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震,沐彩虹的功夫不及其兄是眾人皆知之事,宋之風找她代自己出戰,那是必敗無疑的!

沐彩虹亦是張大了嘴呆望著宋之風,自己很想替宋之風討個公道,但她曉得自己決不是沐飛晨的對手,宋之風緩緩步至彩虹身旁,在她耳畔低聲道︰「現在听我說,不要想用你所學的去硬撼你哥哥,你決不是他的對手。記住!將內力自丹田中泄出,運真氣于周身而不殆,心境至于空明,見招徹招,以護其身之勁為首要,當你哥哥使展‘空拳于始’之際,就是你反擊的時刻了。除非你哥哥夠高明,否則在那時也該有個勝負了...」

彩虹雙眼瞪得老大,不能置信耳旁所听到的話,浩然七重她雖練就未深,但前四重皆旨在聚內力于丹田,長拳伺伏而出,但宋之風卻叫她將內力引出,這...這如何能應敵呢?

宋之風瞧出了她的疑惑,將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淺笑道︰「將你所學的暫且忘卻吧,照我的話去做便是...」

沐飛晨心中驚疑不定,拱手道︰「好妹子,留神了!」

說完即縱身躍出,使展「浩勁實留」襲往彩虹的肩頭,彩虹心中一震,內力頓時重凝,正要回招相敵時,卻見著了宋之風搖了搖頭,想到她囑咐自己見招徹招,那即是絕不可硬撼,心中一橫,將內力盡泄于要穴,隨即側身閃躲,沐飛晨一式不成,剎時變招,化拳為掌,續往彩虹擊去,彩虹完全不做反擊的打算,心中不住盤旋著宋之風的話,將真氣運行周身不殆,同時借力閃躲,所幸因面對的是自己的親妹妹,沐飛晨在擊發前總留有余力,避免傷著彩虹,也才讓彩虹總能尋出空隙閃避,然這也正是宋之風要彩虹代自己出戰的原因之一,因沐飛晨不能痛下殺手,所以彩虹可以和他拖延下去,直到宋之風所說的反擊時機.....兩人斗上了數十招,看得旁人皆感到無趣,沐飛晨明顯留力不傷其妹,奈何彩虹亦是一味的閃躲,兩人始終沒有正面交鋒的機會,也無法在招式上立判高下,戰事因而延長,海燕此時冷笑道︰「宋二公子,難道你對浩然長拳的領悟就只在如何閃躲避敵嗎?」

宋之風只是微笑不語,心中也暗罵這沐飛晨實太過庸才,接連幾個可使展「空拳于始」的時機皆錯過,才讓兩人形成這番局面。

彩虹不住的閃躲沐飛晨的拳勁,而體內真氣仍散于四脈,不住運轉,自己非但無法凝勁反擊,更感到體力漸漸不支,但同時也發覺到自己的掌心竟感到一種莫明的灼熱,且不住的在加溫,沐飛晨心知不得再讓彩虹閃躲下去,一式虛招迫得彩虹朝左方躍去,然自己卻在同一時間迎向彩虹身前,勁氣頓時爆發,使展「空拳于始」攻向彩虹面門!

宋之風亦在此時喝道︰「凝勁!空拳于始!」

彩虹眼見不敵,忽地听到宋之風的話,立刻將運行之真氣重匯于丹田,同時使展空拳于始襲往沐飛晨,然此刻體內真氣竟在經脈中逆行,未返回丹田前便沖擊雙手,一陣灼熱使得彩虹無法瞧清楚眼前的景像,只听到轟然一響,自己仍立在原地,但沐飛晨卻己讓她擊飛,直倒于一旁。這讓在場的人皆吃了一驚!

彩虹呆呆的立在原地,不能置信眼前的情形,自己竟然能擊飛沐飛晨。宋之風緩緩步至兩人中間,對著驚愕不己的宋家堡弟子道︰「彩虹雖然用的是‘空拳于使’,但這卻是浩然長拳第五重,‘拳似無極’的變招!」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第五重「拳似無極」在宋家堡內只聞宋之風一人修練至此境界,連當年的宋之風也尚未能登此殿堂,想不到此刻他己悟透當中的關鍵。

宋之風續道︰「彩虹這式只仿其義,而未達其精髓,但同樣的一招‘空拳于始’,卻能令沐飛晨落敗,原因何在?」

在場除了宋家堡的人,沒人有資格回答,但卻也沒有人回答的出來,沐飛晨更是面如死灰,似未從落敗的打擊中回復過來....宋之風無奈的搖頭嘆息,他決定要提點宋家堡的子弟。只因海燕方才所言確屬事實,宋家堡的弟子中,除了其兄宋之風外,其余諸人皆不值得和霸刀山莊的弟子相提並論,自己也曾是宋家堡的人,在他心中,實不願見宋家堡示弱于霸刀山莊。

此時他振聲道︰「玄冥宗的絕藝,皆在‘真有’和‘空無’中打轉,不論是內力之施展亦或招式之繁衍皆同。浩然七重,凝聚于丹田以之為憑借,成其長拳之威名,然前四重是穩扎的功夫,真氣之運行,拳勁之延展,皆賴聚勁而出,然‘拳似無極’卻在此重反其道,逆行其真氣,迫其經脈運展,內力注于其間,成其浩勁永續不絕,此後拳招之收放自不可同日而語!」

宋家堡的諸人皆露出深思的神情,顯是宋之風的一席話給了他們莫大的震撼!

宋之風續道︰「若你們仍拘泥于前四重之硬生拳招,不得看破引勁而出之精要,終生休想登武學上乘!更別提如何應戰漠北的玄都三杰!」

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哈哈哈哈..好!說的好!不虧是我宋家的好男兒!」

說話者正是宋之雲,而跟在他身旁的便是鐵暮雨,兩人不知何時來到這兒,此時宋之雲走至宋之風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們听清楚了嗎?浩然長拳絕不是你們所想的那般簡單,之風說的沒錯,你們若無法再有所突破,將來再天下會之上,亦只有丟我宋家堡的臉罷了!從此刻起將之風的話銘記在心,潛心思索其精義!」

眾人哄然道︰「是!堡主!」

鐵暮雨亦在此時步至海燕身旁,低聲道︰「海燕,他好歹是宋家堡的人,別盡找他麻煩,你懂我意思的...」

海燕冷啍一聲,並不回話。宋之風這時大笑道︰「好了,大伙練了一早,也該累了。咱們進去用早膳吧!」

在用餐之際,彩虹不禁問道︰「堡主、暮雨師哥,你們倆一早跑那去啦?」

鐵暮雨依著一貫的沉著,回道︰「我和之風兄一道去拜訪大師了!」

宋之風本不應發言,但他還是問道︰「你們口中的大師,到底是何人呢?」

眾人忽地驚訝的望著宋之雲,林飛燕問道︰「宋堡主,你沒將這事兒道與之風知嗎?」

宋之風咧嘴笑道︰「之風和我相遇之時尚短,還未找機會向他說分明呢。」

林飛燕神色中透出異樣,似在思索何事?宋之風心有所悟,他自身是不能參與天下會,若這事和天下會有關,那他知不知道並無多大差異。心中也不禁怪自己多嘴問了這些事來削自己面子。

鐵暮雨沉聲道︰「我們口中的大師,正是當今少林寺的住持,正圓大師!」

宋之風不禁喚道︰「什麼!」

要知少林寺一向乃中原武林的領袖,正派武林中人無一不為首是瞻,若不是少林當年揚言不介入玄冥宗的內斗,玄冥宗之爭恐怕早己平息,王坤雖是名為武學天下第一,然眾人皆知,少林方丈自是不會為爭江湖地位而出手與人相斗,若他真和王坤比試上,那孰勝孰敗尚在未知之數。宋之風側頭一想,或許還要再加上失蹤的徐至遠,三人相爭才可列出天下第一。

隨即問道︰「難道說少林寺己決心要介入玄冥宗之內斗?」

宋之風淺嘆了口氣後道︰「少林寺自是不會出爾反爾,當年少林住持既立誓不介入爭斗,那後代之住持當然不敢有所違,我們之所以會找上正圓大師,主要是為了一探陸濤的下落。」

宋之風不禁喃喃道︰「天劍──陸濤...」

宋之風雖想一見這名震江湖的縱刀高手,到底有何過人的風采?能得紅玲瓏青睞,但在他心底,寧願陸濤終身不再現身于玄冥宗,只因紅玲瓏一生痛恨二人,一是他親叔宋雷,另一便是陸濤,然宋雷己逝,或許稍可消去紅玲瓏的仇念,宋之風一直希望紅玲瓏能忘卻宿怨,放過宋家堡和霸刀山莊,一旦陸濤現身,那鎮山勢必要啜上他為紅玲瓏復仇,則自是無法避免挑上宋家堡和霸刀山莊,這樣一來,他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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