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逸走江湖
初春的昆侖仍覆蓋著白雪,群峰挺立,直插雲端。縱使是黑夜里,皚皚白雪也映月生輝,放著冷光。山腰上,只有一點燈火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在孤寂的寒夜來,燃著僅有的一點溫暖,似有一戶人家。昆侖是乃萬山之祖,萬神之山。這已如神話般的山,似也可洗月兌人一生的罪孽,遠避江湖的血雨腥風。這戶人家是否也正為此,才居于此處?夜已深,尋常的人家早已睡了,這里卻仍點著燈。
燭燈旁,一個少年半解上衣,*著膀臂,正在包扎左臂的傷口。他用牙咬著綁帶的一端,右手拉著綁帶的另一端一圈圈纏繞下去。鮮血透過布帶流出,他卻似全沒有知覺。俊逸的面頰,如掛了霜般,沒有任何表情。一雙眼楮明亮得如天上的北斗,卻透著淡淡冷光。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少女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身淡黃色的羅裙,罩著一件雪白的兔皮袍子,翻著卷花的領口,襯得整個人放著淡淡的暖光。細細的娥眉畫出美好的弧線,這樣的兩弧彎月無論長在哪個女孩的臉上,都足以讓那個人貌美如花。如今卻只配裝點她那雙美得讓人窒息的眼楮。這樣的一雙眼眸,足以讓任何多情的男子**。可燭燈旁的少年卻似完全沒有看到,繼續綁扎著傷口。莫非,他本無情?
「唉……」少女一聲輕嘆,似幽夜中夜風吹來的一絲箏弦回音一般優美動听,「又受傷了嗎?」她緩步移蓮,來到少年面前。拿過了他手中和口中的綁帶。少年也同時放開了口和手,任她拿了過去。少女解開包扎了一半的綁帶,微微蹙眉。傷口紫黑腫起,顯然是少年被毒刃所傷,卻一直對其置之不理之故。少女伏,用櫻唇去吸毒血。一個如她這般美的少女,本不該不避諱地如親吻般,去踫一個比她長兩歲不到的少年。這樣一個滿身芬芳的少女,心甘情願般地自己送到身邊,一個男人若沒有任何反應,也就不是男人。少年當然是男人,即使年方十八,他已是個完完全全的男人。所以,他已拉住少女,將她按倒在床上。
少女神色未變,身體也沒有反抗,只一雙妙目毫不退縮地望著少年。她臉上仍有淡淡笑意,可笑意中沒有喜悅,沒有惱怒,沒有羞澀,也沒有興奮……什麼都沒有。那笑容竟似止水般平靜。
「你為什麼不反抗?」他開口了,他的聲音竟然不像他的人一樣冷,只是帶著一種空靈之氣。
「我本來便是你沒過門的妻子,以後也注定是你的人,又為何要反抗?」她的聲音如薄絲般劃過他的心弦。絲絲,正是她的名字。
「你心中既然沒有我,又何必強迫自己來照顧我?你心中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強迫自己做我的人?」
「這本是爹娘在我出生前,就定下的。」
他們的婚事確實是父母定下的。她跟他在一起也願意遵從父母之命而已?還是她喜歡的本就是別人,只是在他身上找尋那人的影子而已?想到此處,少年眼中的冰冷中開始混雜著莫名的怒氣︰「你別後悔!」
「我怎麼會後悔……」她的聲音太過纏綿,繞得他失去了最後一分理智……已听不清少女用柔若無骨的聲音輕喚的一聲︰「逸霄哥哥……」
墨逸霄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人。肩頭的傷已經被妥當地處理好,包扎得整整齊齊。只有雪白的床單上盛開的落紅和身上殘留的香氣告訴他,昨夜她如水般的溫柔不是夢。他佔有了她的身子……可他知道,絲絲喜歡的不是他。明知道她喜歡的不是自己,明知道她只把他當那人的替身,他竟然還利用這一點毀了她的清白。做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他還有什麼臉去面對她?想到這兒,他從床上跳了起來,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奔出院門,向山下而去……
(二)邊涼遇鏢
墨逸霄的身法已不遜于父親當年。所以,他清醒時,已奔了一日一夜,到了一個很大的城鎮——邊涼城。邊涼城雖和汴梁名稱相似,卻不可同日而語。城不大,只有五條主街,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客棧、酒家、當鋪、茶館、綢緞莊等樣樣俱全。每逢三、六、九日,清晨還有集市。這邊涼城本是周邊二十里內最大的城鎮。
滿身的汗水讓墨逸霄開始變得清醒,他開始覺得自己這樣落荒而逃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他既然喜歡她,佔有了她,就該對她負責。無論她今後怎樣對他,他都不該有怨言。但,絕對不能像個喪家狗一樣逃跑。他應該現在就回去面對她。想到此處,墨逸霄才覺得已奔得累了。他至少需要找個客棧吃飯,補充體力。向懷中一模,才發現出來得倉促,竟沒帶銀兩。除了穿了衣服,他什麼都沒帶在身上。無奈之下,準備轉身出城。剛一轉身,左首客棧中的鏢車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車上所插的鏢旗,深藍色的底子瓖著白邊,正中寫著一個大大的楊字。這個鏢旗,墨逸霄再熟悉不過,這本是揚威鏢局的鏢旗。揚威鏢局的總鏢頭就是楊仲生,母親本是楊家的養女,這楊仲生本該算是他的舅舅。只是,他出生以來,兩家素無來往。卻是因為,他爹墨雲風本是楊家的仇人。但爹娘從小便告訴過他,若楊家有難,他務須出手幫忙。而眼前的這趟鏢,看似已出了麻煩。
鏢走的是士氣,鏢師保鏢時,無論是人,還是牲畜,都該神采奕奕。而如今,鏢車橫七豎八地停在院中,無人看管。騾馬也累得低垂了頭,無精打采。鏢車上,甚至連鏢旗上,都隱約沾了不自然的殷紅。那些殷紅乃是斑斑血跡。思索間,墨逸霄一晃身,人已在房上,側耳傾听。
屋中兩個男人相對而做,一個很年輕,一個已年老,開口的是那老者︰「少鏢頭,如今鏢銀丟了大半,我們的弟兄也死了四五個。還望您早些拿個主意。」原來,保這趟鏢的是楊仲生的兒子楊文秋。
楊文秋沉沉道︰「此行是我第一次單獨保鏢,沒想到,便出了岔子。鏢銀本也不多,可不奪回鏢銀,要我如何向爹和死傷的弟兄交代?」
「劫鏢的人是弒神幫的人。如今弒神幫在江湖的聲勢已超過了丐幫和少林。我們如何惹得起?想奪回鏢銀無異于以卵擊石。」
楊文秋錘案道︰「惹不起便不惹了嗎?若以後我們保的鏢,次次都被弒神幫截了,我們只是忍氣吞聲,揚威鏢局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一旁的老者不說話了。做鏢局買賣的,若任人家劫了鏢而不敢出聲,這鏢也便不用再保了。
「楊少鏢頭說得不錯!」隨著話音,一個穿桃紅色衣衫的少女出現在門口,左手拿著一柄長劍,青蛇皮碧綠的劍套,右手托著一個一尺長半尺寬的木匣。
「你是什麼人?」老者剛要站起,就被楊文秋按住。少女長得本是很好看的,楊文秋卻一眼都沒有看那少女,他眼楮盯著的是少女手中的盒子,那盒子便是剛剛被搶去的鏢。
少女一笑,伸手一撥鎖扣,挑開了木匣。木匣中是七顆明珠,按北斗七星的形狀擺放在匣低的黃金凹槽中,「楊少鏢頭可是要奪回這個?」
「正是。」楊文秋雖然想問木匣的來處,但他知道,這少女既然攜了木匣來,便會自己說明來意。
「我知道少鏢頭正在為難。便攜了這木匣前來。只要少鏢頭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可原物奉還。」
「請說。」
「若少鏢頭答應歸順我們弒神幫,我們便原物奉還。不僅如此,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以後不論揚威鏢局走到哪里,都有我們弒神幫罩著。」
「放屁!我們……」老者沒有再說出話來,因為他已被少女點中了穴道。
少女皺眉道︰「一把年紀了,怎麼如此為老不尊?在女孩子家面前,說如此不堪入耳的話?」
老者臉漲得紅紅,可惜被封了啞學,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楊文秋冷冷道︰「若是為此,姑娘只能空手而歸了。」說著,已飛身去扣少女右手的脈門。哪知少女一笑已閃身躲開,笑盈盈道︰「少鏢頭可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
楊文秋道︰「姑娘若有本事,盡管殺了我,再滅了揚威鏢局。要我們歸順弒神,卻是痴心妄想!」
「好!」少女將右手的木匣放在了桌上,道,「那我們不防比試比試,若是我輸了,錦盒便歸你。」
楊文秋沒有答話,拿起戳在牆角的雙槍,縱身到院內。他的兵刃長,又是雙槍,在室內實在施展不開。少女一笑,拉出長劍躍向院內,換身間,已出了三劍,劍氣籠罩住楊文秋前胸七處要穴。只這一招,楊文秋已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就此認輸,于是,舞動手中雙槍,左手取守勢,右手急刺少女咽喉。少女借攻勢向右躲開,手腕一抖,長劍已到了楊文秋的右肩胛。她的身法本就比楊文秋快得多。楊文秋還未來得及收招換式,長劍已刺入肩頭。兩招間,楊文秋就已敗了,不僅如此,長劍再向前進,他的一條膀臂也難免不保。
可就在此時,「鐺」一聲,少女的長劍應聲攔腰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