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實在是有些血腥了，張成林都有些于心不忍。雖然和小鬼子干了這麼些年，鮮血見了不少，可是那是戰斗，敵不死你就得死！但今天這卻是真正的殺戮，雖然這些人來路不大干淨，但這中感覺卻實在是不大好！
張成林無奈的皺了皺眉頭，然後又抿了抿嘴唇。他靜靜的看著地上的胖子，身體中刀的位置和那煙鬼一模一樣，都是在心髒處，鮮血已經順著傷口用了出來，染紅了衣服，連地上都留了一大灘。
大地瓜的刀越來越厲害了，張成林看著那插在胖子後背上的刀柄，心中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
若是這刀是對自己而來的，自己能躲得過嗎？
可是卻沒有人能夠回答他，連他自己也不能回答自己。
這真是一柄可怕的刀。
張成林不敢再想像下去，他只得回過了頭來，望著還剩下的那漢子。
這人此時已經完全不在了狀態，身子抖得非常厲害。汗水一滴接著一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然後順著臉頰流到了衣領子里。看樣子已經變得極度緊張了，通常極度緊張的人，他的身體都會表現出一些小特征。現在這哥們的手指頭就在不停的動著，而且頻率非常之快！
張成林當然瞧得見他的緊張，看樣子這漢子要比剛才那倆爺們膽子小多了，那兩個雖然可恨，但起碼還是有膽子和自己較量一番。而這個卻……
胖子終于沒有再動了，他終于體會到了死亡的滋味。也算是死而無憾，但是他的臉卻是極度扭曲的，眼楮也還大大的睜著。瞳孔里充滿了驚恐和質疑。
這刀怎麼就這麼快，本來以為自己有一線希望的。
大地瓜看著胖子停止了抽搐，又走了過去，將那刀給拔了下來。
這刀，是自己的東西。放回去了，還是要收回來的！
張成林看著面前不停顫抖著的漢子，心里竟然有了些許憐憫之心。今天鮮血已經太多了，他已經有些厭倦了。而且這鮮血還是中國人的！
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中國人的鮮血！
「地瓜！」張成林突然喊到。
「嗯？」
「那眼楮實在是不大舒服，讓他閉上吧！」張成林淡淡的說道。
「好！」大地瓜應了一聲，便蹲子用手將那胖子睜著的雙眼給抹了下來。
「只剩你一個了？」張成林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對著那不住顫抖的漢子說道。
漢子听見這話，身體突然一陣顫栗，然後便是更為激烈的顫抖。他慢慢的低下了頭。然後竟然笑了起來。
「該來的始終會來！」那漢子喃喃的說道。
張成林不語，只是繼續盯著那漢子的眼楮！
「饒了我？」那漢子這時回過頭來，對著張成林顫抖著說道。
「不可以！」
「你是中國人，我也是中國人，饒了我這次我一定從良！」那漢子有些著急的說道。
中國人？張成林忽然覺得心里一沉，這亂世里，當槍炮口對著自己的時候，還有幾個人能拍著胸脯說自己是中國人？
但這小子，現在卻說得這麼大言不慚，理直氣壯！他又有些憤怒了！
「好，我答應你，說說吧！」張成林道。
「說什麼？」那漢子听到這話，臉上漸漸有了些起色，顫抖也稍微弱了些。
「我問你答就行！」張成林道。
「好！」那人答道。
「你怎麼會有王八盒子，不要給我說是繳獲的！」
那漢子不知道張成林怎麼會這麼問，愣了一下說道︰「日……日本人給的！」
「日本人怎麼沒給我？」張成林又問道。
「日本人獎勵的，咱們幫他們管制刁民，不對，是百姓，然後他們給派的，保安團里隊長以上人人都有！」
「保安團？」樓下那掌櫃的好像說過這話，看來的確不假。
「萬爺是誰？」張成林問道。
那漢子听到這話，眼里忽然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又恢復了平靜。指了指地上那胖子。
「那便是萬副團長！」
張成林听見這話也有些吃驚，看了那胖子一眼，心里道「通常越是‘大人物’越是後面出來啊，怎麼今兒這小子就讓自己糊里糊涂給砍了。」
「你們果然不是良民！」張成林打嘆了一聲，然後接著道︰「剛才在這里說的什麼了？」
「沒什麼啊，只是說了點平常事！」那漢子听到這話，眼神開始閃躲。
「哦！」張成林點了點頭，卻突然一把掏出了腰里的槍，轉眼間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那漢子的眉心。
「大爺饒命！」那漢子看見槍，身子一個激靈，撲通一聲就給跪了下來。
「你不老實！」張成林看著跪著的漢子冷冷的說道。
「我最見不得別人騙我！說還是不說！」張成林又問道。他的聲音雖然不大，語速也不快，但是就是這听起來，綿綿無力的聲音，卻能夠給人一種極具威懾的力量，讓人不寒而栗！
「王團長得到鬼子消息，說最近可能有一撥武裝混入了動義境界，正讓咱們商量怎麼戒備這伙人！」那漢子跪在地上，極快的吼出了這一句話，不加一絲猶豫。他的眼楮在說話時，卻是死死的盯著地下，不敢望張成林的眼楮。
「王團長？哪個王團長？」張成林听見這個‘王’字，心里就莫名的興奮起來。
「就是咱們保安團正團長！」那漢子道。
「哦。」張成林听完這話，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
自己要找的狗子人姓‘王’，這漢子嘴里的狗腿子也姓‘王’，這該不會是……？
張成林的心里隱約感到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聯系，但是天下間姓王的不止一個，姓王的漢奸也不知道有多少，就這樣就下結論，未免有點為時尚早。
「你們團長背景身世，你可知道？」張成林問道。
那漢子听見這話，稍微愣了一下，然後道︰「知道一點！」
「說！」
「小的只知道，這團長是前兩年剛來的，听說原來在國民黨了，也不知道怎麼跑到咱們這里來了。不過倒是听說他以前在部隊時，幫日本人干過事，很是受日本人器重，後來在國民黨干不下去了，才來的咱們團！」
張成林听到這里，心里已然知道了答案。
沒想到這種事情還真讓自己給踫上了，還沒去找他，便自己送過門來了！
跪著的漢子，看著張成林突然笑了起來，臉上也漏出了笑容。畢竟笑要比不笑有意思多了，這漢子一笑自己便多了一分活著的希望！
「你果然很老實！」張成林對著漢子笑著說道。
「嘿嘿！」跪著的漢子也隨著張成林的笑容笑了起來。
「不過，老實也要死的！」張成林突然停止了笑容，冷冷的說道。
那漢子的笑容也停止了，他的眼楮睜得奇大，臉上卻還是木木的。也許他還沒有從剛才的興奮當中回過神來。
「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老實就放了我？」那漢子一臉無奈的說道。
「可是你中途已經不老實了一次！」張成林道。
「你怎麼能這麼出爾反爾？」漢子的聲音又有些顫抖了。
「哈哈！」張成林听見這話，又笑了起來。然後搖了搖頭，接著道︰「就當我放了個屁吧！」
「你……」那漢子听見這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吱了一聲，就被卡在了那里。
誠信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講的，起碼對于走狗來說不需要，因為那太奢侈了。張成林給不起！
「都是中國人，何必這麼絕！你放我一條生路，我給你錢，給你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那漢子還在求饒著。現在已經向張成林拋出了最終的包袱，企圖以金錢女人來說服張成林饒他不死。
但是，他錯了。就跟前面那兩個漢子一樣，他們都太高估自己了。他們都在憑自己的經驗做事，但是經驗有時候恰恰是最不可靠的！
張成林忽然覺得面前跪著的男人，又變得丑惡了一點。這厭惡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厭惡，丑惡也是發自內心的丑惡，這種丑惡不是說抹掉就可以抹得掉的。這種丑惡，已經和他的靈魂融到了一起，丑惡已經不是他的惡習，而是他的本性！
「你不配！」
張成林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便向大地瓜揮了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