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黑麥稈眨眼前奔回她跟前,直接問道。
喬毓寧畏懼地指指溪流,要他把那死老鼠撈出來埋掉,別害了其他人。黑麥稈要沒有生石灰,沒有撈也白撈。
喬毓寧用力想了想,道︰「我明天帶來,你先撈嘛。」
黑麥稈狠狠地一巴掌打向她的腦袋,打得喬毓寧腳步不穩摔進溪澗石叢間,落得滿臉擦傷,額頭搓掉一大塊皮,血很快滲出來。
喬毓寧抱著發疼的腦殼,眼淚汪汪,不明白剛還說得好好的,怎麼翻臉就無情。
黑麥稈指著她的鼻尖,喝罵道︰「惡毒的婆娘,想害老子,找死!」
他認為喬毓寧裝天真哄他毫無防範地去撈死耗子,是想害他染上時疫。喬毓寧冤得無處可申,她一腔熱血,完全不知道在做好事前要先保護自己。
知道自己差點害了人,喬毓寧馬上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想清楚,你別放在心上,我明天一定帶生石灰。你不要惱我,好不好?」
黑麥稈不自在地撇過臉,一撇再撇。
喬毓寧當他答應,又想到一事︰「你識字不?咱們先在這里豎塊牌子,提醒大家不要喝這水吧?」
「行了行了,先管好你自己!」黑麥稈不耐煩地喊道,瞧著小姑娘額頭那抹紅挺刺眼的,他惡形惡狀地趕人回去療傷。
喬毓寧一步一回頭,見他確實在砍樹干做標記,安下心,忍著饑渴趕回府里。
惠珠在小後院等門,見少女乃女乃今兒回來身上都見了血,驚得直哭叫︰哪個殺天良的,怎麼下得這般狠手!
「不疼,就磕了點皮。」喬毓寧勸道,惠珠邊念叨世道險惡邊幫她包扎傷口,換衣梳洗時,瞧那小身子板上確實沒多出烏青,遺憾地直撇嘴。
喬毓寧正好瞧到這表情,好像在可惜自己摔得不夠重似的,她奇道︰「惠珠,你不高興?」
惠珠忙擠了個喪臉,道︰」少女乃女乃身上這般多傷,叫婢子怎麼高興。」
她的手正好搓到昨日被人踹傷的地方,喬毓寧吃痛地叫了聲,惠珠慌地放開手,滿臉驚恐,幾乎要跪下去求饒。喬毓寧忍痛叫她快起來︰「相公不會知道的,幫我穿衣服吧。」
惠珠應一聲,幫她穿戴好,送出柴房前,不放心地提醒道︰「少爺問了幾回,少女乃女乃,可記著怎麼回話哦?」
「知道,知道。」
喬毓寧記著明日要干大事,心情爽暢,小快步跑回新房,聞到滿桌飯香,肚子發出長長的嗚鳴。她不及和湯懷謹說話,撲到飯桌上,狂吃海吃,餓過頭的孩子哪里還記得先前學的飯桌禮儀。
等她吃飽想吃起這茬,赫然發現,婢女們沒在旁邊伺候,也就沒人提醒她儀態。
喬毓寧輕輕地離開座位,躡手躡腳地走近內室,在月亮門處輕喚︰「相公,相公。」里頭沒應聲,湯懷謹應該還睡著。
天賜良機,喬毓寧返回座位,包好螃蟹、豬蹄膀和粉蒸荷葉雞,藏在椅子下面,若無其事地出屋,叫婢女收拾飯桌,她在天井里繞圈圈,背家規第幾幾遍,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挖了兩袋子石灰,藏在柴房牆角。
夜深,她困覺得厲害,跑回房里,趴床腳睡覺。
床頭湯懷謹忽地問道︰「誰打的你?」
「摔石頭上磕的。」喬毓寧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只想快快答完睡覺。
「還敢騙我?」湯懷謹拔高了聲線,怒到極點,喝道,「分明是有人按你去撞牆!」
喬毓寧嚇清醒了,辯道︰「撞牆是要死人的,相公,我這真是蹭石頭蹭的,不信,你模模。」
湯懷謹冷冷地掃她一眼,這話豈不是在譏笑他殘廢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得周全,任由下人欺上瞞下任意欺凌。
喬毓寧急得不知所措,她真想如戲文里所說的,掏出心肝來讓他瞧瞧她所言非虛。她道︰「這次是真的,真的,相公你信阿寧嘛。」
「也就是說,你騙我不只一回了。」
喬毓寧語結,低頭捏衣角懺悔,她不是故意要編假話,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湯懷謹惱火之極,既有苦衷,那她就跟苦衷去過活吧,何必跟他這廢人扯不清。喬毓寧從未見他如此冷酷言語,只怕他從此後都要這樣冷冰冰地對自己,嚇得哇聲大哭,邊抽邊老實說昨兒不是摔的是跟人打架打輸招的。
今兒也是給人推的,不過,是她說話不經腦,那人並非存心打她。
「相公,不要不理阿寧,阿寧錯了,阿寧再也不敢了。」喬毓寧直起喉嚨哭嚎,哪里還記得此時夜深人靜,她這樣做派,旁人不知情還以為她家男人在毒打她呢。
湯懷謹氣笑不得,板著臉道︰「好好的規矩不學,出府做甚?」
喬毓寧的淚水神奇般地嘎然而止,掛著兩串珠淚,可憐巴巴地咬著唇,不說。
湯懷謹輕哼道︰「買賣物什的好差還輪不到你,也就剩個倒藥渣的下人差事了。」
喬毓寧既驚又怕,驚的是他如何知道實情,怕的是他說破真情就沒效影響他養傷。湯懷謹氣嘆,道︰「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缺心眼的,」到底不舍得再惹哭小丫頭,哄道,「我又不知你明日將藥渣扔到何處,怎麼會有影響?」
「對哦,」喬毓寧放下心,有精神頭問他怎麼猜出來的。
卻不是猜的,湯懷謹看過六月的開支賬本,留意到的。原來,為著每日倒藥渣這差事,湯夫人還特地給陳媽額外補貼十兩月銀,列的公賬。
這是抬舉自己親信,給她好處,卻叫湯懷謹一眼識破母親和前院管事們聯手布下的欺詐網。
「相公,你好好好聰明好好厲害哦。」喬毓寧雙手抱臉,極諂媚地夸道。
「該睡了。」
喬毓寧忙拉被子躺下,小背壓到什麼東西,她掏出來,一個純銀打的方匣,裝滿薄荷軟糖。湯懷謹起初以為小媳婦確實在母親房里立規矩,擔心她餓過頭特別吩咐菊香她們做來她墊肚子。
到底是沒來得及送出,還是沒好意思直說,就不較這個真了。喬毓寧捧著糖盒,直瞅著湯少爺的側臉,高興地嘻嘻直笑。
湯懷謹嗅著她身上傳來淡淡的**,耳根直發紅,卻又有點惱這丫頭還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