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李老師你能詳細點說嗎?」燕寒從來不參與辦公室的閑聊,只是笑笑了之,第一次這樣敏感的問了,她的腦海里直覺蹦出「礦難」兩個字,而礦難,不禁關系到礦工的生命,還關系到領導的責任,尤其是裴傲陽。
李老師有點訝異燕寒的反應道︰「礦難,大暴雨,礦下透水,說是幾百人下井,升井的只有二梯隊的百十人,下面還有一百多號,估計生還希望可能不大!」
話沒說話,燕寒的臉一下子白了,「李老師,幫我請假!」
「李秘書?真是出大事了是不是?」燕寒怔了下,「是不是我爸也來了?我想進去看看,我擔心裴傲陽,可是我沒有通行卡!」
兩人隔著人群,大約有十米的樣子,裴傲陽先是一愣,看到她站在雨中,舉著一把小傘,遠遠地看著自己,眼里滿是擔心和心疼,他的視線一頓,閃過什麼,繼而又平靜地把視線從燕寒的身上移開,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繼續跟郝書記他們商討細節。
昨晚裴傲陽沒有回家,她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是很擔心他。
她看到一長排黑色的車隊飛速駛進華安礦,那車子好像是省里下來的,正躊躇間,一輛車子的車門打開,燕寒看到了李秘書,是郝向東的秘書,他舉了一把黑傘下車,飛快地跑到她面前。「小燕,你怎麼在這里?」
遠遠地看著他,看著他白色的襯衣被大雨淋透,看到他下巴清色的胡渣,燕寒有些微的動容,因為他是她的男人,他如此辛苦,她想起前幾次出現的事情,死去一個學生他也會難過,而今,他也一樣痛心的吧?
那司機先是一愣,繼而用一種十分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瞅了一眼燕寒,燕寒愣了下,一下明白了司機那目光的意思,他大概誤會了她,把她當成了礦工家屬了。
「嗯,是出了點事。郝書記在車里,他現在不方便,小燕,你跟我來!」李秘書親自把燕寒安排到了後面一輛車里,交代給一個年輕的勤務員。「小陳,這是燕寒,我一個舊識的女兒,你等下把她帶進去,看到裴市長,把人領過去就可以了!」
「燕老師怎麼了?」辦公室里其他幾個老師有點莫名其妙的。
那一剎,燕寒听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傻掉了,她的臉煞白煞白,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他要下井搜救?!
而此時,大雨里,很多人沒有打傘,燕寒搜尋著裴傲陽的身影,終于在一群被圍攻的人群里,看到了裴傲陽的身影,他的衣服全部濕透了,面容清俊,異常嚴肅。
「劉茂全自己跑去香港,不管礦工死活,下這麼大的雨,我們要求升井,他卻不批示,根本不拿我們當人看!」
燕寒咬住唇,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上。旁邊有女人哭得稀里嘩啦,政府工作人員正在逐一安撫。上全什個。
「不知道!」
「確定方案後,我跟搜救人員一起下井!」裴傲陽突然說道。
他沒有說話,然後大步朝她走了過去,走到角落,拉住她的手,一個閃身,躲在了柱子後面,視線鎖住她的小臉。「回家去,不要淋雨,好好保重自己!吃好飯,睡好覺!知道嗎?」
燕寒遠遠地听到爸爸郝向東在說︰「不惜一切代價搜救,全力救治受傷礦工,使他們盡快康復;做好遇難礦工家屬的安置工作,盡快對家屬給予合理的撫恤和賠償;本著科學的態度,認真調查、弄情原因、分清責任,對責任人要嚴肅追究;全部關停錦寧中小煤礦,進行徹底整頓;馬上組織精干人員成立搶險工作領導小組和事故調查小組,認真做好事故的善後工作。」
燕寒一怔,跟小陳打了招呼就跟裴傲陽的勤務兵朝控制室走去。
裴傲陽在跟郝書記,代省長,李書記說著什麼,然後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倏地抬頭,迷蒙的大雨中,他的視線對上了燕寒的視線。
「把礦長劉茂全也弄井里去!叫他下去!」
「裴市長,這玩笑開不得!」李書記急忙說道。
燕寒出了辦公室,就打裴傲陽的電話,半天無人接听。
郝書記在眾人的陪同下去了控制室,裴傲陽也跟在後面,走了兩步遠,他對身旁的人說了什麼,然後不多時,他的勤務兵就悄沒聲的來到了燕寒身邊,小聲道︰「燕姐,市長讓您跟我過去!」
燕寒一下車就被嚇住了!她完全可以理解失去親人的悲慟!只是看著這麼多人,黑壓壓的,全部都擠在入井口,有的女人哭倒在滿是泥濘的地面上,有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哭得更是稀里嘩啦泣不成聲,她不由得心頭酸楚。
裴傲陽听著礦工親屬和工友們義憤填膺的話,表情嚴肅,這時他的秘書遞過來一只喇叭,裴傲陽接過去,爬上一旁的水泥台,站在高處,沉聲喊話︰「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是裴傲陽,你們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身為市長有責任,我不逃避。但是此時不是鬧事的時候,井下的情況我們還不完全了解和掌握,請大家稍安勿躁!你們放心,市委市府會本著高度負責的精神,盡一切力量采取一切措施尋找失蹤的親人,全力解救被困人員。請大家配合,讓我們攜起手來,盡最大可能的救出我們所有的親人!」
「這事都這麼說,誰知道呢?估計今晚新聞就出來了。我也是听幸免于難升井的人說的,反正很危險!」
郝向東的表情也十分嚴肅,看到省里最大的官來了,礦工親屬們又激動起來。
里面人不是很多,他們對著監控畫面說著什麼。
他一喊話,場面倒是真的安靜了許多,他瞬間就控制了局面。然後他看到了郝書記,還有省長,以及錦寧市委書記,他們也沒打傘,只帶了草帽過來,裴傲陽指著他們,「請大家放心,省委省府也是你們堅強的後盾!」
一路上,燕寒沒有再說話,直到到了華安礦,燕寒下車,可是卻被擋在門外,不允許進入。zVXC。
說完,人抓了包就沖了出去!
裴傲陽把喇叭遞給另外一個人,安排了什麼,然後朝郝向東走過來。
她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兩個人隔著三十厘米的距離,相對視著,有片刻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燕寒的視線有點模糊,覺得怎麼用力都看不清他的臉,她挺直了腰,仰起頭,帶著一種倔強,含著一份哽咽的哭腔說道︰「我不要你下井!」
郝向東沒有喊話,只是在現場強調︰「抓緊搜救被困人員,控制室在哪里?有方案了嗎?」
裴傲陽跟礦上工程師一起看地圖,研究了一番,一轉頭看到燕寒立在不遠處,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神色淒迷。
「裴市長,人都沒了,誰給我們做主啊?」
「正在制訂方案!」裴傲陽沉聲道。
郝向東視線復雜地望著裴傲陽,張了張嘴,竟什麼都沒說。
燕寒就在人群中,她遠遠地看著裴傲陽,他表情那麼嚴肅,他的工作原來也是如此棘手,那麼多人的生命安全都可能與他息息相關。
「是!」李書記直點頭。
燕寒不由得有點著急,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忙了,听不到鈴聲,撐起傘,她朝大雨里沖去。在門口攔著一輛出租車,「師傅,去華安礦!」
那司機是錦寧本地人,立刻道︰「可不唄!華安礦這下出大事了,透水太嚴重,錦寧河從華安礦穿過,誰想到上面沒決堤,下面漏水了!估計得死了一百多口子了,听說下面還有幾個生還的,但我覺得可能也救不出來了!可憐啊!還听說驚動了上面,省委書記省長什麼的都親自來了,還有安監部的領導,這下錦寧要出名了!可憐新來的市長,怕是要為此背負責任了!這才剛來幾天啊,就攤上這麼個事!崔市長還真是好命,不然就走不了了!」
她那樣僵直身體,整個姿態帶著一份委屈和埋怨,眼里的淚水就那麼忍著始終不讓它落下來。
「是!」那小陳也是訓練有素,沒有多問,只對燕寒頷首,扯了扯唇,燕寒上了車子,直接進礦,然後又過了一會兒,有人在大雨中舉傘出來迎接,燕寒看出那人是錦寧的市委書記,他帶了幾個人迎接郝書記,不知道在大廳說了什麼,然後又回到了車里,李書記的車子在前面帶隊,帶著人直奔礦井入口處。
裴傲陽站在那里,臉上從來沉靜的表情被撕開一條裂縫,一種尖銳的疼痛從他眼里一閃而過。
燕寒一下不安起來,那麼多人出事了嗎?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學土木工程專業的!對礦井地下施工和建設十分了解。」裴傲陽十分認真,對著副礦長道︰「把你們的工程師過來,讓他把井下圖紙給我拿來,我要全部圖紙,確定被困人員所在位置的地形!」
「確定嗎?」
燕寒下車後,就看到大雨中,黑壓壓的人群,有足足上千人,有女人們撕心裂肺的哭聲,有謾罵聲,悲憤難平,而公安武警個個出洞,似乎在防止暴動。
「師傅,听說華安礦出事了,是嗎?」出租車司機應該是消息比較靈通的。
他們隔空對視著,這一刻,他心里很疼,卻無法退縮。「寒寒,我不下去,別人會懈怠!」
燕寒卻情緒失控地上前摟住他的脖子,低聲嗚咽︰「裴傲陽,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你知道嗎?我不能沒有你!」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