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補給船開了整整一夜.剛出海的時候還好,速度不快,也沒什麼風浪,天寶雖然有點暈,好在不算嚴重.凌晨以後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進入深海區域,風浪也大了起來,天寶第一次坐這麼大的船,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也就是在水庫劃劃小船,跟這個沒辦法相提並論,一路吐了不下十幾次.天亮的時候船到目的地了.目的地也就是另外一條船,比補給船能大一些,三十米左右吧,船上工人已經開始工作了,有拉繩的,也有投筐的,很熱鬧.大家看見補給船來了,都很興奮的樣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都來幫忙搬東西,補給船的船長專門的給大家分配,什麼這箱水是張三的,這箱酒是李四的,大米蔬菜是廚房的,大家都忙的不亦樂乎.唯有天寶有點傻,他看見船上的工人之中,有兩個孩子比他還小,身體瘦小,黑黃的臉龐透露著嚴重的營養不良.工人穿的衣服更是刺激他的神經:破的不能再破,補丁成片,有一個孩子的衣服襟已經是一條一條的了很明顯,這不可能是船老板說的那樣兩天歸港一次休息一次的船.天寶有點懵,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不上去又不行,補給船的船長開始攆人了.上了工作船,沒人理他,正眼看他的都沒有,放佛是沒看見他,又好像是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就這樣天寶就在這條工作船上呆下了,這個時候他知道事情的嚴重了,他應該是被騙了,看這情況,他能不能活著回到陸地都不一定了.他從跟那個女人去洗浴中心,到上船,他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所謂的簽合同的事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了,他也沒問,也知道問也沒用,他能做的就是盡快的適應暈船的現象,然後再思量月兌身之策.中午的時候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工人喊他吃午飯,也和他說了幾句話,但是沒問他是怎麼來的,也沒問他叫什麼哪里人,都沒問,只是告訴他哪個是他的床鋪,幾點吃飯,幾點休息,幾點起床工作.天寶根本就不可能吃得下去東西,不吃還吐呢,吃了更沒好,腦袋是暈的,身體是慌的,腳步是漂浮的.好在船上的人應該都經歷過這樣的情況,也沒人指使他這個新上船的干什麼活.天寶就在休息倉躺著,這樣暈船的感覺能稍微差些.老船員有告訴他的,想適應就別躺著,躺的時間越久,越是難受,天寶沒听,他有自己的想法.天寶害怕啊,真怕了,畢竟就算別人給他扔海里去,他都是白死,沒人知道,也沒人追究,更不可能有人救他.他只能那樣躺著.
第三天的時候天寶實在餓的不行了,想吃飯了.但是船長不讓他吃了,原因是他不干活.只要讓天寶干活,天寶的借口就是暈船,實在躲不去的時候,就去干點簡單的,干不了多一會就吐上了,不暈船了不惡心了他也得去吐,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月兌身方法.身體逐漸的承受不住了,本來就吐的虛弱,再不讓吃飯,什麼人也受不了.被迫無奈,天寶只能在其他人都在甲板上工作的時候,偷偷的去廚房找點吃的.這種漁船上有個怪毛病,沒有剩飯!不知道是原來就這規矩,還是為了防止天寶偷吃.天寶只發現在別人吃完的沒刷飯碗里,還有些殘羹,雖然天寶很不願意去吃,看著都有惡心的感覺.但是只有餓到那個程度的人,才知道剩飯殘羹是什麼概念,想嬌氣想干淨,還是想活下去,這種選擇題估計只要是人都會做.
第四天的時候,漁船走到了距離一處小島很近的位置.說是很近,只是當時天寶眼楮看見的距離,其實一點都不近.天寶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他能看的出來,沒有人看管他,除了船長一天喊他幾次讓他工作以外,再就沒人理他,他還算自由.看見了不遠處的小島,天寶想游過去.天寶想只要到了陸地,他也就得救了,也不管那個島是哪里,有沒有出路,或者說漁船和小島的距離有多遠.沒有那麼多可能讓他去設想,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游過去,逃出去.跳下去了,游起來了,但是並沒有想象中的離漁船越來越遠的情況.天寶在老家的時候,只要一到夏季,基本都是泡在水庫里的,長度有一千多米的水庫,天寶能游一個來回,在他看從漁船的位置游到島上,可能會很累,但是一定可以做到.理想很精神,現實卻也異樣的憔悴,他失敗了.天寶也是沒長腦子,他就沒想想,那大海能和水庫相提並論嗎?水庫是穩水,一點浪都沒有.大海不一樣,雖然他跳水的那時候並沒有什麼大浪,但是就小的波紋,也足以讓他無法移動了.他努力的游著,與漁船的距離卻沒拉開多遠,根本沒有原來在水庫時候那樣的速度,他沒被海水順流帶走就不錯了.就在李天寶還在撲騰掙扎想游走的時候,船上的人發現了,下來了幾個老船員,三下五除二的把天寶拽到了船邊,上面扔下了繩子,天寶也只能順著繩子爬回到船上.他怕,不怕那是假的,萬一人家給他按海里,他死的可就冤枉了.上了船之後迎接他的是船長的皮鞋,迎接他的是那麼響亮的耳光.這是他上船之後第一次挨打,打的挺狠的,鼻子嘴角都出血了,卻不是最後一次.
第五天下午,船上的工人都去甲板工作了,天寶又從底艙到廚房去找吃的,結果被人看到了,天寶沒多想,反正他就撿點別人吃剩下的,被發現了也沒什麼,當然,這只是他的思想.沒過2分鐘,船長來了,又是劈頭蓋臉一頓打,本來就虛榮的天寶,根本就連閃躲的力氣都沒有,倒地了也沒辦法爬起來,只能那樣挺著,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他想活下去,那只能什麼都忍著.晚上的時候天寶主動去找了船長,直接就對船長說他干不了這個工作,希望船長能放他走."想走?也行,給我500塊錢,我可以讓你走,我也不賺你錢,看你也怪可憐的,我當時給領你到我洗浴中心去的那女的500塊錢中介費呢,這個肯定要你賠."天寶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個女的不是老板,只是一個中介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沒用了,改變不了他的現狀,他也找不到那個女的了.天寶和船長商量,能不能下船了再給錢,他不會跑,也跑不了,下船之後他可以給家里打電話,讓家里把錢打到船長的卡上.船長還是比較好心的,打了電話聯系了在DL的老板,說明了情況,而且還有替天寶說話,說這孩子沒上過船,干不了活,怪可憐的,讓他賠錢回去得了.老板那邊也同意了,具體怎麼說的不知道."明天補給船會來送淡水和食物,你就跟那個船回去吧,到碼頭會有人接你,你直接把錢給老板解決了就行,我們也不為難你,都是為了生活,都挺不容易的."天寶激動啊,終于要回去了,他能活著回去,多幸福的事啊!
第六天的傍晚,補給船到了.和上次一樣,卸完貨物就往回返,不一樣的是上次天寶留下了,這次是跟補給船回去了.第七天上午8點多的時候,天寶終于再次看見DL的高樓大廈了,他終于回來了.天寶自己心里有個想法,他不會給老板錢,畢竟他是被騙的,而且吃了這麼多苦,還挨了兩次打,他下船之後就去報警,他相信警察會救他.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快,下船的時候有兩個男人接他,一個是從洗浴中心送他到碼頭的那個男人,另一個是警察,至少天寶看著是警察,警服和警員號都看得見."給你家里打電話吧,拿來500塊錢就可以走了,我們也不為難你,這是你的合同,拿了錢你就自由了."當初送他去碼頭的那個男人先說的話,天寶當時就懵了,哪來的合同啊,如果真有合同,他也不至于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上船了.但是事實擺在那,那個男人拿了合同出來,上面有他的名字.天寶的名字在船上的時候船長問過,天寶就告訴了船長,他沒想到就那麼簡單的一問一答,都能被人利用.沒辦法了,很明顯的事,人家就想到了他會報警的事,跟著來接他的就有警察,他的解釋他的委屈都是徒勞的,人家不可能是一般關系.合同也在,而且上面寫的清楚,如果違約,就是賠中介費,這樣看這個老板其實還可以,不是特別黑,畢竟沒要太多.估計老板也知道,要多了他也拿不出來,還不如保證自己不賠,省點心算了.天寶的家人不可能匯錢,也沒人給他匯,他自己心里有數,但是現在的情況很清楚,不拿錢就不能離開,弄不好要被警察抓走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雖然他到了陸地了,但是他的小命還是不安全.
天寶給鐵柱打了電話,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電話是接他那個洗浴中心的男人的,天寶以為是陌生號鐵柱沒接,就又打了幾遍,還是沒人接.天寶想起來這天是周三,鐵柱在上課,要麼是電話靜音了,要麼就是放在寢室沒帶.天寶解釋了一下,那個男人也沒為難他,直接讓他上車,又帶他回到了當時天寶呆過的那個洗浴中心.這次就沒有上次的待遇了,什麼洗澡啊吃飯啊喝飲料啊,直接就讓天寶在前台大廳站著,大廳里有一桌打麻將的人,其中應該有這個洗浴中心和那條漁船的真正老板,天寶感覺和他說話那個男人是,但是也沒敢問.那個男人臉很紅,應該在是之前喝過酒,從接天寶的那個男人口中知道天寶的身份以後,還訓了天寶幾句話,沒說什麼難听的,大概意思就是大小伙子不能吃苦,放著機會不把握,也就是這個意思.大概中午的時候,天寶又給鐵柱打了電話,這次打通了,電話里傳來鐵柱聲音的那一刻,天寶差點哭出聲,眼淚是肯定落下了.天寶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始末,然後告訴了鐵柱他現在的地址,讓鐵柱去接他.鐵柱告訴天寶等他兩個小時.不是鐵柱不著急,而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了.鐵柱在DL的通州開發區,天寶在老虎灘,如果不是打車的話,兩個小時都未必能夠.天寶知道鐵柱的條件,打車從通州到老虎灘,最少要34百,鐵柱肯定沒那麼多錢.天寶能做的也就是等,好在這個等待雖然依舊痛苦,但是是有希望的.其實迎接希望最有可能的失望,甚至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