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低低的呢喃聲響起,張槿睜開了不知道緊閉多長時間的眼楮,刺眼的陽光瞬間爭先恐後的涌入,張槿趕緊又閉上了刺得生疼的雙眼,緩緩地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只听到一陣輕微的嘆息,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告訴了張槿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自己居然穿越了。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張槿依舊很快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緩緩的將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拼湊了起來……自己原本再執行一項高度機密的任務,在盜取到所需文件之後,天曉得自己抽了哪門子瘋,竟然鬼使神差的在敵人的辦公室中喝了一瓶看起來萬分古怪的酒。要知道,自從十六歲開始當兵,十九歲進入特種部隊,二十一歲以考核成績第一名進入機要部門。兩年來天南海北的執行任務從未失手,但誰能想到這次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喝了一瓶看起來更加莫名其妙的酒,然後就人事不醒,再次看到陽光之時,已經穿越了。總之,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莫名其妙……造化弄人啊!
張槿搖了搖有些發脹的腦袋,強迫自己不去想那瓶可能是自己穿越元凶的酒,然後小心翼翼的整理起看似不屬于自己前世的一些思維。之所以連周圍的環境都沒怎麼觀察,張槿就能斷定穿越了,正是拜這些記憶所賜!自己附身的這個身體,原主人也叫張槿,今年剛滿十八歲,平日里游手好閑,經常干一些敲寡婦門,刨絕戶墳的缺德事,十里八鄉的人提及此人,沒有一個不對地吐口唾沫的。今天早上,二賴子(對了,二賴子是好事之人給他起的綽號)一個人到野地里烤昨日剛從李寡婦家里偷的雞,大概是缺德事干得多了,牙祭沒有打成,反倒被穿越而來的張槿給奪了舍,靈魂也隨之消散。思及此處,張槿不由會心一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隨即收拾了一下情緒,繼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現在是大明正歷八年三月初八,當今聖上是徐達,沒錯,就是那個被朱元璋賜死的徐達,看來自己穿越到了一個與原來歷史相平行的世界。沒有了明高祖朱元璋,沒有了炮轟慶功樓,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大明這個國號。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大明十三道之一的劍南道延慶府,大體位置相當于後世的山西河北一帶……待將所有問題消化完以後,張槿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既然老天讓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怨天尤人是沒用的,反正是不可能再回去了,還不如好好生活,不能辜負了老天的一番「再造之恩」。
既已打定主意,張槿便也不再賴床,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了起來。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微微的發黑了,隨即撢了撢衣服上的塵土,便信步向家中行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了延慶城城門口,此時天色已然完全的黑了下來,在夜幕印襯下的城牆顯得越發的高大,盡管已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但看到過去只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的巍峨的城牆,張槿不得不感慨︰人生如夢啊!
「喂!那個人,胡亂看什麼呢?再不進來就要關城門了!」
「額,好 !」張槿連忙收拾了一下情緒,快速的步入城中。走在青石鋪就的馬路上,呼吸著從未受到任何污染的空氣,張槿的情緒有些莫名的興奮,再聯想到自己那個家徒四壁的狗窩,張槿決定找個地方喝些酒解解乏,先不忙著回去。憑著記憶,張槿緩步向得月樓行去,要擱著原來那個二賴子,他是萬不敢到得月樓這樣的地方去喝酒的,不為別的,但就那最低消費五兩銀子,就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但現在張槿卻沒有這個顧慮,一則他前世大手大腳的消費慣了,二則昨日二賴子正好順手牽羊偷了別人十余兩銀子,正好便宜了自己。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嘛!
得月樓不愧是整個延慶府最大的酒樓,整棟建築共有三層,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雖然已到晚間,但酒樓門前依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比起後世的一些五星級酒店也不逞多讓。
「客官,您看您吃點什麼?」小二等張槿在一張臨窗的位子坐定以後,*著一臉職業化的笑容問道。「揀你們店里的招牌菜給我上幾個,另外再給我燙一壺竹葉青。」張槿似乎心情不錯,全然忘了那瓶古怪的酒。
「好 !您請稍等。」小二又殷勤的將桌子擦了兩遍,這才快步走向後堂,唱諾到︰「二號桌,貴妃雞,鹽水鴨,佛跳牆……」
待小二遠去,出于上世做特工的習慣,張槿不自覺的細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自己所處的位子在整個大廳的西北角,大廳約莫有兩百平方米左右的樣子,此時已經是賓朋滿座,幾無虛席。自己左手邊是一群滿口之乎者也的書生,看來他們來的時間已然不短,桌下到處都是喝空了的酒壇。正前方坐著的似乎是一群商人,因為張槿感覺到一陣濃烈的銅臭味撲鼻而來,這些人一個個的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言語粗俗不堪。不時的炫耀著自己的珠寶首飾亦或是哪房的小妾,活生生一副暴發戶的嘴臉。見此張槿不由厭惡的移開了目光,由于自己臨窗而坐,右側就是窗外寬闊的大街。于是,張槿便扭身向後方看去。那是店內最角落的位置,由于兩面臨牆,加之燈光也不是太好,所以平常很少有人落座。此時,桌上正坐著三個全身穿著黑衣黑靴的人,他們俱都埋頭吃飯,不苟言笑,偶爾抬起頭來交談兩句,也都刻意的壓低了聲音。看了一會,張槿感覺索然無味,正待收回目光,其中一人似乎有所察覺,抬頭向張槿望來……
很多年以後,張槿曾向這個黑衣人說過︰「你我第一次相見之時,你看我的目光,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一樣的冷酷,一樣的沉著,一樣的……忠誠.」此乃後話,暫且不提。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張槿率先移開了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扭轉過來身子,短短的眼神接觸,張槿已然敢肯定,此人必定出身軍旅,而且是那種在死人堆里跌打滾爬,見慣了生離死別的軍人,因為他的目光冷酷,執著,還帶有點點嗜血的光芒,這絕對不是過慣了太平日子的人所能擁有的。黑衣男子見張槿轉過身去,才斂去眼中的殺機,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飯。在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消散之後,張槿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黑衣人對自己動了殺機,但不知後來為何卻又壓抑了下去,短短幾秒鐘的變化,讓張槿的後背汗濕了一大片。那種壓迫力太強了,自己對上此人,勝算絕對不超過三成。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前世剛進特種部隊,面對教官的感覺一模一樣,根本提不起絲毫反抗的念頭。教官參加過越戰,當時他所在的連隊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系,被敵人包圍在一片密林之中。三天激戰,整個連隊除了教官以外,全部戰死。于是,死里逃生的教官在休息了幾天之後,孤身一人踏上了復仇的路。他專門尋找落單的敵人,然後用極其殘忍的手法將敵人殺死,每殺一人,教官都會用匕首在自己的大腿內側劃上一刀,用以祭奠戰友的亡魂。當奄奄一息的教官被大部隊找到的時候,軍醫在他的大腿內側看到了四個血淋淋的大字︰血債血償。整整三十八刀。從那以後,教官的眼神就變得令人不寒而栗,也就是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教官出手。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教官手下的一個雲南兵回鄉探親,不知因何惹到了當地的一個大毒梟,全家上下慘遭滅門。得知消息的時候教官異常的平靜,什麼都沒說,就將自己和部隊領導關在了會議室當中。當天晚上,教官就消失了,首長說他回家探親去了,但沒有人信。大家都知道,教官肯定去了雲南,以個人的名義。這一去,教官就沒能再回來,一個月後報紙上刊登了那個毒梟慘死家中的消息,連帶著他一起死的還有二"十三名全副武裝的雇佣兵。
「客官,您要的佛跳牆,這可是咱們延慶城最地道的,別家您可沒這口福,雖說貴了些,但咱花錢吃的就是個舒服不是……」
「小哥」張槿強忍著思緒被打斷的不快,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道︰「你可認識我後桌之人?」
「嘿,客官,您這可問對人了,不是我給您吹,咱這偌大的延慶府就沒有我小六子不認識的人,打我爺爺的爺爺在這定居,不是我給您吹……」「得得,我沒工夫听你在這擺龍門陣,你就告訴我你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小二向後張望了片刻,神情有些尷尬,支支吾吾道︰「這……好像,大概,也許……不是本地人吧。」
「知道了,你下去吧。」張槿原本也沒打算問出些什麼,畢竟像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出現在明面上的。就著還算不錯的幾道菜肴,張槿一連喝了三壺竹葉青,卻沒有絲毫的醉意,這也難怪,現在的酒酒精度數極低,比之後世的啤酒也高不了多少,三壺酒自然不在話下。此時店內的客人早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那三個黑衣人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對張槿丟下一個似警告似戒備的眼神就匆匆離開了。唯有左手邊的一群書生喝的東倒西歪,大聲的嚷嚷著奸臣當道,報國無門。虧得周圍無人,否則單就他們辱罵當朝首輔這一條就夠得上殺頭的了。這個被書生們罵得狗血淋頭的首輔,張槿自是知道的。此人姓張名嵩,跟當今聖上是從小一起玩泥巴的交情,後又隨徐達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期間又曾救過徐達的命。所以建國之後就被徐達任命為內閣首輔兼吏部尚書,可謂權傾朝野。張嵩此人貪財且熱衷權勢,可以說成為奸臣的必備條件他一個都不缺,為了滿足個人**,經常弄的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久而久之,這天下第一奸臣的寶座除了張嵩也就無人可以坐得了。听著四周此起彼伏的叫罵聲,張槿不得不嘆服︰百無一用是書生啊,也就喝醉了像個爺們。
結過賬後,張槿便緩緩的渡向家中行去,本不想回去太早,可現在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什麼娛樂項目,喝花酒估計算是一個,可問題是張槿壓根就不好這口,沒辦法,只得回家了。一路無話,回到家中,看著自己的三間狗窩,張槿不由自主的想到︰還真是沒人問沒人管的孤兒啊。環顧四周,牆壁早已經月兌落的看不出本來的面目,屋頂也可以清晰的看到燦爛的星空。清冷的室內,唯一能稱之為家具的只有一張油乎乎的桌子和一張天曉得有多少年來歷史的破床。另外,在床頭處還擺放著一架嶄新的銅鏡,與周圍這破破爛爛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不用想也知道,這定是二賴子順手牽羊得來的。張槿緩緩踱到鏡前,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就印入了眼簾︰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略微上翹的嘴唇,微微有些發黑的皮膚,不是很帥,但給人一種剛毅的美。令張槿感到瞠目結舌的是,眼前這個頗具男人味的黑馬王子,竟與自己前世的容貌完全不同!要知道,在回來的路上,由于黑衣人的刺激,自己曾試著打了幾套在軍隊里學的軍體拳,身體較之前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前世的記憶力也十分的完整,本以為容貌定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孰料竟迥然不同,完全是二賴子本來的面貌。不過細想之下也對,自己畢竟是奪了他的身體的嘛!
放下此節,張槿略作收拾便和衣躺到了床上,想象著明日該如何度過,漸漸的睡意朦朧,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