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累了,只想帶著孩子一個人過……如果他再也醒不過來,再也不來找我和孩子,我想,我會一個人過一輩子,帶著對他的記憶……」舒影靈動的雙眸悵然若失的看著手里的馬克杯,悠悠低語。
周彥生自嘲的一笑,冷峻的臉沒有半分怒氣,竟然無比釋然,「好,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只是,你現在的身體,適合坐飛機嗎?」
舒影點點頭,「嗯,醫生說我身體不錯,這些日子,我也很注意營養的。」
「……師兄,謝謝你--」千言萬語,化作這簡單真誠的三個字。
「不知道,應該是離開了吧,她昨天跟我說退房,今天就搬走了。哦,對了,是一個男人開著車來接的。」房東說完,留下呆愣的陳子凱,轉身進屋了。
「不要說對不起,沒必要。」周彥生抽空回頭看她一眼,「以後不要叫我師兄了,我們做朋友吧,你直接叫我彥生。」
「嗯……」舒影點點頭,該帶走的都帶了,剩下的,都是無法帶走的,比如那些甜蜜溫馨的回憶。
「嗯?」
「好,時間快到了,登機吧。加州那邊,我正好有朋友在,已經知會過他們到機場接你。那邊住的一切都已經安頓好,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找他們幫忙。」周彥生一一交代。
「小影,走吧。」周彥生接過她手里的行李,「你就這些東西?」
「師兄--」舒影漆黑的眸中有光芒閃爍,「對--」
「當年,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大學里,你不是談了一個男友的嘛。可是,為什麼不答應跟我在一起?我有什麼比他差的嗎?」周彥生珍藏在心里數年的問題,終于問出口。其實答案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只是一份執著和不甘。
「行,那等我消息,如果不出問題,明天就可以辦妥。」
「那,這封信是舒小姐讓我交給你的。」房東說著,手里遞過來一個信封。
丫頭,你真的走了……拋下我一個人,遠走他鄉……
再最後深深的看一眼住了兩年的小套房,舒影心里無比的落寞難受,目光無論投在哪里,仿佛都可以看見那個溫文儒雅的男子寵溺的對著她笑--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深愛。因為深愛,所以離開時才會有血肉剝離骨頭的痛,痛到每一個細胞都萎縮,每一根神經都折斷,每一個毛孔都閉合……痛到你無能為力去抵抗,去阻擋,只是放任著,讓痛苦的毒液游走全身……
又過了幾分鐘,床上昏迷了一個星期的男人終于緩緩的撐開眼皮,渙散的眸光看一眼圍在病床前的眾人,仿佛在搜尋著什麼--
雙手放在依然平坦的月復部,心里的不舍化作一根根尖細的銀針,密密麻麻的扎在她肺腑之間,疼得她難以呼吸,只能大顆大顆的掉著眼淚,希望那些淚水能夠稍稍帶走一些痛苦。
可是,電話那端卻一直是關機的提示。他猛然間慌了神,橫沖直撞的駕車趕到舒影住的地方。
周彥生悵然的一笑,「還好,原來,我只是輸給了時間。老天爺真殘忍,五年前,我輸給了時間,五年後,我又輸給了時間。我為什麼不是在你跟他分開時就跟你相遇呢?為什麼蘇雲澈偏偏鑽了空子,卻成為最讓你銘記的人……」
周彥生情不自禁的模一下她的腦袋,「小影,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擁抱,朋友之間的。」
周彥生打來電話,說一切事情已經辦妥。為了躲過蘇家的耳目,又擔心舒影一人吃苦受累,周彥生親自開了車來送舒影去機場。
周彥生把女人嬌小的身子緊緊摟在懷里,雙手忍不住用力,「嗯,你也是,要過的快樂。」
周彥生笑笑,護著她出去。車上,男人專注的開著車,卻終于忍不住問出口,「舒影--」
周彥生說完,起身,「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你收拾一下東西。」
團。幻裁,團裁。周彥生遲疑的接過,皺一下眉,「你不怕被他知道了,會更讓他傷心絕望?」
如果雲澈有朝一日醒來,依然放不下她,他自然會有辦法尋到她。
安靜的儀器忽然「滴滴」的響了起來,守護在一邊的高級護士條件反射的沖過來查看,趕緊按下床頭的呼叫鈴。片刻之後,一大群醫生護士沖進來,給病人進行一系列的檢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T市了。對不起,明明答應跟你一起走,卻又食了言。
想到這里,他又難受起來。剛剛蘇醒的神經似乎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統統的搏動造反。他蠕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可是還未說出口,眼簾一合,又昏了過去--
我們分開,雖說有外界的因素,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我們自身。我們都太年輕,太青澀,我們的愛也太單純,太脆弱。所以,分開是必然的。現在,雖然你還願意娶我,可是那種感情或許並不是愛了。只不過是對年少的堅持和不甘。阿凱,我已經不愛你了,嫁給你對你不公平,所以,忘了我吧。我們之間曾經愛過,但也傷害過,現在我離開了,這些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吧。如果以後再見面,希望我們能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般,道一聲︰好久不見。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說話,震驚、疑惑、喜悅、激動的看著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人,生怕這是一個美夢,他們一說話,這夢就會破碎。
按門鈴,一直沒有人開門。他正要撞門時,房東走了過來,瞥他一眼,「請問你是陳先生吧?」
昏迷中的蘇雲澈,忽的覺得胸口好痛好痛,那種痛,就像是有人活生生的把他的胸膛破開,血淋淋的挖走他的心髒一般。他痛得痙攣,痛得他從昏迷中醒來!
機場里人來人往,舒影把早上周彥生交給她的一個單子又遞回去,「彥生……這個,你幫我給林婉珊吧。」
病房。
眸光緩緩的巡視一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的黯淡下去,接著,蒼白的俊臉露出痛苦的神色。沒有她,沒有她……難道夢中的場景是真的……她真的打掉他們的孩子,一個人狠心離開……
站起身,舒影看著對面的男人,雖然冷峻剛毅,可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優秀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該是許多女人的夢中情人吧,可卻獨獨鐘情于她。
而與蘇雲澈分開時,那種一想到兩人再也見不到面,心里就大片大片的荒蕪起來,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一般。
舒影淒涼的一笑,「可是,如果不這樣我怕我無法安然的生下孩子。」如果蘇家知道她帶著蘇雲澈的孩子流落在外,憑著蘇家的勢力,恐怕就是躲到月球也會把她找到。如果這輩子無法跟雲澈在一起,那麼,就讓孩子陪伴她一生吧。
舒影強忍著淚意,提起簡單的行李,轉身進入閘口。
舒影心里頓一下,稍遲疑片刻,生澀的道︰「彥生……」
舒影想著自己懷著孩子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確實會很艱難,便沒有推月兌,只是感激的看著冷峻的男人,「謝謝你,彥生。」
舒影收回視線,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路邊匆匆後退的路燈,思考了一下,道︰「師兄,不是你不好,只是我的心靈太狹隘,一次只能容下一份愛……那時,我以為我會跟他攜手一生的。」
舒影沒想到他這麼輕易的就答應幫她處理好一切,而且不追問太多的問題。她現在的心靈,已經疲憊的經不起任何拷問了,她感激他這份寬容和體諒。
舒影眼眸蒙上一層水霧,大方的伸出雙臂,抱住男人偉岸的身子,「彥生,謝謝你,祝你幸福。」
這一刻,舒影忽的醒悟,她對蘇雲澈的愛遠遠超越與陳子凱的感情。她與陳子凱分開時,雖然也傷心,可那種痛苦更多的是因為陳子凱的背叛而帶來的悲憤。
阿凱,謝謝你。謝謝你在我最艱難的時候,還願意陪著我,照顧我,甚至,願意娶我。只是,我的心已經不在你這里了,所以,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阿凱︰
陳子凱一遍又一遍撥舒影的號碼,他要告訴她,他已經安排好一切,明天他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遠走高飛,重新開始生活了。
陳子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幾秒鐘,忽的慌亂的拆開信封,迫不及待--
陳子凱疑惑的點頭,「是的。」
陳子凱瞳孔倏地一收縮,「她人呢?」
飛機終于起飛,銀白色的機翼劃過長空,留下一道霧蒙蒙的痕跡。舒影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熟悉都市,終于忍不住掉下淚來。
**********************
*************************
阿凱,蘇姐姐是一個好女人,對你也是真感情,你不應該那樣傷害她。那天在醫院,看著她哭,你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吧,只是,你被青澀的初戀蒙蔽了眼楮,而忽視心里對她的情愫。你捫心自問,你對她難道一點點動情都沒有?年齡不算什麼,你們的家境也不是天壤之別,如果動了心,就早早的追回她吧,不要把彼此的時間浪費在無所謂的僵持和傷害中,等到有一日再追悔莫及。
阿凱,祝你幸福,我也會好好生活,勿掛念!
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