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周六晚,百無聊賴吃著方便面,坐在地上看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快樂家族調侃完《一起去看流星雨》中的「慕容雲海」和「楚雨蕁」便請《無極限》的導演上演鐵砂掌劈西瓜,這時門鈴響了,是廖姐,她拎著晚飯。
「不用在家陪豆豆(廖姐的孩子)嗎?」我將方便面丟在一邊吃她帶來的魚香肉絲和餈粑魚。
「周末了,豆豆有他爸爸陪著,我過來看看你,一會就回去,你自己也學著做點飯好不好,光吃方便面一點營養也沒有。」她邊幫我收拾屋子邊說。
「廖姐,我問你個事。」端著米飯碗看著她,「原來找我做代畫的日本那家漫畫公司今天上午打來電話說跟我終止合作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是找我做代畫的事情傳出去了嗎?」
「他們也通知你了?本來想跟你說這件事的,我問他們理由他們只是說現在找你代畫的那位日本漫畫大師已經回國開始繼續創作了,所以暫時不需要代畫,這件事應該沒有傳出去吧,找人代畫對一位知名的漫畫大師來說是件丑聞。」
「就算原作者回國也沒必要終止與我的合同啊,還會有很多需要代畫的機會吧,找個能代畫的人是很難的,既要有技術又要風格模仿的像,這麼輕易就辭掉一個代畫也太輕率了,不會是咱們這邊出問題了吧。」我無心的問道。
「怎麼會,知道你在做代畫的只有我和你表哥——」她突然停住,似乎察覺到口誤。
「我表哥?」我詫異道。
「啊,在醫院他沒告訴你嗎?」她倒也不掩飾,坐在對面鎮靜地說,「他說過要好好和你談談,我以為他都告訴你了。」
「廖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有表哥呢,我是孤兒,就因為沒有直接血緣關系的親人收養才流落到外國教會寄養的!」心中像打翻五味瓶不是滋味。
「高宇,別激動,說起來他確實與你沒什麼血緣關系。」
「他是誰啊,他究竟是誰?」我大叫道。
「魏暉,魏醫生啊!他真的什麼都沒和你說?」廖姐表情詫異,「他說他會告訴你的,我以為,以為他都和你說了——怎麼——怎麼會——高宇——我不是故意隱瞞的。」
「你究竟向我隱瞞了多少事啊?*縱一個人是不是很快樂,嗯?」我盯著她。
「我*縱你什麼了?我一直在幫你,真是狗咬呂洞賓,要不是你表哥拜托我,我才懶得管你!」
腦子有點亂,好端端的又多出個表哥來,一個蘭朵就夠煩的了怎麼又冒出來個親戚。
廖姐瞪了我一眼說︰「你也別不識好人心,小魏一直在默默關心你,你能從國外回來繼承遺產他出了不少力,日本漫畫公司的代畫工作也是他幫忙牽的線,知道我做了你的代理後還專門跑到我家來拜托我好好照顧你,他一直在你身後支持你,也不知道那家伙怎麼了為什麼就不想讓你知道他的存在。在醫院我和他談了,覺得你現在就是需要有個像家人的人在身邊照顧,他說會找機會和你談談表明身份,原來他對你什麼都沒說。」
「你和魏醫生很熟?」我出奇平靜的問。
「嗯,他是我大學的學弟。」
「把他的電話給我,我想找他談談。」平靜的語氣,這種平靜讓自己都有點吃驚,從上次被蘭朵弄傷後似乎心沉穩了許多。
我和這位表哥約好第二天中午在「新世界」的星巴克見面。
次日,星巴克。
他已等在那里,穿著LEE的牛仔褲、Jeep藍色T恤,一頂棒球帽遮住烏黑的短發,時尚又不失文雅,又是一個有錢的fashion-man,眼前晃出蘭朵的身影,我嗤之以鼻。
「你很討厭我嗎?」他依舊那麼溫柔,和蘭朵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為什麼討厭你,你一直在幫助我不是嗎?我為什麼要討厭一個幫助自己的人呢,我討厭自己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我自嘲著。
「你沒有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你應該得到幸福。」他堅定地說。
「幸福,幸福對于我來說是奢侈品。好了,我們不說這個,我找你來是想印證下廖姐說的是不是真的。」相信廖愛愛之前已和他通過氣了。
「是的,她說的都是真的,這麼做也是有理由的。」他用細長的眼楮凝視著我。
「那好,我的遠方表哥,請你現在將所有的事及你的理由說說,看看我會不會原諒你。」我隱忍著。
他低下頭,一手握著星巴克杯子把,一手摩挲著杯子上頭戴王冠綠色美人魚,許久才緩緩說道︰十二年前,我認識了一位在自己父親葬禮上哭得手足無措的孩子,那孩子憂傷的眼神深深扎根在我腦海里,我拉著那孩子的手對他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可笑的是幾天後就听說他被一位外國男人領養,再也見不到了。我傷心的沖父母大吵大鬧要求他們把那孩子奪回來,可是那時的他們也無能為力,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找到他,和他在一起,給他想要的一切。「他喝了口咖啡繼續︰「可這一找就是五年多而且找的毫無頭緒,直到我去法國留學,無意中在一本教會雜志上看到一張獲得年度繪畫冠軍少年的照片,他雖然在微笑可眼中透著憂傷,那眼神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于是我拜訪了他所在的教會,佐藤神父接待了我並告訴了我關于這孩子的一切,當時自己高興極了,我確定找到了他,可是我不敢與他相認,懦弱的我怕他責怪,責怪我當年沒有履行諾言。而且佐藤神父也認為不要相認的好,因為那時他的自閉癥剛剛有所好轉,怕他會因此事受到刺激。
听到這,隱約記得當年在爸爸的靈位前一位有著烏黑短發的大哥哥邊幫我擦眼淚邊說「別怕,我會保護你。」可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魏暉伸手輕輕的抹去我眼角的淚水,「那時的我能力是那麼的弱小,沒有能力將他從教會領養出來,所以我請求佐藤神父不要將我的存在告訴他,我會將他拖欠教會的所有費用還上,佐藤神父是位好人,他說即使沒有這筆錢他也不會讓那孩子感到不幸。可是我想讓那孩子更幸福,所以努力的掙獎學金拼命的打工,他就是我為之奮斗的根源,我從沒後悔過,自己再苦再累只要他幸福就好。」他有些動情的哽咽著。
「佐藤神父說有位不願透漏姓名一直默默資助我的人就是你?」
「是的。」
「那些學習繪畫的書與工具都是你買給我的?」
「是!「他點點頭。
「廖姐說我能回國並繼承那筆遺產你費了不少力氣?」
「那是你應該得到的。」
「什麼是我應該得到的?那是對我的憐憫嗎?我不要你任何的同情!」我站起來沖他大吼。
「高宇你別激動,坐下听我說。」他拉住我的胳膊抑制我的情緒。
看看周圍投來的驚愕目光,平息了心情坐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快說,我很忙。」
「那筆遺產本來就是你的,無論從親情還是法律上都應該有你的一份,我只是為你爭取了下。三叔公沒有後裔而你與他又有直接血緣關系,本該全部都是你的,可三叔公執意要將另一半贈給我這個與他幾乎沒有血緣關系的人。」
「我听廖姐說了,你們雖沒有直接血緣關系,他一直像疼親孫子一樣疼你,而且你也一直在照顧年邁的他,遺產應該都是你的才對。」
「不,應該——」
「下一個話題!」我大聲打斷他,「日本漫畫公司代畫的事也是你幫我聯系的?」
「是的,我從律師那得知你執意不肯動用遺產要自己打拼,並且偶然听廖愛愛說起,如果讓你做日本漫畫的代畫工作,會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就利用關系擅自幫你聯系了一家。」
「那他們突然我和終止五年的合同,也是拜你所賜?」我沒好氣的問。
「是的,你最近情緒不穩定神經過于緊張,感覺你的工作壓力太大,就請他們單方面終止了合同。」他望著我誠懇地說。
「你還真的是很會為我著想——」面對眼前這個人,心情復雜,這個出了五服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這個一直默默關心、支持自己的人,我能對他報以怨恨嗎?可是眼前這個人又何嘗不是和蘭朵一樣,自大喜歡替人做決定,我的生活全都是在他們的*作下進行,看似是自己打拼的一切,卻都是在他們的光環照射下才成功。混沌的大腦翻滾成一鍋粥,真的是又恨又愛這位表哥。
「我該感謝你還是應該恨你呢?」我直視著他。
他默不作聲的望著我。
「我恨不了你,從我接到第一本繪畫學習手冊看見周圍人羨慕的眼光時,我就對自己說以後一定要感謝你,因為你是除了佐藤神父唯一關心我的人,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你。」我吸著鼻子繼續道,「可現在我又覺得不應該感謝你,你在干擾我的生活,而自己正生活在你的陰影里,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你賜予的,我討厭這樣的結果。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不是那樣的高宇,我只是為你創造了些機會,你現在所擁有的成績都是你自己打拼出來的,我並沒有干涉什麼!」他抓著我的手說。
「是麼?」我有點恍惚,自己該信任他嗎,可瞬間蘭朵的身影與他重合,也許信任的結果一樣可怕吧。
我們出了星巴克,沿著大街漫無目的的走,八月的天很熱,滿街都是靚麗的短裙和美腿,女人們那充滿自信的熱情,讓男人們心中比夏天更火熱。路邊的小鋪熱賣著「TB烤雞翅」狂野的辣讓人們吃紅了嘴還欲罷不能。
「我送你回家吧?」魏暉小心地試探著,「高宇——高宇——」人在耳邊呼喚聲音卻那麼遙遠。
「高宇——」他一把將我攬在懷里,「你可以信任我,我只想保護你,沒有別的惡意。」
他的懷抱和蘭朵的一樣溫暖,可沒有煙草味只有淡淡的古龍香,沒有臉紅沒有顫抖自己的心異常的安靜,這真的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嗎,覺得自己很無力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上去,暉收緊雙臂在我額頭上印了一個安慰的吻。我們就這樣站在大街上,旁邊異樣的目光已不重要。看著路邊的熱火朝天,自己的心卻在冰冷的洞穴痛苦掙扎,他們都是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才來到我身邊的,蘭朵是為了能有個爆炸性的新聞,廖姐是為了她那份客觀的薪水,而暉則是為了償還當年欠下的心債。
突然明白為什麼佐藤神父不同意我成為修士,因為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上帝,不相信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我有太多的心結、太多的積怨,這點神父早就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