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壓40,心跳30,瞳孔散大……」
「注射強心針……」
……
白花花的光掀動睫毛,幾個白影在周圍來回轉悠,是天使來接我了?突然一個漆黑的身影俯身下來,振臂一揮隔斷所有光芒,聲音傲慢卻極富性感︰「要有耐心,有我在他不會輕易得到你,你只屬于我——」
是誰?路西法?我不屬于上帝?我屬于魔王?
……
「見鬼,我怎麼知道你昨天和我說了些什麼?」我坐在輪椅上,對面坐著一位苗條的女士,她正用金絲眼鏡後的一雙大眼楮擔憂的打量我。
「好吧,高宇,我們換個話題,看看你是否能記起來。」這女人是暉介紹來的一位心理醫生,如果不是蘭朵一直陪在身邊,自己一定會將她當成伊藤的分身打倒在地,因為她那消瘦的脖子上分明就是伊藤的肥臉。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她邊問邊在本子上寫著,是在寫下個主僕游戲的劇本嗎,心中厭惡的想。
「你是暉的女友!」我調侃道。
女人抬起頭,詫異的看看我又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口的暉,暉皺著眉搖搖頭,「高宇,不要看玩笑了,我們現在在做治療!安心下來,和陳女士配合好嗎?」
求助地望向坐在窗邊的蘭朵,他翹著二郎腿滿臉無奈。這兩人像獄警般守住出口,是怕我逃跑嗎?看來自己不跟眼前的女人配合也許永遠走不出這屋子了。
「好吧,我配合,有什麼快問!」心煩意亂地沖那女人喊道。
「你記得這兩個人吧?」她指指暉和蘭朵。
「記得!」
「那記得我嗎?我們前幾天才認識的。」她接著說。
「不記得了!」
「仔細想想好嗎?」她安慰道。
「想不起來!」
「昨天我們一起讀了一個短篇小說,還記得名字嗎?」她輕聲說。
「忘了!」
「仔細想想好嗎?」她又安慰道。
「要告訴你多少遍,不記得,不記得,昨天的事完全不記得了!」起身大吼,輪椅跟著翻倒在地。
蘭朵上前抱住我,附在耳邊輕聲道︰「別激動,高宇,放松點,放松,這只是康復治療,不用那麼在意。」
自從逃出伊藤的魔掌後,自己就失去了記憶,這樣的治療已經持續一段日子,可記憶絲毫沒有康復的跡象。
透過蘭朵臂膀空隙望向暉,他神色黯淡的將臉扭向一邊,心情凝重。
听蘭朵說,那天他送我到了暉的醫院,是暉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可醒來的我卻把他當成蘭朵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被當成別人心中一定不好受,不願理我也是正常的。
說來奇怪,我的記憶並非完全消失,受折磨那天的事幾乎歷歷在目,我忘記的是現在發生事,今天記不起昨天的事,下午想不起上午的事,常常無法分辨身邊的人,特別是蘭朵和暉,就不止一次將兩人弄混。這種無法分辨也僅限于那天之前認識的人,蘇醒後結識的則第二天就會忘記。感覺自己只有一半,陳舊的記憶扎根在下半身,上半身側是空蕩的軀殼。這讓人經常驚慌失措,更討厭這種康復治療,沒有加深記憶卻加深對空虛的認識,這個女人越問我就越煩躁。暉告訴我,這是因為我得了暫時性失憶癥。
暉和那女人建議繼續,蘭朵阻止道︰「就到這吧,高宇累了,再繼續下去也只能讓他痛苦。」
暉不耐煩道︰「你是他什麼人,可以幫他做決定。」
蘭朵嗤之以鼻︰「那你又是什麼人,要處處為高宇做決定。」
暉上前一步正色道︰「我是他表哥,當然可以幫他做決定!」
蘭朵將我橫身抱起,似笑非笑地說︰「表哥?真的假的?如果真的是表哥就應該設身處地的為高宇著想,而不是在這鬧情緒讓高宇難堪。」
暉皺著眉看我,而我一臉迷惑。
「好了,從今天起高宇由我接收,我會努力幫他恢復記憶,就算不恢復也沒關系,小家伙是不會忘記我的!」他略帶嘲笑的看了暉一眼。
暉抑制著惱怒道︰「你什麼意思,想帶高宇走?不行,他的傷還沒好,為了他的健康必須留下繼續治療。」
「不要!蘭朵帶我走!」我摟緊蘭朵脖子大聲說,「我不要呆在這里,好壓抑,感覺快死了,我要回家!」
暉盯著我表情復雜,薄薄的嘴唇嘟起來抖了兩下,又平靜的收回去,「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蘭朵送我就好了。」我決絕道,怕自己再出錯將他與蘭朵弄混。
暉惡狠狠的點點頭,轉身甩門出去。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蘭朵低頭微笑道︰「你還真殘忍呢。」
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對暉做了什麼殘忍的事?
——
回憶停止了,像被閘門硬生割斷了水流。
一直抱著泰迪妹妹躺在床上,黑夜侵襲整個屋子,伸手不見五指,兩眼發直向虛無的空中望著。離開醫院後的一段時間記憶就像被弄丟的影子,不知道如何尋找,為了保持正常生活開始記日記。臉上的淚水早已干涸,鼻子塞住,嘴巴代替它喘著氣。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模黑走到書桌跟前,開燈,翻開日記,上面應該記錄著我與蘭朵正式交往的開始時間!
9月18日出院,蘭朵送我回家,中午臨走時吻了我,說明天再來。空曠的屋子只有我一個人,很害怕。
下午3點,暉來電話,听語氣他已經不生氣了,問我要不要去他家住些日子,我拒絕了,因為我想明天見到蘭朵。
晚上7點下大雨,蘭朵突然來了還帶來一張影碟,說怕我獨自過夜會害怕,所以過來陪我,我們一起看了電影《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下)》,片中哈利與伏地魔、魔法師與食死徒的終極決戰開始了,霍格沃茨大戰精彩紛呈,華麗的魔法對決、悲壯的英勇犧牲、來之不易的勝利,震撼人心、跌宕起伏。拉著蘭朵的手都開始出汗了,蘭朵輕輕攬我入懷,他說今晚想要我。
也許因為自己太虛弱了,影片沒看完就睡著了,醒來時,我在床上,蘭朵睡在沙發上。
9月19日,今天周一,大雨,蘭朵一大早做了早餐就走了,雞蛋面條,很好吃。
10點左右,暉來電話,問晚上睡的如何,我說很好,沒有告訴他有蘭朵陪伴。不是想隱瞞,只是覺得他和蘭朵之間似乎敵視著,還是盡量不要引起他的誤會吧。
11點半,又是暉的電話,他堅持讓我去他家,我說去和不去是一樣的,白天你上班也同樣照顧不到我,知道這樣說有點傲慢,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也許暉會理解的。他問是不是有蘭朵陪著,我沒回答,他一定知道答案的,沉默了一會掛斷了電話。
12點20左右,廖姐拎著午飯過來,還帶來幾份報紙。報紙上有幾條關于伊藤的消息——*少女未遂被警方批捕,還有關于我的——青年漫畫作家高宇成功簽約日本**漫畫公司,不久將赴日發展。我問廖姐,那天不是有警察要抓我嗎?怎麼反過來伊藤被捕了?廖姐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你剛住院期間是有警察來過幾次,但都是蘭朵和暉接待的,怎麼解決的就不知道了,後來就再沒來過。」我想應該是這兩個人幫我擺平了吧,保全了我的**還懲治了那個混球。突然想起伊藤說過找蘭朵當偵探調查我的事,心中有些難過。
下午3點左右,廖姐幫忙收拾完屋子,臨走時說晚上暉會送晚飯來。又剩下我一個人。背部的傷已經結痂了,有點擔心腿部,暉說傷到了韌帶,一段時間內不能劇烈活動。瞧瞧自己一瘸一拐的樣子,好笑,這樣的我還能做什麼劇烈運動?
下午5點,一直在看以前的稿件,希望能繼續工作,看來有困難。蘭朵發來短信,說晚上和他一起吃晚飯。打電話給暉讓他不要送晚飯過來,他似乎還在生氣。
晚上7點,蘭朵拎了一大袋子蔬菜過來,他做個咖喱飯、素炒時蔬,吃完已經8點40了,他似乎很累,看著電視就睡著了,幫他蓋上被子,繼續去書房看稿件。
晚上10點,準備睡覺了,蘭朵一直睡著,看著他熟睡的樣子心里很溫馨極,晚安蘭朵!
9月20日晴蘭朵起晚了,慌張出門忘了帶他的文件袋。袋子口沒系好,拿起時稿件紛紛掉了出來,全是一些少男少女被虐*待後的傷痕照片,還有一些談話記錄,毛頭指向一個人——伊藤,還有一份聯名起訴書。這些證據夠伊藤那混*球喝一壺的了。眼楮有點濕潤,蘭朵一直在幫我尋找懲治伊藤的罪證,難怪他會那麼疲勞。
收好文件,應該給他送過去,也許今天會用到。天有不測風雲,樓里的兩部電梯同時罷工休息,平時從十一樓下到一樓也就二、三分鐘,可今天我卻走了快半個小時,如果跟蝸牛比賽,它一定贏。
還沒走到小區門口,一輛黑色本田停在身邊,是蘭朵,他擔心地問︰「怎麼下樓了?」我說︰「你忘了拿文件袋,想給你送去。」他突然抱我上車,在車里我們接吻了,很長時間,很甜蜜。他說︰「傻瓜,電梯壞了你不知道嗎?帶傷下樓多危險?下回不許這樣。」害羞著點頭答應他。
蘭朵執意要背我上樓,雖然很健壯,可十一樓,到門口他已大汗淋灕,喘著粗氣說︰「幸好你還不算太重,要不我就把你扔在半道了。」
洗完澡,他沒有再出去,而是拿起日記幫我一起回憶前幾天發生的每件事,和他在一起是那樣的輕松、快樂。
9月21日晴暉把我和蘭朵堵在被窩里,暉不問緣由就給了蘭朵一拳,他沖蘭朵怒道︰「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剛剛受傷的人出手?」我拉著他解釋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什麼也沒做。蘭朵則添亂的說︰「做了怎麼樣?他早就是我的人了!」听他這麼說心怦怦亂跳。
暉氣急敗壞的和蘭朵廝打在一起,忽然覺得他是對自己有點保護過度。上前想拉開他們,反被推開摔倒在地。
蘭朵把暉打翻在地,過來抱起我,沖著暉陰沉道︰「你並不是高宇的監護人吧,他想做什麼沒有必要經過你同意,相反,如果你想再這樣糾纏著困擾他,我會像整伊藤一樣整的你身敗名裂!」一瞬間覺得蘭朵又變回了魔王。
暉擦著嘴角的血說︰「那你又能給他什麼呢,一個有婦之夫能舍棄自己的家庭和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
蘭朵沉默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被他們說的煩躁,將他們統統趕了出去。
之後暉和蘭朵不停來電話,沒接,不想听他們的解釋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關掉手機。
10點,開始設計漫畫人物,居然沒有忘記工作,慶幸!
晚上9點停止工作,準備睡覺,心靜如水的一天結束。
9月22日陰清晨,餓醒了,準備出門買點方便面。開門看見蘭朵睡在走廊里,身邊倒著幾個酒瓶。我推醒他責備︰「喝醉了睡在外面會死人的。怎麼不敲門,門鈴壞了嗎?」扶起還未完全清醒的他進屋。想去看看門鈴是否真的壞了,被他一把拉住,「別看,我沒壓門鈴!」
「為什麼?」我不解。
「不知道如何面對你,魏暉說的對我是一個有婦之夫,我舍棄不了自己的家庭。」听他這麼說心冷冰冰的,強裝鎮定地說︰「知道,我沒有強求你留在我身邊。你可以選擇離開」。眼淚不爭氣的流著,不敢正視他。
捏著下巴強迫我望向他,「有時我覺得自己很膽小,怕失去你又不敢守在你身邊,想保護你又不敢正視你,做了一晚上思想斗爭始終不敢去壓門鈴。可我真的希望和你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主動命令我一次,如果你主動要求我會不顧一切的,來命令我,來要求我!」
我抱住他,膽怯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認真的點點頭。
「抱我吧,讓你真正屬于我!」我顫抖著發出命令。
他將頭深深埋在我脖頸處,熱乎乎的液體流進胸膛,他哭了。
被蘭朵抱上床,渾身顫抖著享受他的撫慰,他很溫柔盡量避開受傷的地方。雖然做足了前戲可進入的痛疼讓人窒息,忽的想起了伊藤,求饒著讓他停下,他緊緊摁住我,俯身柔聲說︰「放松,什麼也別想,全部交給我!」之後再也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