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去哪?」白胡子老頭在夏言背後高聲喊道。
「回家了。我不玩了。」夏言背對著河水的方向大步走下去。
「站住站住,」白胡子老頭的速度看起來和他的身材並不成正比,眨眼間就已經攔在了夏言身前。「我話還沒說完,你著急走什麼。」
「我受夠了!我不干了!」夏言焦躁的在白胡子老頭身前踱著步子,「從前天到現在,我先是房子被人拆,然後幾個怪模怪樣的家伙想要我的命,又被*著一天一夜走了近百里地,還沒歇過氣就又挨打,挨完打什麼都不說就把我一個人扔到這,說是讓我去修理天宮,到現在,到我說話的這一秒的現在,我連個屁都不知道!我活了二十二年,一直乖乖的听話讀書,沒打過架沒瘋玩過沒早過戀,剛要熬出頭,就把我揪過來說讓我幫忙,又屁都不告訴我,我脾氣好,無所謂,朋友間幫幫忙也應該的,這***一關又一關是什麼意思,啊?還玩上癮沒完了是不是?我已經夠意思了,現在,給我滾開,我要回去!」
「這里的確危險十足,可富貴險中求,天下死中求。這里能給你的,比富有天下都要寶貴。難道為了如此寶藏,你連眼前這點苦難都忍受不了?」
「我忍不了!我沒必要忍這個!我要的是錢,是養家糊口,是娶妻生子,我年輕肯干又有學歷有關系,前途光明,沒必要跟你們在這跟你們這群瘋子發瘋!我再說一遍,滾開!」
「你自己也該知道,已經回不去了……」白胡子老頭話還沒有說完,夏言手中冒出一把匕首,散發著幽綠的光芒。猛然間匕首上的光芒暴漲,足有兩三米長。夏言揚手朝白胡子老頭劈去,老頭閃身躲過,幽綠的光芒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裂痕。
夏言瞥了白胡子老頭一眼,一語不發的朝前走去。
「喂,你已經回不去了。不管這個世界還是你的世界,你都已經是掛了號的,不管你到哪,都會有無數人去找你麻煩,喂,你听到了嗎……」白胡子老頭子在夏言身後大聲喊著,卻沒有再來攔他的去路。
回去的路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難走,工夫不大,夏言就發現了一扇散發著氤氳霧氣的石門,還有兩三個人影在石門附近徘徊。
夏言走進一些,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石門附近徘徊的,赫然是四個綠油油的苔蘚人——樹演。
連天的沙漠里,並沒有提供給夏言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因此片刻之後,樹演們也發現了呆立不動的夏言。
樹演們似乎並沒有預料到夏言的到來,也都停下腳步,直愣愣的看著夏言。
對峙了良久,樹演中的一堆苔蘚仿佛突然醒過神來,對周圍的同伴說了幾句,獨自向夏言走了過來。
「不知閣下是此任造物者中的哪一位?」苔蘚微一躬身發問道。這堆苔蘚說話的腔調雖然略顯單調,卻是帶了幾分人情味,並不像之前夏言在自己家中遇到的那幾只那樣平板肅殺。
夏言愣了一下,抱著匕首答了一禮,緩緩道︰「前第五十二任司命,夏言,現在辭職不干了,準備回去。不知你們能不能讓個路。」
夏言明顯的感覺到對面的苔蘚哆嗦了一下。
「不干了?!」苔蘚沉默了半天,把單調的聲音提高了十六度忽然喊道。
「嗯,不干了。不會再插手你們和造物者的事情,不會再過問這個世界的任何事情,不會再使用異于常人的能力,從今往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希望,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會再把我牽扯進去。」
苔蘚沉默著,暗綠色的披風漸漸抖動起來,而且抖動的越來越厲害。
「那麼,你們能否讓開?」
夏言對面的苔蘚深吸了幾口氣,卻絲毫沒能減緩抖動的幅度。
正沉默間,一陣悶響傳來,不遠處又一個苔蘚人穿過石門走了進來,干淨利落的放倒了另外三個苔蘚人,沖這邊走了過來。
夏言想象不出樹演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別的不說,想要從外表區分各個苔蘚之間的區別,實在是強人所難。不過新來的這一堆苔蘚總算是有了點特點︰它比別的苔蘚高了半頭。
「你們決定了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高大的苔蘚站在一般的苔蘚面前,用那種獨特的平板肅殺的聲音說道。
略顯矮小的苔蘚依舊不斷抖動著,暗綠色的披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夏言不動聲色的站在一邊,只見矮小的苔蘚慢慢弓起身,猛然伸出拳頭向高大的苔蘚打去,高大的苔蘚動都沒有動,眼見拳頭堪堪要打在臉上,才猛的起腳一腳踢在矮小苔蘚的胸口,踢得矮小的苔蘚蜷縮著躺倒在地上。
「再給你幾分鐘好好想一想,你們是異類中的異類,即使離開樹演,天下也絕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要是你們離開之後才醒悟到這一點,就太晚了。」
高大的苔蘚說著話,緩緩的走到夏言身邊。
不等苔蘚有所動作,夏言擺擺手搶先道︰「我無意插手你們的事情,現在,我只想回去,如果沒事的話,還煩請你讓個路。」
「司命?」高大的苔蘚完全沒有理會夏言的說辭,開門見山的問道。
「前司命。現在我已經辭職不干了,不會再和這個世界有任何瓜葛,不會再使用任何異于常人的能力。現在,我想要回去了,如果沒事的話……」
高大的苔蘚忽然用他那平板的聲音大笑起來,听得夏言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怪事並不是經常有,今天竟然踫在了一起。看在你讓我發笑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們找的並非造物者,而是造物者竊取的力量。八千年前,有人從我們這里偷走了四種力量,並把他和某些生命體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意圖染指這個世界的平衡。這四種力量不斷的傳承,現在的載體就是造物者的四個人。我們要拿回本屬于我們的力量,就必然破壞力量載體的生命結構。因此無論如何,你們的結果,必然是死亡。」
「哦?這麼一說你們的實力也不怎麼樣啊。值得你們追逐幾千年的力量竟然被四個人類不聲不響的偷走,這麼多年還始終沒有被你們抓住。現在終于抓住機會,想欺負一下年輕人嗎?」
「凡人怎麼可能有這種本事。小子,生命體的生活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有趣,所以今天你逗我發笑,我就告訴你了一些秘密,如果你還能繼續逗我發笑,就算是今天放過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真是抱歉,我從來都不是個風趣的人。就連剛才的事情,我都不覺得有什麼可笑之處。」
「是嗎?那可真遺憾。」高大的苔蘚分開披風,一把青黑色的木劍緩緩的從披風下顯露出來。
「等等,我並不想和樹演起沖突,我也說了,我不會再和這個世界有瓜葛,你們大可以派人跟著我,在我臨死的時候拿走你們的力量。這辦法雖然漫長,卻是保險,不然我起意與你們為敵,也絕不會比其他人更好對付。」
「呵呵,這句話也讓我發笑,可這下我絕不能再留著你了。報酬還是有的,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情吧。你是幾千年來第一個和我們談條件的造物者,分寸也抓得非常準,是‘根’極有可能同意的條件,但是,如果‘根’同意了,我的外出生活豈不是就此結束?所以,你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和我動動手了。」
話音剛落,高大的夏言立刻朝夏言撲了上來,夏言不退反進,雪亮的匕首在身前劃過一個完美的半圓。
高大的苔蘚騰身閃過夏言的攻擊,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夏言身後。「我知道你的秘密,司命。」
夏言吃了一驚,猛然回身一刀刺向身後,卻只覺得頭頂一片陰影飄過,那高大的苔蘚又緊貼在自己身後。
「對命力的絕對掌握,弱點是需要長時間的準備,或者直接的身體接觸。」
夏言朝前跑了幾步,感覺有人沖到自己背後時,猛然撲倒在地,雙腳騰空,在空中畫了個圓,又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所以,」夏言的攻擊沒有打中任何東西,高大的苔蘚依然緊貼著他的背後。「在你死掉之前,絕不會踫到我半根汗毛。」
夏言單手在胸前結了個手印,只見一排藤蔓緊貼著夏言的腳跟飛速的長了起來,一兩個呼吸間,竟已經在夏言身後編織成一張能容三四人的大網,密密麻麻的把高大的苔蘚纏在中間。三四個呼吸之後,藤蔓停止了生長,苔蘚的身形已經完全淹沒在密密麻麻的枝條中。
夏言不敢怠慢,撤掉手印,連頭也不回的朝來路疾奔而去。不想沖出沒有多遠,苔蘚又一次跟了上來,悠閑的跑在夏言身邊,不快也不慢。
「剛才的那招不錯啊,什麼時候種下的種子?」苔蘚揮動著手里的木劍朝夏言攔腰斬下來。夏言腳下用力,一個空翻躲過攻擊,又踉踉蹌蹌的向前跑去。
「可惜用錯對象了,」夏言剛剛調整好姿勢,苔蘚又從身後趕上來,還是和剛才一樣的斬擊朝夏言攔腰斬來。
夏言用手中的匕首去格,只覺得一陣巨大的沖擊力從匕首上傳來,震的自己手臂一陣陣發麻,匕首都險些月兌手。
借著苔蘚的力道,夏言趁勢飄到他的攻擊範圍之外,起身繼續向前跑去。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所有的植物都是樹演的同盟嗎?」苔蘚又一次追到夏言身邊,揮劍筆直的朝夏言腰上斬去。
夏言一咬牙,俯身猛沖兩步,避開苔蘚的攻擊,又停住身形,伸腳去絆苔蘚。
「哦呦?」苔蘚似乎沒有防備,直直的撞在夏言的腿上,疼得夏言眼前一陣陣發黑。夏言不敢怠慢,急忙腳下用力,打個旋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雙手上,握著匕首狠狠的向苔蘚扎去。不想苔蘚一擰腰,在半空中轉過身來,抬起一腳就蹬在夏言的脖子上。
夏言雙手捂著喉嚨倒退了幾步,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死掉了嗎?」苔蘚湊近夏言身邊,在夏言耳邊嗅了嗅。「嗯,我就說嘛,剛才也沒有用多大力氣。你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嗎?你是不是剛才在我身上留下了什麼東西,準備嚇我一跳?或者只是裝著死掉了,等我上前的時候突然扎我一刀?」苔蘚平舉著雙手,一動不動的看著夏言,夏言也蹲在地上,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沒有了嗎?」過了足足有兩分鐘,苔蘚才放下雙手,平板的道。「你也只是個凡人嗎?凡人的生命總是那麼短暫,連帶的他們的一切都那麼短暫。」苔蘚緩緩的舉起木刀,高高的舉過頭頂。
忽然一顆碩大的水球打在苔蘚背後,把苔蘚遠遠的打飛出去,一個白胡子老頭走到夏言身邊,在他背上用力拍了幾下。
夏言猛的吸了幾口氣,軟軟的倒在地上。老頭不知從哪拿出一杯水遞給他,夏言努力的咽了幾口吐沫,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干脆毫不客氣的搶過水杯,獨自喝了起來。
「哦,果然還是有後手。」苔蘚緩緩的湊到近前,忽然彎著腰大笑起來。
「哈哈。矬子,你的幫手竟然是個矬子!哈哈……哈哈……矬地精!哈哈……哈哈哈……矬人心里三把刀,矬地精你恨天高!哈哈……哈哈哈哈……」
白胡子老頭的臉色如背後的河水般平靜,不見喜怒。
「矬子……哈哈……矬子……」苔蘚平板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作為笑料,我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笑。」白胡子老頭平淡的道,不知何時拿出一根高過自己兩頭的拐杖拄在手里。
「哦?是嗎……為了適應這個無聊的世界,我甚至幾次降低了自己的笑點,果然還是不行嗎?」
白胡子老頭不答話,只是緊緊的盯著苔蘚。
「那就算了吧,早早完成任務回去睡覺也好。」苔蘚猛然發難,平舉著木劍朝白胡子老頭沖過來。老頭拐杖一揮,苔蘚腳下的地面猛然晃動起來,正在苔蘚費力的保持平衡時,十幾根地刺猛的從地下竄出,朝苔蘚刺去。苔蘚閃身躲過腳下的幾根,竟然不再閃避,十幾根尖銳的地刺一根不少的此在了他的披風上。
白胡子老頭暗自吃了一驚。地刺刺在苔蘚的披風上之後,一下子止住了去勢,分毫傷不到其中的苔蘚。看來苔蘚這披風大有來頭。
白胡子老頭正暗自想著,猛然見苔蘚把手里的木劍月兌手向自己擲來,急忙閃身躲過。
「不好!」才一動身,白胡子老頭就大聲喊道。
只見苔蘚高高的躍起,從地刺的包圍中月兌出身,徑直朝夏言撲了過去。
白胡子老頭舉起拐杖,用力的朝夏言的方向扔過去,同時雙手疾揮,一道石牆從夏言腳下升了起來。
夏言還在低頭喝水,不知在想些什麼,另兩人的爭斗仿佛與他無關一般。猛然間覺得底下一陣晃動,地面如同電梯一樣升了起來,緊跟著看到一支拐杖狠狠的撞倒自己的肚子上,帶著自己筆直的向後飛去。
一陣劇痛從肚子上傳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夏言也痛得近乎暈厥,正在這時,一陣冰涼透骨的刺痛感從周身傳來,夏言略微清醒一些,睜眼四顧,卻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水里。看這位置,應該是白胡子老頭所說的天宮的一道防護設施︰時間之河。
夏言吃了一驚,慌忙游回到岸上,趴在河岸邊吐了幾口水,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觸發什麼機關。
「小心!」白胡子老頭高聲喊道。夏言睜眼一看,只見苔蘚正舉著木劍朝自己沖過來,速度之快,甚至帶起了幾道殘影。
夏言連忙召出自己的匕首站起身,凝神戒備著。
苔蘚不知道用了什麼招數,雖然動作緩慢,卻是帶起了一長串的殘影,每一個動作都留下一個清晰無比殘影,等到了夏言身前,夏言已經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苔蘚,哪個是他所留下的殘影了。
所幸殘影雖多,卻都只是靜止的呆在那里,保留著出現時的動作,也暴漏了苔蘚的意圖。
夏言不理會苔蘚層層疊疊的虛招,直接仰身躲過了砍向喉嚨的致命一擊,反手拿起匕首刺向苔蘚露出的空擋里。
苔蘚青綠的長袍看起來並沒有披風那樣好的防護力,夏言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把匕首送進了苔蘚的身體里。
「生命!听我號令!歸!」
一股綠油油的氣體從苔蘚的身體里涌到夏言的匕首中,兩人錯身而過,苔蘚軟綿綿的倒在了河邊的沙灘上。暗綠色的披風在這一會的功夫竟然已經化作蒼白色。
夏言喘息了一陣,緩緩走到白胡子老頭身邊,卻只見老頭滿臉的驚慌。
夏言奇怪的看了老頭一眼,拱拱手道︰「剛才多謝了,我還是不適合這里,先走了。」
「等等!」白胡子老頭在夏言身後喊道,「你踫了時間之河的水,必須立刻去天宮,或許逆天的人還能想些辦法。」
夏言嘆口氣,猛的轉過身對白胡子老頭道︰「听著,我不在理會你們的任何事,我和你們……今後……再……無……」夏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前的白胡子老頭,竟然分出無數的幻象,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