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姑娘忍不住一笑,看著她直言道︰「還真是外地來的貴夫人,誰說這是湖,這是水災被淹了的田地村莊。沒看上面漂著的那些木頭衣物嗎?下面要麼是稻田,要麼是魚池,還有遠處那個小黑點,那是被淹得還剩半截的村莊。」
樂清大驚失色,看著眼前忘不到頭的水面說不出話來。這便是被淹了……便是人們全跑到城中,沒地方住,沒飯吃的原因?
「這個……有淹死人嗎?」樂清忍不住問。
「你站住!」
「哎——」樂清忙回過頭來,看著姑娘,有些不舍。這是她在江南踫到的第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武功很好,長得也很好的姑娘,還有那麼不好的經歷,她不想如此一別,就再也不知道姑娘的音信了。若有機會,有辦法,她是真的想幫她的。
「啊——」樂清尖叫一聲,身體動也動不了地看著那紅信朝自己襲來,只覺得生命要就此結束了……下一刻,一道白光閃過,那蛇便少了一截,只剩了個血淋淋的身子在樹上快速扭動,而後掉到了地上。
「啊?」樂清大吃一驚︰怎會有這樣的男人,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又不負責,難怪這姑娘會傷心成這樣!當時便激動道︰「他怎麼能這樣,你怎麼會看上他呢,而且……你武功這麼好,怎麼不去殺了他,要是我,誰敢這樣對不起我,我保證將他五馬分尸!」
「怎麼了?怎麼不敢,你還沒出嫁是不是?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呢?」樂清問。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你就勸你家里人答應唄,不管那人怎麼樣,不管該不該喜歡,木已成舟,你就與他辦了婚事,這樣不就好了?你家里怎麼能說不要你,讓你一個人在外漂泊呢?」
「等等!」樂清忙叫住她,開口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讓你別往里面去!」出了小樹林,嚴璟站到她面前,盯著她厲聲開口。
嚴璟沖進樹林,聲音似已由嚴厲變成了憤怒︰「殷璃,你給我站住,別再往里面跑!」
嚴璟很是不悅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樂清心中便更急,一邊往樹林里跑,一邊大叫「姑娘」,想叫出剛才的那位姑娘,讓她再幫幫自己。
嚴璟捧起她的頭來看看那帶了些紅色的額頭,輕嘆了口氣︰「就這樣想與我一起嗎?說了並不好玩。」
嚴璟猛地將她拉開,樂清往下看去,只見那一截蛇尾仍在扭動,而那蛇頭也在動,還朝她張了張嘴。樂清嚇得忙往後退,嚴璟拉了她便往外走,快速出了小樹林。
樂清一見遠遠跑來那個身影,心中猛泛起一陣喜悅,直往前沖去,卻在沖出一步後又急剎住了腳步。老問題來了︰被他捉到了,可是要押到船上去的。
樂清不再問下去,姑娘卻自己說道︰「爹打我,罵我,說要將我趕出家門,我便自己跑了出來,原來是覺得他是喜歡我的,想去尋他,想讓他和我成親,想堂堂正正回到家門,可他卻是個天生的浪子,世間的女人他都喜歡,又如何肯娶我?我不過……是個讓他煩透了的女人。」
樂清低了頭,一顆心猶在驚恐之中「怦怦」亂跳,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緊抿著唇不說話。
樂清回過頭來喊道︰「你答應我讓我一起我就不跑!」喊完立刻又往前跑,卻在回頭一瞬看見條什麼在眼側晃動,遲疑間一側頭,竟是條吐信的花蛇!
樂清想了想,明白她說的喪門辱德的事是什麼,大概就是她把清白之身給了那個人吧。似乎也只有這種事能鬧得這樣嚴重了。這姑娘很有些俠女風範,又救了自己,樂清對她是有好感的,如今听說了她的話,心中也有些難過。
面尚化和荷面和。樂清想說,她是公主,她可以讓皇上下一道聖旨,讓那個男人不得不娶她,可又覺得,這樣好像沒什麼意思。的確是像她自己所說的,她喜歡的是不該喜歡的人。可是一個並不喜歡她,還喜歡別的女人的人,她為什麼要喜歡?
樂清想那情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想到嚴璟所說,中秋當日,宮中煙花燦爛,江南卻是無數百姓家破人亡。難怪那天……他看上去不怎麼高興,難怪那天他晚到了……那個時候,母後和皇上還不知道出了這事吧,他們若是像她一樣親眼看到這場景,又會怎麼難過?
樂清抬頭看他一下,又低下頭去。
樂清搖頭,下意識地去模模額頭,發覺有些疼。該不會起包了吧?不是吧……為什麼她又傷臉上,又傷在臉上!
樂清看著姑娘,不知該說什麼。現在連她都想罵這姑娘傻了,怎麼能這樣白白的把身體給人?也難怪她家里要氣了。要是自己做下了這種事,母後不是得打死她?
事實證明,姑娘果真是正確的,這樣沒坐多久,嚴璟就來了。
低頭低了好久,嚴璟盯著她瞪了好久,沉默之後,他才說道︰「身上弄出了什麼傷嗎?」
她這樣說,樂清更是吃驚,實在不明白好好的姑娘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怎麼會呢?就算你做了什麼讓他們生氣的事他們也不會說不要你啊,我也常惹我母……我娘生氣呢,她也老訓我,可還不是很疼我。」對于後面那句話,樂清想,其實她也不知道太後哪里疼她了……老是那樣凶巴巴的。唉,一個母後,是那樣嚴厲的好像隨時準備懲罰她的臉,一個嚴璟,又是長年板著,好像她又偷人了的臉,看來唯一一個常對他的笑的就是駕崩的父皇了,不對……還有子楠,不過,他們都不在她身邊了。
好久,樂清才小心問道︰「你家里……也被水淹了?」
姑娘似乎已經很久沒和人說過心事,此時說起,也並沒有不願意的樣子,無神地看著前方幽幽開口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而且……還做下了喪門辱德的事。」
姑娘似乎是想苦笑,卻又忍不住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樂清在一旁看著,許久才想起得像安安寧寧一樣拿出條干淨帕子遞給她,往身上模了模,也發現自己是沒什麼習慣戴帕子的。一時又有些慚愧起來,安慰道︰「你別哭了,我不問就是了。」
姑娘倒也還爽快,並沒有說她什麼,而是回道︰「自然有的,堤壩一毀,大水像猛獸一樣撲來,跑得了的便跑到高地去,跑不了的便被淹死,家里拿得了的便拿,拿不了的便看著它被水沖走,這些日子,淹死的餓死的病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姑娘再沒了話,樂清也不再說話,陪她一起坐著,偶爾望望城里的方向,想著姑娘是不是太樂觀了,嚴璟怎麼還不來。
姑娘又哭了幾下,搖搖頭,慢慢止住了哭聲才慢慢說道︰「他並不願娶我。」
姑娘忙擦了把眼淚,咬了咬唇,最後說道︰「想起了我爹,我娘……我家里。」
姑娘抱著膝蓋,又擦了把眼淚,一向倔強的臉上此時竟是楚楚可憐︰「他們……應該早就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了吧,我回去讓他們看見,只是惹他們生氣。」
姑娘搖搖頭,「我不知道,听說那里不算太嚴重,我想回去看,又不敢……」
姑娘看了看她,頗有不可理喻之意,這讓樂清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是不是問了很蠢的話?
姑娘笑道︰「嚴小亭。」話音才落,人便閃入了樹林之中,一會兒便沒了蹤影。樂清嘆了口氣,轉過頭,便看到嚴璟已至眼前。
姑娘笑道︰「我現在若不走,待會不是還得向你相公道聲歉了,你們夫妻間的糾紛,我卻跑去插了一腳,我都不好意思呢!說句夫人不懂的江湖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姑娘長吸了口氣,「他武功比我更好,而且……我也怪不著他,我早知他是這樣的人,早知他身邊從不缺女人,卻還要像傻瓜一樣拿身體去賭……」說到這兒,她笑了一下,卻是無比淒慘,「自己送上門的,像他那種人,如何會不要?」
正想著,側頭去看姑娘,卻見她竟看著眼前的大水在流淚。不禁奇怪道︰「姑娘,你哭什麼?」
瞧他那一臉不悅的樣子,樂清心中瞬間就是一陣急,「不想就此功虧一簣」的願望奔涌而來,拔腿便往唯一的退路上跑。
遲疑了好久,樂清才說道︰「你……你就這樣走嗎?」
隔了一會兒,姑娘也回過頭來,見到越來越近的嚴璟,對她說道︰「你與你相公的事,自己解決吧,我先走了。」
一時想到城里的情形、這城郊的情形,水災的情況似乎真的很嚴重,嚴璟的微服私訪,似乎並不是像戲文里說的那麼好玩的事,帶著她……好像真的不合適。其實到揚州也還好,他也不是不去揚州了,不是說等兩日就與她會合嗎?
想通之後,樂清才要開口,卻听嚴璟說道︰「算了,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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