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請回自己房 皇帝之密謀(四千)

作者 ︰ 江南未雪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就是個卑微下賤,還自不量力的丑角。為他所傷,為他所痛,唯一會做的,就是乞求他的安慰,當他的安慰沒有如期而來,她便不知所措,痛不欲生。

她在淚水中睡去,醒來時太陽已偏西,滿天是火艷艷的紅。

「公主,你醒了,起來喝點粥吧,從早上到現在你都粒米未進呢!」寧寧站在床頭俯身說。

「你們有沒有听到宮里的消息,皇上是不是沒事?」從床上坐起身時,樂清問。

「你別……」樂清忙去扶他。

「公主沒有對不起我,對于那夜瓔珞山的事,公主無須介懷,其實那夜……」

「公主,太後剛剛讓人送來了雞湯,听說是上午見公主回宮,特地吩咐去熬的,公主還是喝一些吧。」安安從外面過來,將香味濃郁的湯碗放在床邊。

「公主,這……」寧寧有些擔憂,樂清卻是苦苦一笑,「沒事。我欠他太多,他如今是小亭的未婚夫婿,也為皇上擋了刀,我理該去看看他。」

「公主,韓大人——」有太監站在門外,小聲稟告道︰「韓大人,太醫院來人,讓大人去做藥浴。」

「可是那不是誤會嗎?皇上不是知道嚴璟並沒有謀反之心嗎?他不是已經準備釋權了嗎?」樂清從凳子上起身,懇切地望著皇帝,只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兒戲,並不是真的。

「听說是。」安安回答,「韓大人向來忠心,是不會讓皇上有事的。」

「听說韓大人的毒今天早就解了,現在已無性命之憂。」

「好。」樂清點頭。既能為嚴璟而不吃飯,又為什麼不能為母後而吃飯?除了母後,誰還會關心她?

「成事在天,如論天是何意思,這一招棋,皇上不得不走。」

「我……皇上,這些嚴璟都告訴過我,他雖是騙了皇上,卻是好心……」

「我听說你受了傷,來看看。」樂清好不容易堆起一臉面見外臣的笑,朝他輕松地開口。

「我現在也沒事,坐不住了我會走,你快去吧。」

「是,是太後,太後知道公主近來胃口不好,不僅讓人炖雞湯,還安排了許多開胃菜,公主喝了湯,晚上就吃些吧。」

「是,謝公主。」韓子楠在榻上坐下,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樂清心中有些著急,是她過來,自然得由她破解這尷尬,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到底要如何應對。

「有情無情,藏在心底,又怎是做得出來的?」樂清遞了湯碗,從床上起身。

「母後……是母後麼……」樂清終于幽幽開口。

「皇上……」樂清站不住地後退兩步,匆忙間扶在了屏風上,「皇上,可是他不是要謀反,他只是想消除皇上心中的芥蒂,想全心輔佐皇上幾年後再辭官,他真的沒有謀反之心呀!皇上說的刺殺,他又怎麼知道?那天他正與我在一起啊!」

「皇姐……」皇帝也立刻到了屏風後,甚至已張了口要叫侍衛來拿人,然而見到屏風後的親姐姐時卻呆住。

「誰!」听到後面的細微之聲,韓子楠立刻沖到屏風後,赫然見到坐在火盆旁,臉色慘白的樂清。

「那……」樂清點頭,一時有些為難,「那你快去吧,我……我在這兒等著就好。」她本想說就此離開,到中途卻又改了口,今日也許是他們最後的交談,總覺他們有未說清楚的話,。

「那老爺會不會不高興?」

「那讓他睡吧。」樂清正要轉身離開,里邊卻傳來了韓子楠的聲音,「外面有人嗎?」

「那韓子楠呢?」

「韓愛卿,你說事情真的能成嗎?」

「韓愛卿,對了,朕是有事特地來找你商量的。嚴璟所派刺客的刀提醒了朕,他既能讓人在刀上淬毒,朕如何不能在箭頭上淬毒?春狩場上暗中布置的二十名弓箭手,朕想讓他們的箭上都淬上劇毒,只要傷得嚴璟分毫,他便必死無疑!」

一陣窸窣聲,韓子楠已從房中出來,「見過長公主。」

為什麼他不來?為什麼?這一次,他又是有什麼事要解決,這一次,他心中又有什麼氣?還是……她一次二次的生氣出走,已讓他厭煩了?原來夜里那個對她說「我愛你」的他,真的是夢中的他麼?

樂清在房中凳子上坐下,指指登前的矮榻,「那你靠在榻上吧,要不然我就不安了。」

樂清往里面走進兩步,想到他病重,肯定不願許多人打擾,自己又想與他道一聲歉,便回頭道朝安安寧寧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待會想一個人在宮中走走。」

面尚化和荷面和。樂清忙看向韓子楠︰「你快躺下吧,我不知道你剛睡下,要知道就不來了。」

樂清抬頭看她,寧寧低下頭去,再不說話。

樂清擰著袖子,低頭道︰「謝謝你對皇上的奮不顧身,還有……那夜瓔珞山上的事,對不起,那天我腦子有些糊涂,又喝了酒,不知有沒有讓你生病。小亭後來說要再不見你,應該是因為那一夜的事吧,這些都怪我。」他們的事,小亭沒給她說,可她卻是猜得出的。小亭與嚴璟一同上山,看見她和子楠在一起,什麼紅衣白衣,什麼梅花什麼雪,小亭心中肯定痛苦的,甚至還說了與子楠再不相見的話。只是子楠確實是子楠,遠比嚴璟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麼,也不作什麼無用的解釋,立刻就來提親了,以此告訴小亭,他對小亭是出自真心,是真心真意要娶小亭為妻。

樂清止不住地發起抖來,耳邊一遍遍回蕩著皇帝與韓子楠的話。

樂清看看外面的天色,「喝完了湯,我梳洗一下,去看看他。」

樂清看著兩人,也猶是回不過神來,緩緩將目光在皇帝身上凝聚,「炎兒……你要……殺嚴璟?」

樂清舀起湯,緩緩喝下,停了停,又問,「母後說,他是為皇上擋的刀?」

樂清進門時外面的人正要通報,卻被她阻止,只小聲問道︰「韓大人怎麼樣?」

樂清陡然一愣。

以前她從不說對不起嗎?以前她不會認錯、不會將事歸咎于自己身上嗎?是啊……她是公主,會有什麼錯?就算有錯,也是別人的,是從什麼時候,她會認錯了呢?

半個時辰的等待,著實有些久,更何況天色漸晚時,周身又開始冷了起來。樂清搓了搓手,終是決定先離去,在雪地里凍過之後,她特別害怕冷的感覺,總覺得比什麼都要撕心裂肺。

因為會不經意地想起嚴璟,不經意地一想再想。猜不透他的心,料不透他的打算,想忘忘不了,想放放不掉。

太監立刻回答,「大人,樂清長公主來了。」

她看了看床邊,又看看寧寧臉上的神情,終于確定嚴璟是沒有來。

她走向後面,屏風後自然是子楠的床,床旁卻還有個正燒得旺的火盆。冬天已去,宮中除了太後太妃宮里,恐怕都已撤了火盆,而宮女太監顯然是為了照顧子楠的傷,這才在這里加了火盆。

安安寧寧遲疑一會兒,低頭告退,離了房間。

安安點頭,「是,公主放心,皇上龍體無恙。」

封喉之刃……想到這幾個字,她自己竟有種被封了喉的感覺,連喘也喘不過氣來。

已從凳子上起身的樂清又悄無聲息地坐了回去,心頭緊得幾乎不能呼吸。

當碳火中隱約出來他的面龐她才意識到自己竟又想起了他,竟仍在期盼他來找自己,所以……她從來就沒想過要與他分開,只要他來解釋,只要他來承諾,不管怎麼樣,她仍是會相信他,同他回去。

才起身,卻听見身側的落地畫屏後響起微微的一聲「 啪。」

春狩……是的,要春狩了,是在幾日後?是幾日後,她竟想不起來……皇上要在春狩之日殺了嚴璟……為什麼,他不是已明白嚴璟的忠心了嗎?皇上與嚴璟的關系不是緩和了嗎?怎麼會這樣?

是嗎,是這樣嗎?她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委屈求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皇帝卻是滿面不可置信的神色,「皇姐知道?皇姐知道他的退隱是假的,他的受傷是假的,只是為了取得朕的信任?」

皇帝已然鎮定起來,「皇姐,嚴璟不得不除,這你是一直知道的,朕還讓皇姐幫過朕。」

皇帝搖搖頭,「皇姐,他結黨營私,專橫跋扈是真,藐視皇權,一手遮天是真,這是一個誤會就能說清的嗎?那個什麼讓權,什麼墜馬的戲碼,皇姐就真的相信了?朕差一點就被他騙了,差一點就被他刺殺,將這江山交到狼子野心的嚴璟手中了!」

皇帝毅然點頭,「沒錯,等了這麼多年,早已不能再等,嚴璟不除,朕恐怕就要做亡國之君了。」

瞧瞧天色,雖晚,卻並未黑,只是近黃昏,自己已經等了這一會兒了,現在走確實有些可惜。她索性在火盆旁坐了下來,一邊烘手一邊呆呆看著火盆中被燒紅了的黑碳。

自那日雪夜在山上共坐一夜後,她便與他再無交往,唯一有印象的一次見面,卻是他來府上提親。其實到現在為止,她都不能完全接受他將成為自己妹夫的事實,甚至不能安全接受他竟與小亭相愛。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此時,她竟不知該以怎樣的身份面對他,是曾經的戀人,是舊識,還是親戚。

這個時候,大臣都已回家了吧。嚴璟恐怕也已回去了,哪怕沒從宮中听到消息也知道她進宮了,更何況那張手帕就放在床上。

門外的太監低頭道,「回公主,韓大人剛睡下。」

韓子楠一如繼往溫和地笑,「公主嚴重了,臣的毒已解,身上的刀傷只是道小口子,是皇上不放心,才硬要臣繼續在宮中查看,其實臣已完全好了。」

韓子楠與皇帝一起進房,皇帝在前,韓子楠在後看看空空如也的房間,關上了門。

韓子楠也低了頭一笑,「多謝長公主關心,臣已無大礙。」

韓子楠卻也不急,只是靜坐著。

韓子楠回答,「公主不必擔心,只用做一次就好,太醫怕臣還有余毒未清。」

韓子楠並沒有接著她的話說,只是看向她,平靜地開口,「公主以前從不說對不起的,如今卻是為何,會將所有的事歸咎于自己身上?」

韓子楠抬起頭,她立刻放了擱在他肩側的手。

韓子楠點頭,「听說藥浴需半個時辰,公主若坐不住便回宮,臣自會找機會去拜見公主。」

韓子楠點頭,「皇上說的是,此計可行!毒箭,加上春狩場上的機關,還有寧侍衛手中的封喉之刃,嚴璟必難生還。」

韓子楠離去,她便一個人坐在了凳上。這樣的安靜,她十分討厭。

韓子楠被皇上安排在一處閑靜的宮殿,院中種滿著綠竹,風一吹,沙沙作響,碧竿映著紅天,十分好看。

韓子楠還未動,樂清立刻說道︰「你不是說你好了嗎?怎麼還要做什麼藥浴?」

「皇姐!」皇帝毅然打斷她,「皇姐若是知道嚴璟的真實身份,絕不會再說出這樣的話。他是前朝忠烈之後,是周朝衛國公嚴烈之孫。嚴烈被太宗皇帝以反間計而殺,周朝皇帝將嚴家滿門抄斬時卻讓嚴烈幼子嚴文璇逃出,嚴文璇改名嚴大山,潛伏于揚州邊上的荷花鎮。而後他的長子嚴高,刻意接近父皇,讓父皇帶他進京,從此因為父皇的寵幸而一飛沖天,甚至掌控了大瑞的皇權,這個人,就是嚴璟。皇姐,你知不知道,你愛錯了人,他不是忠心為大瑞,他只是想匡復周朝的亂臣賊子!」

「皇……皇上……」樂清已然無力,將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倚在了屏風上,看著皇帝喃喃開口,「皇上怎麼會知道這些……皇上是怎麼知道的?不是,他沒有匡復周朝的野心,皇上,嚴家就是讓周朝皇帝滿門抄斬的,他怎麼還會忠心于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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