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月兌身出來,跑出數里地,方才停下,也不知道這里是哪兒,此時正值晚上,哪里去找人來問?只是此時他心中已有算計,自不再象往常一般的漫無目標,當下算定方向,只向北而去,心想︰走到天明,便可尋一處地方問問。
他卻不知道,中州位于天羅城之東面,李氏父子這趟馬車,直把他往東載了約有五六百里路途,剛剛要進入信沿省界內,他便醒了過來。
我們且先按下小杜的事不表,單說這信沿省首府信沿府乃信沿省第一大城,我們也不說這城中其它地方,單單要說說這信沿府城中的一家鏢局——威武鏢局的總鏢頭武啟明。
此時的武啟明已經是焦頭爛額,正自在鏢局中團團的打轉,只因為他剛接到的一趟鏢,剛要起程,便于鏢局中失劫了。自己要保的鏢于家中便丟去,這丟臉的事先不要說起,先說說這趟鏢的價值,這趟鏢說來也實在貴重得很,又且是他武家所以賠付得起的?
威武鏢局起于百來年前,當年創造鏢局的武家先人,憑借手中一把雁翎刀,打下一片天地,創下這威武鏢局,當時,那些**上在刀口搶食的兄弟們流傳著一句話「武家刀,鬼見愁,劫道莫劫武家鏢」,可見這武家先人的威望,只可惜窮不過一生,富不過三代,這武家鏢局傳到武啟明他父輩時,已經頗為有些凋零了,雖然武啟明立志要重振武家刀威名,便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武啟明人極勤奮,為人也善,在這信沿府也頗有名氣。但並非所有勤奮之人便能成功。這天底人吃著苦,耐著勞的不在少數,成功的有幾個?先不說這家底出身,就「天分」二字,「成功」這輝煌的桂冠就拒絕了絕大多數的人。他武啟明卻絕對是被排除在天分之外的。
人常說「有好心,得好報」,只可惜這句話大多時候僅是用來騙騙小孩子的。他武啟明為人善良,從不做虧心之事,但上天依然沒有什麼好報給他,他二十九歲那年方始得子,只高興不得幾年,便中年喪妻,妻子也是一武林世家出身,一身好武藝,人雖不漂亮,但極賢惠。只可惜在兒子武曉志七歲那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武氏父子相依為命。
武啟明在妻子離世後,也未曾續弦,一來是因為武啟明夫妻感情極好,他認為這樣對不起亡妻,二來是因為妻子在世時對這個兒子是愛若性命,從來從不許武啟明打罵他一句。所以怕續個厲害的,對兒子不好,這樣也對不起亡妻。
兒子取名武曉志,便是有「明之以理,曉之以志」的意思,那是武啟明自己將那「曉之以道」改過了,以教兒子不忘立志得興武家的意思。
但這個武曉志卻因母親溺愛,從小便惹事生非,不是打東家的狗,便是踢西家的雞。總之是無一安寧。只一樁好處,便是極是好武,且愛武成痴。這本是讓武啟明高興的事,便這「痴」之一字,卻道盡了武曉志的性情為人。
原來他在武學之上,的確是一說便懂,一練就會,但是在人情世故之上,卻有些少根筋的感覺,做事沒個分寸,這讓武啟明這個做老子的頭痛不已。好在這傻小子為人倒也善良,且極有孝心,所以在這信沿城之內,也有極好的人緣。
武家雖已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所以家中也算得上過得去。便何況武啟明雖武藝不怎麼樣,但卻因他人好,在黑白兩道上也落了個好名聲,所以時常走些小鏢,那道上的兄弟一是沒興趣,二是多少給他武啟明一點面子,所以多少也還有點生意。
武啟明在妻子離世後,便更加對兒子好了,他每每看見武曉志,便如同見到亡妻一般,所以哪里舍得讓武曉志出外走鏢?所以這武曉志年已十六,卻未出過信沿城,兼之武曉志武藝的確有些不錯,所以打遍了整個信沿城無敵手,便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了。
好在他人還善良,也不仗藝欺人,只是好沒事找事,以便與人打斗一番。直到後來,這信沿城中人都知道,被這小霸王拿住,口頭上認個輸也便沒事了。
這武家父子,便是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年。
這天,武曉志照樣出外溜達去了,武啟明正在家中閑坐,突然听見有人在門外叫道︰「威武鏢局的武總鏢頭可是在家?」
武啟明忙迎出門去,見是一胖乎乎的中年人,著富家打扮,可能是鄉下的土老財吧,這打扮著實有些俗氣。不過來者是客,武啟明也不敢怠慢,忙道︰「在下即是武啟明,閣下里邊請,咱們進屋慢談」
那富人打扮的中年胖漢也不客氣,撩衣跨進門,徑直越過練武場,來到大廳坐了下來,武啟明親自奉上茶水,這才在一旁坐下,靜听胖漢下文。
那胖漢只瞧了一眼那茶杯,也不端起來飲用,眼有不屑之狀。武啟明知他瞧不上眼,當下苦笑在心,也不點破。
武啟明陪著笑道︰「敢問尊客此來何意?」
那胖漢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我來自是請你走一趟的,不然來此干啥?只不過不知你武總鏢頭可有膽量接這趟鏢?」
武啟明眉頭略皺,心道︰你這人,怎麼如此說話?當下接下話頭道︰「武某雖不才,但蒙江湖好漢們看得上眼,也稱一聲武大俠,自保得鏢來,也從未失過手。何來膽量之說?」言下之意,即是我武某也不是浪得虛名,走鏢多趟,何曾失手?你怎麼能說我沒膽量呢?
那人眉頭一鎖,大聲道︰「我也知道這江湖好漢們給得你武總鏢頭面子,只是這趟卻容不得些許閃失,如若不然,你武總鏢頭就是傾家蕩產也是賠付不起的!」言下之意,是說那的確只是江湖好漢們看得起你罷了。
武啟明一見那人瞧不起自己,心中有些怒氣,但他江湖經驗極豐,面皮上也不發作,只端起茶來,用碗蓋在茶面上輕輕拂了兩拂,又吹了吹,小小的飲了一口才道︰「閣下自可放心,如何武某賠你不起,便將這條命交與閣下了吧!」
那人一听,道一聲「好」來,便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茶幾之上,說道︰「好!武總鏢頭果然要得,我所托之物就是這個,武總鏢頭請驗看。這東西便請武總鏢頭帶到道白縣白龍鎮的王家。不知武總鏢頭要多少限期?」
武啟明並沒接話,先是打開放在茶幾之上的錦盒,這一開之下,不由他不倒抽一口涼氣。原來這盒中如鴿蛋般大小,是個無價之寶。
那盒中物事乃一玉珠,這如此之大的玉珠世間本已少見,更何況這玉珠乃是玉中極品之紅山玉,這紅山玉本屬罕見,更為罕見的是在這鴿蛋般大小的物事之上,雕有九龍,各盡姿態,雲里霧里,仿佛便要破珠而出一般。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九龍抱珠?
武啟明目瞪口呆,便要拒絕吧,但先前受那人一激,話便說得有些滿了,再說他本有志要重振武門,若如此怕事,且不愧對先人?當下豪情立生,大聲答道︰「從信沿城到白龍鎮,只幾百里路罷了,武某所需時限不多,今天不算,一十五日足!明日乃是丙寅日,閣下于十五日後之辛巳日來拿回執花押吧。」
不答應還好,這一答應,方才弄出這天大的禍端來!
二人當面驗看完所這九龍抱珠,又說定酬金幾何,何日來拿回執花押,到了地頭找誰交貨,接貨人所摯憑證為何,以及賠付等等細節瑣事之後,那胖漢留下千兩白銀,以作定錢,便興高采烈地走了。
那武啟明卻是滿月復心事,這趟走下來,起碼能當得平日里走他十幾二十趟,但憑武啟明多年的經驗,心中總有些不妥當的感覺。當送走來人,回過來進得廳內,便跌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只是沉思。
武啟明雖有些但心,但也有八分僥幸,心道︰「這物事也不大,隨身帶著,也不會有什麼閃失才是。老武啊老武,這些年來,太平日過得太也久了,怎就變得如此膽小怕事了?」當下里放下心懷,將那絲不安按捺住。自嘲了一番之後,便走入後堂,細心盤算如何出這趟鏢的事來。
武啟明自妻子亡過之後,便不再熱衷于鏢局中事,使得這鏢局中人慢慢離散,今天走一個,明天走一雙,漸漸的只留下幾個人來,這幾個都是從小便在鏢局中長大,就是想走,也不知往哪個方向行進,所以便留了下來。
武啟明回到後堂,尋思了一番後,便找來管事的老趙,與他密謀了一番,方始放心下來。對這老趙,武啟明自是放心得很,他年已六十出頭,自打武啟明父親那個年代,便在武家做事,向來本分,又練得幾分拳腳,人極是會處事,每每能將鏢局之事安排得妥妥當當,深得武家人的喜愛。這老趙也是看著武啟明長大的,所以武啟明父親過世之後,便一個人照看著鏢局,直至武啟明年長才慢慢由他接過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