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不要說段蓉不懂,就是李大師兄、熊萬堂、紫霞也不是很能明白,但林妙玄卻深以為然,因為他就有這種想法,因為他總是想用自己的死亡去換回很多很多的東西。
李大師兄他們幾人從小便是在真雲門長大的,他們沒有過什麼失落,也沒經歷過生離死別,背上更沒有太多的包袱,所以他們還不是很懂,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離舉行儀式的時辰只有半年了,我終于還是從無盡的誘惑與道義的譴責中作出了選擇,我還是決定作出一些犧牲,那犧牲便是犧牲我和一十四個孩子的性命」雷志恆唇有些發抖。
這時沒有一個人在說話,所有的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到底什麼叫「犧牲」?在雷志恆看來,他所謂的犧牲只是他自己的名譽及心中堅持的道義,以及十四個孩子的性命。但這十四個孩子呢?他們如果在世,又是如何去看待這「犧牲」二字?他們的父母,又是如何去看待這一個問題的呢?
此時沒有人去指責雷志恆,沒有人去說他如何如何的自私,因為,這里所有人都發現一個問題,自己或多或少都曾作出過一些「犧牲」,只是在作出這樣的決定之時,有多少是真的在為別人作考慮?
「這些事我自然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包括我爹,所以,你們的以前的雷大叔還是雷大叔,而不是雷天剛!」雷志恆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顯得極為勉強。
大家這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林妙玄接著道︰「接下來我來說吧!」他接過雷志恆的話題,說道︰「我為什麼會懷疑這事的呢?這還得感謝被你殺掉的妖怪!!」林妙玄不無諷刺地看著雷志恆說道。
「報國塔上,我被那妖怪引走。當時我舉起手中的清風,正要劈下去,那妖怪……」
當時,林妙玄舉劍欲劈,那妖怪手一揮,也不知用了什麼妖法,將林妙玄定住,那妖這才轉過頭來,林妙玄又驚又奇,原來這妖是人身鼠頭,只因它還是鼠頭,所以林妙玄看不出它的表情,也不知它有什麼意途,所以心中驚駭欲死。
那鼠妖將手亂搖,「這……這……那……那……」亂說一通,可能它極少與人接觸,所以于那語言文字運用不是很熟,見林妙玄不懂,它表現得更急了,只是在原地亂轉,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它就是知道說些什麼,怕也表達不清楚。
林妙玄本是驚恐莫名,見那鼠妖如此,心中已知它對已並無惡意,所以也就不怎麼怕了,他當下輕聲詢問道︰「你對我們沒有惡意?」
那妖見他如此之說,心中大樂,忙不迭地點頭。林妙玄見它點頭,便又道︰「那你放開我啊!」
那妖見他說得明白,于是解了妖法,林妙玄這才得以活動,他于那正邪之說本沒什麼概念,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以前隨師父袁道通拿妖捉鬼,在這妖、鬼之中,也見過不少良善之輩,所以也不以為奇。
林妙玄當下還劍入鞘,笑道︰「算啦,你不用說了,你既能听懂我的話,那我說得對,你就點頭,不對你就搖頭就行了,明白沒有?」那妖點了點頭,它于這報國寺修行已有兩三百年,于人接觸雖說不多,但听人說話卻是常有的事,所以雖然說不利索,但用听的卻是沒有什麼問題。
「那好,我問你,這城里城外失蹤的小孩是不是你干的?」林妙玄問道。其實他已經有些相信失蹤案與這鼠妖無關,但他還是很謹慎地問了一下。
在清泉山的時候,他的師父袁道通經常拍著他的頭告訴他,做一次人不容易,如果你今世為人,無大錯大惡,又或行善集德,那你下輩子還是人,但其它的東西就沒那麼幸運了,那得修行多年,在這世俗間做牛做馬,轉世多次,待到陰德集滿,方能再次下世為人。
而修道升天是不管你是人還是其它什麼東西,只要得道,便可升天為仙。修道只有起點不同,沒有結果上的分別,因人是萬物之靈,所以修起道來自然比其它物類容易得多,而其它物類,則因為少了幾次轉世,德行自然有虧(這里的德行不是指我們常說的德行,請理解好,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陰德和道行),所以修起道來自是不同。
人修道,世人謂之修道之人又或是羽士,而其它物類修道則統一叫妖。因世人對妖這一界不堪了解,自然是因無知而生恐懼,再加之人一直以已為本,凡是非人類的皆稱異類,自然是要加以排斥的。
殊不知這妖與人差之不遠,妖也有妖道,就象人不可能全是好人一樣,妖也有善惡之分,但不管為善為惡,也無論你是人是妖,如果胡亂荼毒生靈,會轉化為魔,魔則是天地不容之物,常有天雷下擊,便是除魔,所以世間幾乎見不到魔物,便是因此了。
林妙玄雖不懂這些,但觀人之術總還有幾分,所以斷定此事多半與這鼠妖無關,那鼠妖見他問起此事,先是一楞,而後直搖頭,搖過頭後,又在原地轉圈,轉了七八圈後,突然開口說話︰「次多……冤氣……可能……」,見林妙玄不懂,鼠妖又轉了幾圈,慢慢校正自己的發聲,又道︰「城多……冤氣……可能……」,這樣說得三四遍,林妙玄突然醒悟,接口道︰「是城東,有冤氣,你認為有可能在那?是不是?」
那妖見他听懂,實是歡喜無限,在林妙玄身前跳來跳去,表達著自己的喜歡。林妙玄眉頭微皺,難道城東之外還有妖怪?當下又問︰「城東外還有妖怪?」那鼠妖卻是搖頭。這下林妙玄便有些不解了,他沉思了片刻,仍不得解,心道︰「嗯,出去後去城東看看便行了!」
林妙玄抬起頭來,正要說話,突然那鼠妖尖叫一聲,其叫聲淒厲,林妙玄不由一驚,仔細看時,只見那鼠妖胸口處出現了一小截刀塵,大股的鮮血不停地流出,鼠妖將手伸向林妙玄,想是要他救自己一救,但手在中途,終是垂下,鼠妖轟然倒地,就此死去。原來這鼠妖道行並不深,還只能得半個人身,所以這也就是他本身,本身受創,安能不死?它本在極喜之間,所以也沒防有人出現,這才中招。
鼠妖倒下,濃霧中這才現出一個人和身影,正是雷志恆。雷志恆用隨身短刀殺死鼠妖,這才看見前面是林妙玄,他見到林妙玄臉色慘白,只當他剛才是被這鼠妖所嚇,也不以為意,問道︰「你沒事吧?!」林妙玄慘然一笑,說道︰「沒事,你殺了它?」
雷志恆道︰「是啊,殺了!」
林妙玄道︰「哦,這些妖孽,自然是人人得爾誅之,是麼?」
此時霧氣開始消散,但還是有些看不清,雷志恆自然沒有看見他的臉色,說道︰「說得好,就是這樣,不過這也有你一份功勞,幸喜你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我這才能得手!」
霧氣散得更快了,二人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四層的天台之上。林妙玄不再答話,邁步便往下塔方向走去。雷志恆不疑有它,以為他只是有些驚恐,也未在意。
這人若是對另一個人有了成見,那麼你看他做什麼就什麼不對,說什麼就什麼不中听。林妙玄也是如此,他見雷志恆一刀殺了鼠妖,也沒問個清紅皂白,而且心中還得意得很,心下對他的好印象立馬打了個九折,于是听他說話便更覺得此人外強中干,不由想起了剛見面的事。
林妙玄這一想,不由心中突的一跳,這前前後後的事在這一刻神奇地連了起來,很多東西便開始有些清楚了,只是在關鍵的地方還缺乏事實支持。如果跳過一些關鍵點,那麼那孩童失蹤一案,鐵定便是雷家所謂。
林妙玄雖是年少,但在經歷了師門慘滅之後,已經是性情大變,早已少年老成,所以當下也不聲張,更沒找師兄師弟商量,那倒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覺得自己這只是推敲,如果自己是錯的話,那讓人笑話不說,還會被他們認為是疑神疑鬼。
所以回來的路上,林妙玄想了又想,當下算計清楚,一到了雷家,便借口淨手,放出了一張真雲門的傳訊紙鷂,他這才心中大定,情緒也好了很多,雖說心中還是有些傷感,但那死的終是妖,而不是人,所以也就慢慢地不將它放在心上了。
等諸事已定,這才和其他四位同門出了宣義城,走不多遠,便接到了師門傳來的訊息,這才有了七八分的把握這事便是雷家人做的,所以才會帶人來這小破廟查看。在查探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林妙玄依然不敢斷言這是便是那雷家所做,所以也沒將事情挑開了說,好在所有的事都已經很清楚了,所以才和同門師兄師姐說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