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裕說的沒錯,夏啟荷是有些討厭那對雙胞胎兄弟了,不僅僅是討厭,而是很討厭。他們有時候做出來的事情讓人覺得很厭惡,特別是在她很忙很煩躁的時候突然打擾她,她簡直就要瘋了。上次拖把的布條飛出來的事情已經讓她幾乎崩潰,而這幾天他們又孜孜不倦的跑來吵她折磨她,終于讓她的忍耐到了一個極點.
就在他們甩著幾塊抹布在後面唱《水手》,正好唱到尾巴部分,那句「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的時候,夏啟荷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接奪過抹布塞進他們的嘴里︰「閉嘴!就算是下課,也不能在教室里吵吵嚷嚷嘰嘰喳喳!如果你們要吵,就滾回自己教室里去吵!瞳」
夏啟荷前兩次發火都沒有像這一次那麼嚴重,前兩次她只是追著他們在教室里打,盡管很生氣,但是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厭惡的,好像看他們是看全世界最討厭的東西。
這樣的眼神,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難受,甚至是痛苦。他覺得整顆心髒都在這個時候一縮,好像有無數的針扎在那上面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他們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們又沒有做出多麼離譜的事情。他們甚至沒有像傅臣和那樣出手傷她,傅臣和可是將她打傷了,她都沒有那麼凶那麼生氣的對待他。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要用這種眼神看他們。
「你生什麼氣!」一下子拿掉抹布,蘇常幾乎是用三倍高的聲音罵了回去,他全身都顫抖著,手緊緊的抓著抹布,「我們以前也是這樣鬧,我們就是這樣吵,別人都沒有生氣,你憑什麼生氣!餒」
「真是幼稚。」夏啟荷不想跟他們爭執,抱著書要去外面做練習,才從位置上離開,還沒有走出幾步,就被蘇常一下子握住了手腕︰「不許走!你說清楚,憑什麼……憑什麼你要這麼生氣?!以前我們就是這樣,以前我們就一直這麼鬧,以前你都沒有生氣,現在為什麼要生氣?!你明明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們就是這樣,你這麼生氣……為什麼……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們,好像在說︰真惡心。
夏啟荷用力的抽了抽手,沒有抽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無聊?是小學生?是三歲的孩子?在教室里鬧著很好玩嗎?你以為教室里的人是真的覺得你們表演的好才看著你們的嗎?他們把你們當白痴,當蠢蛋,當瘋子。看兩個瘋子表演,他們當然不會生氣。可是我生氣,我不舒服,我討厭!你們吵著我做作業,我覺得很煩!」
——他們把你們當白痴,當蠢蛋,當瘋子。
——看兩個瘋子表演,他們當然不會生氣。可是我生氣,我不舒服,我討厭!你們吵著我做作業,我覺得很煩!
手漸漸松開了……蘇常就這樣看著夏啟荷漸漸離去……吶,你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吵著你做作業,還是因為他們拿我們當耍猴看,你才生氣呢?小荷。
離開了教室,夏啟荷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很多。她捧著書打算去空閑的走廊或者天台看書,才走到樓梯口轉角,正好對面走過來兩個人。手臂上都戴著黑色的袖章,其中一個眼楮前還架著一副眼鏡,她見過他們,一個是顧,一個是他身邊的跟班廉。
夏啟荷微微側身從他們旁邊走過,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原本往樓上走的顧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停在原地。直到夏啟荷消失在樓道上……
廉回過頭看了一眼夏啟荷消失的方向,他終于確定,顧錦年心中一直在意的人,真的是夏啟荷,而不是夏啟朔。他會為了她的一舉一動而停住自己的腳步,他會讓自己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無論是在食堂里,還是在路過醫務室的時候,抑或是剛才,她從身邊走過。他是那麼的在意,停住了腳步,甚至想要回過頭去看。
「顧,」他忽然開了口,聲音有些輕淡,「你認識那個女孩?」
顧錦年回過頭來,他臉上揚起一笑︰「以前認得。」
「你很在意她?」或許這句話他是問錯了,在意根本不需要問,只從他的動作和眼神里就可以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顧錦年並沒有回答他,他也知道,廉不是笨蛋,跟隨在自己身邊那麼久,不可能看不出來。他邁開腳步走上了台階,聲音輕若鴻羽,卻絲絲分明︰「很小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生活過,有些過去她怕是已經遺忘了,而我卻無法忘記。」
無法忘記,她那張揚的笑容,還有伸展的雙臂。她站在堆滿了稻草的小山坡上,對著遠處的山谷大喊︰我是天底下最棒最棒的小荷,我要成為大英雄,我要打敗巨龍,我要拔劍去救下一個城堡,然後成為城堡里的王子,舉著劍來到寶生面前,娶寶生回家!
在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他的小荷。
可是現在,她卻成為了一個陌生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他曾經無數次,希望她可以在某一個瞬間,看見他的某一個瞬間想起他們曾經的過去,哪怕只是一點點微小的記憶。
可是她始終……每一次,都只是簡單的從身邊走過。
他很想攔住她,告訴她,他就是小時候的顧寶生,他只是跟隨著父親,一步一步爬到了最高的位置,並且將自己原本的名字舍去。因為父親需要一個完美的兒子,而他正在扮演著這個角色。
現在,他是多麼希望她可以在某一個時刻忽然像他一樣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輕聲的詢問︰「你是寶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