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總覺得自己是一條掛在電線桿上的魚,看著周圍空空曠曠,仿佛是很自由的模樣,其實未來的路早已經被這一根線串住了,再也沒有辦法掙扎.
雖然自己並未老,雖然自己還很年輕,但是長久的勞累和緊繃的心讓她更想回到從前的從前,還在那個村子里的時候,還有一個少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還記得他的名字,比任何人都干淨的,清純的。雖然听著有一點俗氣,卻朗朗上口——寶生。
「顧寶生……」情不自禁的將這個名字從嘴里月兌口而出,坐在旁邊的夏啟朔沒有听清她在念什麼,反問了一句︰「嗯?你想吃什麼?」
「沒有。」搖了搖頭,她又將視線轉到了窗外去。春天來了,桃花樹已經散落了片片紅妝,美麗的,剔透的,好像在低語訴說春的美麗。在玻璃窗的下面,很多人並未看見,有一個美麗的少年正倚靠著牆壁,輕輕听著牆內的人低聲的呢喃。
——顧寶生……
原來,她還是記得他的;原來,她並未將他忘記;原來,他在她的心中還留有一席之地……原來,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擔憂罷了。
許多人都會喜新厭舊,但是當真的擁有了新,他們會再次回顧過去事物的美好。就像很多人交了新的朋友,會忽然想起以前的朋友似乎更加懂自己,更加對自己貼心。夏啟荷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什麼心理,但是她確確實實想起了顧寶生。在這麼多年以來,她以為自己已經近乎忘記,可是當她將這個名字月兌口而出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似乎,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在那一個時刻,是她覺得可以依靠,覺得是賴以生存的天地瞳。
「窗還開著嗎?那麼冷,小心又凍著了。」夏啟朔順著夏啟荷的視線看過去,以為她覺得冷了所以看了窗外,立刻站起來將窗戶關上了。曾經身為一個大少爺的他,曾經那麼任性從來不會顧及別人想法的他,此時此刻卻會為夏啟荷關窗戶,甚至還替她削平果。
盡管這個隻果削得非常不好看。
夏啟荷有點想笑,她握著手里的歪歪斜斜的隻果抬起頭看著夏啟朔,心里那面如水一樣平靜的湖輕輕泛起了波瀾︰「哥……」
這或許是,第一次,她是在沒有人的情況下,用這樣認真的聲音喚他。這樣的稱呼讓夏啟朔一下子僵硬住了,他近乎是難以置信的抬起了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夏啟荷。他睜著眼楮,完全不清楚接下來她會說什麼話。
「以前我覺得你不懂事,總是長不大,很多事情不能跟你說,也不能跟你商量……」夏啟荷輕輕磨蹭過隻果的長梗︰「可是現在,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有一些話,一直想要同你說,不是以女佣的身份,也不是以下人的身份。」
「我,我從未將你當做過下人!」夏啟朔生怕她又誤會什麼,連忙解釋餒。
夏啟荷笑了笑︰「我知道,你只是任性一點罷了。我」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哥,你是知道的。以後我們總會分開,所以很多事情你都要自己學著做,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的。爸媽總是擔心你,他們怕你以後沒有自理能力,甚至想出讓我們兩個結婚這樣的主意。你知道爸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嗎?因為你總是不成熟,總是一副不長大的樣子,讓他們很擔心,擔心今後你沒有辦法一個人走下去。今後,無論是我,抑或是爸媽,都會離開你的。也許再過五六年,也許再過十幾年……哥,你總有一天會有屬于自己的家,而我也會有屬于我的家。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爸媽可以很安心的告訴我說,無論我今後有什麼打算,他們都會放心大膽的讓我離去,因為夏家有你就足夠了。」
——因為夏家有你就足夠了。
從始至終,她仍舊希望和夏家撇清關系,和自己撇清關系……夏啟朔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整顆心都顫動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感受,哪怕夏啟荷曾經有背叛他的舉動,他也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這樣強烈的顫動!
這一次是真的,他知道……夏啟荷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認真,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認真。認真到他根本無法反駁。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怎麼可以只讓他一個人……
總是長不大是因為知道有你在我身邊,總是不懂事是因為知道有你在我身邊,總是不听話總是任性是因為知道有你在我身邊!因為知道有你在我的身邊,所以我才可以這樣肆無忌憚,毫無後顧之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為知道……因為知道無論我走到什麼地方回過頭,總可以看見你啊!
明明想要說這些話,明明想要親口告訴她這些話,可是雙手卻只能死死的緊握著衣擺!他只能垂著頭,努力的控制著,不讓還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掉落下來︰「小荷……小荷討厭過我嗎?」
「一開始是很討厭你,因為你總讓我吃苦,總找我麻煩……後來漸漸的,我覺得你只是發發小少爺的脾氣,只是不知道輕重,就算是現在我也這麼認為。」夏啟荷如此回答他︰「不過,我們總會長大的,不能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地方,不能因為誰覺得可以依靠,而一輩子都不自己站起來。」
「我明白了……」夏啟朔忽然背過了身去,她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縴細的背影快步的走向了醫務室的門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