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灑723.5 第一章 四天三夜了

作者 ︰ 公蝸牛

「連長,敵人上來了!」小二子朝著我伸出了三根手指。

「狗日的,三個連!」我心里暗暗的罵到,看來老美是想把我們耗死在山上,美國人這麼怕死,不是被*急了,不會像瘋狗一樣的打個沒完。

陣地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等會,放近了在打!別浪費老子的子彈!誰浪費了,一會給我下去搞!」

這句話說出來就後悔了,但為了緩和情緒,避免過分激動,到時候真殺紅了眼就麻煩了。

我從723.5高地戰壕里快速的奔向前沿,敵人的火力準備已經接近尾聲了,相比一袋煙功夫前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小二子蹦去,然後一個鯉魚躍,在地上打了個滾,就趴在了二子身邊。透過觀察口朝著山坡向下望去,光禿禿的山坡上就剩下了燒焦的樹根。點點閃光,跳動的向山頂移動。

「連長,老美的鋼盔真是亮,比咱家的鏡子都晃眼。」大胡子咧著大牙朝我嚷嚷。

「亮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槍一個窟窿,打的就是亮!」我吐著嘴里的泥巴,「還有幾個活的?」

「連長,咱們的底子都拼了,兩個排現在就剩下不到十個人了!」听了這句話,我心痛了,五十幾個戰士啊,都是我從打小鬼子時候一手拉的,就這麼沒了啊,我李保國何時受過這樣刺激啊。哎!

沉默,出奇的沉默,老美的攻擊也停頓了,腳步聲沒有了,陣地上就听見自己的呼吸,還有飛去遠方的敵人的飛機,它們好像是逃離了戰場一般,是餓了嗎?

我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好像在調節這緊張死氣的氣氛。

「連長,餓了吧,給!」小不點將一把炒面遞到我面前,「連長,這是我從張教員身上找到的,吃吧」听到老張,我的心抖了一下,老張死的好慘,本不應該死的。他是團里配給連里的文化教員,在給戰士們將美帝國主義的戰爭企圖的時候,敵人就開火了,本以為他會被戰場的氣氛嚇到的,卻不想這個文質彬彬的老張模來一直卡賓和一把子彈,趴在戰士中間,也朝著攻擊的敵人摟火。

敵人的攻擊總是那麼的虎頭蛇尾,倚靠著炮火的優勢,妄圖用炮火準備來最大程度甚至是全部殺傷我們,卻不想我們是老鼠出生,只要有土地,老鼠就不會死!

攻擊波不像想象的那麼快,在煎熬中,敵人消失了……

等到清點人數的時候,我發現又失去了幾名戰士,其中就有我們的老張教員。我走到他的尸體前,活著的人總是那麼的深情,大伙已經將死去的戰友安放在掩體里了,說是安放,其實就是堆在一起,到處是殘肢斷臂,細心的同志們盡量將肢體還原,但是還是有不少的殘肢斷臂。老張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過,但是還有血塊黏在頭發上,黑的發亮了,臉上沒有明顯的痕跡,手腳也很完好,但是肚子被開了個大洞,腸子都凍在了衣服上,白花花的,是在是看不下去了……

「老張他都死了!你還搶他的飯吃!給老子送回去!」小不點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滿臉的委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還不去!」我對著他吼了起來。小不點一躍起身,就朝著掩體跑去,還不到五步,就听到一陣尖銳呼嘯聲,「快臥倒!」我沖著小不點大喊,話剛落音,迫擊炮彈像雨一樣落在了小不點那瘦小的身軀周圍,在漫天的火光中,小不點的身體像灰塵一樣被掀了起來,飄在空中。

我使勁的躍起,想去接住他那本就瘦小的身軀,卻被一股力量按了回去,「連長!不能去……」炮彈在身邊不停的爆炸,耳朵震得嗡嗡響……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大胡子正在開火,敵人上來了。

槍聲把天都震動了,朝著那閃閃的頭盔,我開火了……

天漸漸的黑了,敵人的攻勢像是落日一樣,漸漸失去了光輝,頭頂上的飛機也回蜂窩了,老美就是這樣到了晚上就像縮頭烏龜一樣,消失了。

我松了口氣,終于能休息一會了,想到接受任務的那股決心,我真是有點後悔了,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該拖上這麼多的兄弟。

我們都跳進了壕溝里,夜晚馬上來了,這樣趴到地上會被凍死的,尤其是沒有了老美的燃燒彈,我們就失去了溫暖的工具了。

在掩體里,小不點的尸體已經被安放在先去的戰友身邊,臉色煞白,我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多麼熟悉的臉啊,彈片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一只耳朵被削去了,血在耳洞里凝固了,胸口一大片殷紅的血跡從里向外涔透,好好的活人轉眼間就躺尸了,為什麼啊?他的一只手還緊緊的攢著,我試圖掰開手指,卻是徒勞,只是從他的手中撈出了一撮炒面,我把炒面放到嘴里使勁的嚼著,如同在吃沙子一般難以下咽。

我也不知道怎麼走出來的,見到升起的月亮頓時沒有力氣了,一坐到了冰冷的地上,任由寒氣滲入,大家都圍了過來,窩在一起,沒有一個人說話,只听見呼吸的聲響。

"誰還有煙?」我環顧一周,圍著我的只有六、七個戰士了,「二班長呢?」我接過大遞過來的煙,又是一包美國煙,還有半盒剩下,從中抽出了一根,沒有火,「火!」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了,慘淡的沒有一點血色。「連長,給!」,不是火,是一根帶著火星的樹枝。把火星湊到煙頭上,猛地吸了幾口,煙頭上漸漸的冒出了一股股的青煙,猛地咳嗽了幾下。

「二班長死了啊?怎麼沒人說話?」大伙听到我的話後都低下頭,不敢正視我,大干脆把向後挪了挪。

「李拐子,你們班長呢?」

「連長,班長他中彈了」李拐子的眼淚在眼圈里不停的打轉,強忍著,沒有地出來。「班長他看到黑鬼身上的煙了,就去模,回來的路上給手雷炸到了,他爬了回來,就……斷氣……了」,這下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噴涌而出。

「你是木魚啊?不知道搶救!」我怒了,把手中的煙憤怒的摔在地上,煙頭二班長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手把手教他放槍、拼刺,槍法是團里數一數二的,這樣的寶貝疙瘩,說啥也不舍得把他放在暴露的位子,戰役打響前就交代,只讓他做槍手,不準亂蹦。

李拐子很委屈,也不敢頂我的話,「連長,不是沒有攔著,是拉不住,他說什麼也要去給連長搞這包煙,彈片穿過脖子,回來血止不住,我們看著二班長流血流死了啊。」栓子說著也流淚。

逃命 我徹底的失去底氣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站了起來,拼命的把眼淚擠了回去,至少不能讓戰士們看到我哭,從我當兵以來就只哭過一次,我身上有四處刀傷,兩處槍傷,經歷過那麼多的生死,我都沒有哭,當兵的時候,俺娘告訴我要爭氣,不能給窮人丟臉,不能讓領導看不起,不知道多少的傷痛、委屈,我都沒有流淚,但是連長死的時候,我卻哭了。

望著天空的那彎冷月,我不禁想起了35年那天晚上。

「站住!你這個小鬼——,看我抓到你不扒了你的皮,殺千刀的小鬼!」遠處傳來了狗腿子的喊聲,還有很多的吶喊,張羅聲。

我喘著粗氣,「呼哧……呼哧……」

好像快要憋死了,腦袋里一片漿糊,腿已經沒有知覺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腿在哪里了,只是有一個念頭︰跑!

我使勁的往深山里鑽,越是林子茂的地方越不好走了,但是他們也越是不容易抓到我。林子里黑的很,只有唏噓的月光掙月兌了茂林的束縛,投射到地上,借著這點點的月光,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滿是腐夜的山地里穿梭,雖然剛立秋,但是林子里早也是冬天的溫度了,冷風呼呼的撲打在臉上,慢慢的就沒有感覺了,嘴唇好像動不了。好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啊,不停的想起娘,想起圓圓。

為了娘和圓圓,我得跑,跑才能活命,跑才能見到他們……

跑了多遠啊,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從月亮剛升起來就開始跑了,現在我已經在頭頂看不到月亮了,所有的亮光都是從身後射過來。終于听不到那些索命狼的呼喊了,好像他們跑不動了,我心里偷偷的笑了,這群豬一樣的家伙天天不干活就知道欺負我們莊稼人,養的肥頭大耳,根本跑不了多遠,再說在這滿是樹枝、倒刺的林子里,他們肯定鑽不進來,那些白肉是禁不起樹枝劃扯的。

又朝前跑了很久,我實在是跑不動了,眼皮已經快要合上了,腿腳有點感覺了,軟的要命,再也站不住了,身體在重量的作用下,癱軟了。

我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一會嗓子就開始疼了,又用鼻子呼氣,但是胸口卻像壓了千斤的石頭,只好用口吸氣,就這樣換來換去,漸漸的睡著了……

「娘!我怕。他們好凶!」

「不怕,不怕,他們就是牲口,是披著狼皮的狗」娘模著我的額頭說,把我緊緊的摟在懷里,我感覺到娘胸口的溫柔和踏實,死死的把頭貼著娘的胸口。

我又听到那些人的斥責和吼聲,那是對著爹的。

「娘,不要賣了我,我不要到他們家當奴才!」我拍,渾身都在顫抖著,手哆嗦的更厲害。

娘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抱得更緊了,生怕他們把我搶走了。

終于,吵鬧聲停止了,一個女孩的笑聲從耳邊傳來了,笑聲很清甜。

「蟈蟈,出來玩啦!看,我拿什麼來了」

我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向我這邊飛來,是圓圓。

「圓圓,等等我,娘給我準備了好吃的,我去拿給你」我跑到灶台邊,拿起大瓷碗里燒紅薯就跑,出門的時候,看到兩個男人正抬著圓圓,往遠處拖。

我使勁的追,卻怎麼也追不上了,只剩下圓圓的叫喊,「蟈蟈,救我!蟈蟈,救我」

「圓圓!」

我轉身去找娘,卻怎麼也找不到,我四處找,從家里到地里,從田埂到河邊,都沒有見到娘的半點影子,嗓子都喊啞了。

我的娘沒了,爹也沒了,我能到哪兒去呢?

去地主家!娘肯定在那兒做短工。我飛快的向地主家跑去,快到地主家的時候,遠遠的看見好多的鄉親圍在地主院子外面,還有兩個人被高高的掛起來了,在那里晃啊晃啊。

我飛快的跑,飛快的跑,只希望那不是我的爹娘。

我撥開人群,鑽了進去,娘啊!爹啊!

掛在上面的是我的爹娘!

整個世界都黑了……

一滴,又一滴,水不斷的滴到我的臉上,冰冷的,是誰在戲弄我!

我猛地睜開了眼楮,什麼也沒有,看到的僅僅是無數的樹枝蔓延在我的上空,把天空劃破了,無數的白點從空洞中飄落下來,打在樹枝上,從一個枝丫蹦到另一個,最後都落在我的臉上,冰冷的,慢慢的化了,又順著我的臉慢慢的留到了耳朵里。下雪了,我一骨碌的爬起來,這才感覺到渾身酸疼,腿都不能打彎了,我用手撐著地,使盡全力的從地上掙扎起來,卻是沒法站住。我用手扶著一棵碗粗的樹,站在原地,盡量的活動我的腿腳,讓它適應,必須讓它適應。我不能待在這個地方,會被冷死的。小時候,姥爺常說要是一個人冬天在雪地里迷了路一定不能呆著不動,要不會變成雪人的,永遠動不了了。

我用手不停揉捏酸疼的地方,一會就開始發熱,疼痛明顯的好了很多,我試著走了兩步,雖然有些搖晃但是比剛醒的時候好多了。慢慢的挪動步子,我漫無目標走著。

雪下了一會就停了,地上沒有一點積雪,但是卻更冷了,我的手臂冷得疼了,肚子也在咕咕叫了,昨晚跑了一晚,早上什麼也沒有吃,又累又餓,我要弄東西吃。

肚子餓得讓我發瘋了,荒山野嶺的有能有什麼東西吃呢?難不成吃樹皮?我挪動步子,思考該弄點什麼吃的時候,一腳踩空了滾了下去。

咕咚咕咚滾了十幾圈之後,噗咚!掉到了水窪里了,灌了一口涼水,還好水不深,衣服只是濕一點。我一個激靈從水里站起來,很咳了幾下,把胸口里的水咳了出來。看見水里的倒影,腦子里靈光一閃,有了,有吃的了。

我把最薄那件上衣月兌下來,在水里網起了小魚,這些水窪里的魚可是好東西,以前一到夏天總是和圓圓網小魚,回家後放到熱水鍋里過一遍加點鹽就吃,現在雖然不能過水,也沒有鹽,但是總能填飽肚子啊。

撈了半天,有半瓢了,我把它們在清水里洗洗,看著它們渾然不知死亡降臨,我不禁心軟了︰魚兒,魚兒,多游會吧。

當我把第一只活蹦亂跳的小魚放進自己嘴里的時候,我吐了。但是什麼也沒有吐出來,好一會兒我只是看著那些魚在衣服里,蹦啊,蹦啊,使勁的想回到水了。于是我又把第二只塞進了嘴里,當我使勁咬下去的時候,一股血腥問馬上充斥了鼻子、嘴巴。一股吐的沖動又來了,我壓制著、使勁的壓制著,把它吞了。到後來,我就不咬了,直接把活蹦亂跳的魚活吞下去,吃了七八條之後,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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