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蕙憶被送回霍逐陽的公寓時,她狼狽得像一個女乞丐,頭發蓬松凌亂,昂貴的香奈兒皺巴巴的,臉上好像幾天都沒有洗了。霍逐陽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坐回沙發上。幸虧他心髒夠強大,不像肺部那麼嬌弱;也幸虧他性情夠淡定才沒有在臉上綻開調色盤。這是那個愛美,矯情,假仙的堂妹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會懷疑這麼說的那個人和霍蕙憶有仇。霍蕙憶當然明白堂哥會怎麼想,她也猜得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尷尬地理了理亂發,把飄飛在兩鬢的發絲給撥到耳後。霍蕙憶氣不過堂哥眼楮里的漠不關心和嘴角淡淡地譏誚。她報復地說︰「你讓我去蕭若薇家探听,我去了,隋南極就住在蕭若薇家里,他們兩個可親密了。蕭若薇還喂他吃飯。並且還說她現在喜歡的是隋南極,所以我不算狐狸精了。她不打算再做你的女朋友。」霍蕙憶看著堂兄的臉色慢慢地難看,猙獰,烏青,陰黑。霍蕙憶的心里有那麼一點點地內疚和後悔,但她安慰自己,她也沒有撒謊啊,這些都是實話,她都是如是稟告啊。
沉默了一會兒霍逐陽輕輕地說︰「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真是現實利用完了就甩開,安慰獎都不給一個。霍蕙憶悻悻地想,回頭對霍逐陽說︰「以後我不干這種事了,隋南極的那個手下太可怕了,比人猿泰山還野蠻。」她的高貴,她的優雅,她的居高臨下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
聯們保我能聯我。「不,我們還是到霍家大宅去住吧。」隋南極堅定地直視著蕭若薇說,「我想通了,反正他們也不可能認出我,我怕什麼呢?我只是回去看一下那些雖然不美好卻磨滅不掉的記憶。」
「但是我答應過他,兩個人一樣待遇,我無法拒絕。」蕭若薇也很無奈。
「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蕭若薇用力地握住隋南極的手,對著他有些怕傷害的眼瞳鼓勵地點點頭。隋南極堅硬的嘴唇線條弧度上揚。
「對哦,」蕭若薇跳了起來,拉著隋南極的手興奮地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們可以去霍家住,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到那里再去看看嗎?」蕭若薇小心翼翼地征求隋南極的意見,查看著隋南極的表情,怕這件很重大的決定傷害到隋南極。
「小薇,怎麼是你?」隋南極迷惘地問。
「怎麼不是我?還有誰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只為把你從噩夢里叫醒?!」蕭若薇的氣還沒有消,她故意把順手人情說成她起床的主要任務,存心要隋南極內疚。誰叫他剛才出那麼狠的手,招招不留情。要不是她武術功底深厚,小命早就丟了。
「我家住不下,你讓我再考慮考慮一下吧。」蕭若薇不給他抗辯的機會趕緊地掛了電話並立即關了機。
「瘦肉絲!醒醒啊。」蕭若薇的手鑽進被窩里撓隋南極的腳心,隋南極躲閃了兩下後,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隨即警醒地跳起一記如來神掌準確無誤地劈向蕭若薇的頭,蕭若薇滾下床再敏捷地貼著地面滾了幾下才躲過隋南極的追殺。在這險象環生的時刻,她甚至連開口表明身份的機會都沒有。
「瘦肉絲,你太過分了!我好想把你從噩夢里叫醒,你就這樣報答我嗎?」蕭若薇逃過追殺後終于尋到瞬間喘息的機會臭罵著。隋南極猛地停下動作,如同被時光機給定格了。
「瘦肉絲,瘦肉絲,醒醒啊。」蕭若薇的呼喚聲音有了忍不住的哭音。在這一刻,她好恨好恨胡蝶夫妻。
「瘦肉絲,瘦肉絲,醒醒啊,你做噩夢了。」蕭若薇搖晃著蜷成圓球的棉被,隋南極沉浸在悲傷的夢境里無法醒來。蕭若薇附耳听他在夢囈著什麼,卻無法听清,只有「媽媽,媽媽」的發音就算是再模糊也能分辨。
「瘦肉絲,霍逐陽也要住到這里來。」蕭若薇求救地望著隋南極,隋南極臉色不虞。蕭媽媽在旁邊嘆著氣說︰「過幾天瘦肉絲就要回美國了,那個大少爺來湊什麼熱鬧啊。」蕭若薇奇怪地看了一眼母親,她的媽媽好奇怪,她討厭有錢人,所以不喜歡霍逐陽,但她卻選擇性地失明看不到瘦肉絲也是有錢人。
「真的,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要真。」蕭若薇豪氣地拍拍隋南極的肩膀,一疊連聲地保證。
「真的?」隋南極半信半疑。
「那就到霍大少家去住。」果然,隋南極的神色馬上黯淡下來,他歉疚地解釋︰「對不起小薇。我睡覺的時候誰都不能靠近,包括我的義父。就算他想把我踢掉的被子撿起來也不敢過來。因為我一睡迷糊就什麼都忘了,本能地會認為靠近我的人是要傷害我的。這是我——」隋南極的聲音咽進了肚子里,也許是他認為沒必要解釋了,也許是他覺得自己縱有再多的理由傷害了對自己好的人都是不應該。
第二天,蕭若薇果斷地對隋南極說︰「你不要為難了,我們不去霍逐陽家,還是到他公寓里去住吧,他一個人的公寓有我們家三個大。」
蕭若薇馬上爬起來嘻嘻哈哈地笑著說︰「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是什麼人?我是蕭若薇哎,一直想要跟你比試一場都沒有機會。所以我故意沒有提醒你我是誰,想要你拿出真本事和我比試,沒有想到你真的比我厲害哎。」
隋南極猶豫掙扎了幾天還是無法決定,有幾次蕭若薇看到他偷偷地扔硬幣,然而不管結果是去還是不去,他都馬上否定重來。有一天夜里蕭若薇口渴到廚房倒水喝,經過客房听到隋南極的房間傳出壓抑,悲傷的啜泣。蕭若薇的腦袋還沒有反應,手已經推開了客房的門。客房里的窗戶關得緊緊的,不只是窗簾拉上了,還蒙上了一層深色的布簾,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原來瘦肉絲每天晚上都這樣睡的嗎?自己畢竟還是不夠關心他啊。蕭若薇有些內疚。她擰亮睡眠燈,看到寬大的床上一團棉被像一顆巨大的蛋,圓滾滾地在靠近牆壁的一邊。隋南極露在被子外面的臉上濕漉漉的,嘴里模模糊糊地囈語著什麼。蕭若薇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人們視如地獄使者的男人在睡夢里卻像一個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無助痛苦。她的眼角也滴下兩顆眼淚。
霍蕙憶害怕地尖叫︰「我不要!霍逐陽我總是你的堂妹,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無情?!現在居然說出要拿我去性賄賂那些腦肥腸滿的老頭子。你太過分了!」兩滴清淚從眼角滴落,霍蕙憶也有霍家人冷血,現實的基因,她幾乎不流淚的,今天她關不住淚腺。兩顆無比珍貴的珍珠滑落幾天沒有滋潤過的臉頰。霍逐陽淡淡地瞥了霍蕙憶一眼用著漫不經心地語氣說︰「我當然知道你是我堂妹,所以你才有選擇做什麼的權利。如果你是外人。我不用問你,早就把你塞到那些色老頭的床上了。」
霍蕙憶茫然失神地發呆的時候,霍逐陽撥通了蕭若薇的電話︰「我要住到你家去,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原因你懂的。」這句話讓蕭若薇無法反駁。
霍逐陽今天接到蕭若薇的一個電話,她只說了一句「我和隋南極到你們老宅去住。」就把電話掛了,這哪兒是商量,分明就是霸王硬上弓。不過沒關系,在哪兒住都一樣,他堅信只要和隋南極處在平等的地位,隋南極是爭不贏他的,他本來就是蕭若薇喜歡的型,現在要她重新溫故而知新當然會容易的多。
霍逐陽抬起頭,若無其事地看了霍蕙憶一眼,難得爽快地同意了霍蕙憶的請求︰「好啊,以後有陪酒鬼和闊佬的機會,就讓你去吧。那些人會哄著你,捧著你。讓你感覺自己是公主。」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駛進了霍家大院。胡蝶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隋南極和蕭若薇從價值不菲的跑車上下來。她疑惑又不滿地說︰「看樣子他們也不是窮鬼又不是沒地方住,怎麼忽然要求住到我家里來?」她狀似在自言自語,其實是在詢問自己的兒子。霍逐陽冷然地警告自己的母親︰「他們是我請來的,我希望母親尊重我的朋友,不要為難他們。再說了,如果他們真的如母親想要的那樣是一身酸氣的窮鬼,你也不會願意他們走進我家大門吧。」
胡蝶無法反駁。樓下的一男一女,越走越近,胡蝶終于看清了他們的臉,情不自禁地掩嘴驚呼︰「是那兩個人啊。逐陽,你不是討厭那個女孩嗎?為什麼又讓她住進家里來?這樣影響不好。而且,我好討厭那個男的,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你能不能讓他們走?」霍逐陽不說話,只是用著森冷的眼神直直地看著胡蝶,看得胡蝶心里發麻,她的視線四處漂移不敢對上兒子的目光。
「我,我,我……」高貴無比的霍夫人說話結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