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出發，我稍後就來。」
他甩了這句話，就走了。
轉眼間，剩下達菲和桐瑤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囧。達菲聳聳肩，嘿嘿一笑，準備去起航，桐瑤這時接到了電話，是媽媽打來的，她接起，「你是怎麼回事，這電話不是專為你而設的，我的時間也不是時刻為你準備的，請不要動不動就打來，好不好？」過去十來年的電話總和，也沒有最近幾日來得多。
「Y大，繼承你爸爸的衣缽。」
「……怎麼听你說得像是老夫老妻似的，沒激情了？」
「三台山路，靠近白馬湖這里。」
「不小心考上了。」
「不願意嗎？」他故意打趣。
「不辛苦，不辛苦，路上慢點啊。」
「為什麼不去？」
「也就那樣，還行，日子嘛，有誰沒誰一樣過。」
「什麼急事嗎？」
「你在哪兒啊？」
「出去吧，別讓她一個人在外面久等了。」
「別哭了，瑤瑤還在外面。」
「去哪兒？哦，反正你也不去了，我本來就沒想著要去。」
「听說你要讀研。」
「呃？」
「喲，還貧嘴呢！」
「哪有不願意啊，反正這里房間這麼多，不多你一個，想不到你跟我爸爸一樣，他一起拿就是喜歡這里的清淨和方便……」提起爸爸，桐瑤就說不下去了，楚如楓拍了拍她的肩頭，攬著她往門外走，回頭對郭自珍說，「阿姨，你去收拾一下，早點睡，我剛進來的時候發現巷子口挺熱鬧，估計是有夜市的，你餓了就去那里吃點，我去送瑤瑤。」
「哼。」凌落川冷冷一笑，「挺聰明的嘛！說吧，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啊？」
「啊？是不是嫂子工作太忙？沒空搭理他，讓他受了冷落？」
「喜歡孩子是好現象，不像新月，一提起孩子就頭痛。」
「嗯。」
「嗯。」桐瑤點了點頭，跟她說了唯一的一句話。
「嗯，我先睡了，你回來吧，這次別去了，以後咱們再去旅游，好嗎？」
「在師兄面前我哪敢放肆。」
「她有你這樣一個哥哥，我放心了。」
「好。」
「好了好了，進去啦，進去啦，外面冷了。」
「如楓，如楓，是你在外面說話嗎？」
「如楓，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
「學校。」桐瑤走出去，又轉身說，「簡姨，我這幾天都要在學校，你跟凌落川打聲招呼。」
「差不多了。」
「師兄，你怎麼來這里了？」
「師兄，是我。」
「當然不是！你模模我的胸口……」他有些急躁的抓起她的手，按在他火熱的胸前，那里面仿佛揣了一只兀自撲騰的小兔子，激烈的跳動著。桐瑤仿佛被燙傷了一樣，急忙要縮回來，卻被他一把按住，一只手用力扳著她的肩膀，低聲的追問，「瑤瑤，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里？真的是你嗎？我不會看錯了吧？」
「忙完了？」
「我回頭再考慮考慮吧。」
「我掛了。」
「我來……」
「我該走了，以後再來看你。」
「新月近幾年都不會回國，小野倒是有可能，阿姨想怎麼安排都行，辛苦了。」
「是嗎？」
「是啊，小野五歲了，可皮了，等你見到了就知道了，一點兒都不听話，跟他媽也不親近，跟我還行。」
「是我的錯，這幾年我疏忽了她，你也知道，你爸爸他很討厭我提起以前的事情，這次回國，他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對我的要求也少了，我對瑤瑤的思念，也一天天的讓我寢食難安，如楓，瑤瑤看起來很听你的話，你以後要多費心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有嗎？我只是多問了幾句嘛！」
「有打算要孩子嗎？」
「楚師兄，我不是在做夢吧？」
「沒急事，我考上研究生了，需要回學校一趟。」
「瑤瑤，以後有空多回來看看，我把你的房間重新布置一下，啊。」
「瑤瑤，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繼母郭自珍。阿姨，這是瑤瑤，桐瑤，我以前還在國內的時候認識的小丫頭，那時她才六七歲，調皮著呢……」
「瑤瑤，來，喝茶。」
「瑤瑤，真的是你！」
「瑤瑤？」
「真好，我本來也想留校的。」
「真的啊？嗯，以後我也許會這樣，孩子是很煩的，過了那個新鮮勁兒就不行了。」
「聯系導師編寫代碼，也沒別的事情。」
「腿腳不利索還到處跑，真有你的！」
「說說吧，我交代完了，你的呢？你老公怎麼樣？」
「誰說我不去？我半個小時就回來了，等你到現在，你說，是不是故意整我的，還給我關機，以前是怎麼叮囑你的，都忘了？」他有些委屈的話語讓桐瑤頓了很久，他那麼快就回去了？她還以為他和雨潔之間需要很長時間解決問題呢？桐瑤將包扔在沙發上，半躺下，長吁一口氣，好累，「沒啊，我怎麼可能是故意的，達菲知道的，我接了一個電話，手機沒電了，然後我走了，他也沒說你一定要回來，如果我知道你那麼快回來，我也不會走。」
「這麼多年不見她了，她變化很大，我怕自己力不從心。」
「那很好啊。」
「那還遠著呢，你買張地圖看看吧，我說也說不清楚的，路邊不是有交警嗎，問問他們，我手機沒電了，不說了。」桐瑤有氣無力的囑咐她，本想多說幾句的，嘀嘀嘀的提示聲讓她懶得再說，手機好久沒用了，她也忘記充電了，回頭發現達菲投來的眼神，她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有事，你一個人去吧。」
「隨便逛了逛。」
一夜無夢。
一輛車子打了方向燈，停在保姆車旁邊，走下來一個男人，她匆匆的瞄了一眼，並沒有上心，倒是他，盯著她打量了許久，桐瑤抱緊了身體，低著頭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鼻翼間飄過一股淡淡的綠茶香味，她深深的吸氣，沁人心脾……
不想听他多說，將手機給了簡姨，一步一晃的上樓。
團。幻裁,團裁。主角都跑了，讓他一個人去，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于是，桐瑤連早飯也沒吃，匆匆的趕公車返校。
他只是來湊個熱鬧，順便觀個小景，散個小心的。
他只用了半小時就解決了問題？
他呢？也早已娶妻生子了吧？
他想要問得深入一些，可桐瑤感覺沒什麼可說的，就胡亂的點點頭，「是吧。」她突然問他，「師兄，你在哪所學校？」
他睫毛輕眨，回頭對她嫣然一笑，柔聲說道，「乖，你長大的那一天，我就回來。」
他說，他要出國深造。
其實，她想說的是，他也沒想到自己很快就回來吧。
原來，她也是有脾氣的。
在實驗室里登陸進去學校的網絡，聯系好IT專業的一位導師，又刪刪改改的編寫了一組高難度的程序代碼，一直沒辦法達到最好的效果，連續三天，她泡在實驗室里沒怎麼出去，直到第三天晚上，她才頭昏腦脹的抱著一疊資料回去宿舍，卻被門衛阿姨看見之後急急忙忙的攔住了，「桐瑤，你沒回去啊，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睡呢，喏，那位先生等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欠他什麼錢啊？人雖然長得不錯，臉色卻烏雲密布，惡狠狠的說著你名字，你要是欠他錢就趕緊還上，別讓他追到這里來堵人，萬一給別的同學看到了影響多不好，知道嗎？」
在青藤園下車的時候，楚如楓多看了兩眼，這處豪宅，價值不菲。
頭頂的光線，被一片高大的陰影遮住了。
她剛點了個頭，簡姨就主動將電話遞來了，桐瑤一邊換拖鞋一邊接听了，他語氣不善的問，「去了哪里？」
她的聲音很虛弱，他听了出來，語氣溫和了很多，「累了？」
好新奇！
就這樣，在楚如楓的半拉半拽下，母女兩人走在了一起。
心里的喜悅沖淡了一切煩惱，她收拾東西出發了，簡姨叮囑她走路小心，還不忘記問，「夫人，您去哪兒呀？」
想進去幫忙，卻又不願。
懵懂的童年時光，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快要記不清了。
桐瑤上了楚如楓的車子，她露了笑顏，很感興趣的問，「新月，是嫂子吧？孩子多大了？叫小野？」
桐瑤不支聲了，剛才還嘰嘰喳喳的活潑著，現在成了小羔羊了，楚如楓笑著搖頭，「你啊，外表冷冰冰的，骨子里還跟以前一樣，很可愛。」
桐瑤嘆口氣，深深的再看一眼，走出了巷子。
桐瑤在單貢巷子口等著，她不確定媽媽能夠找得到地方，其實她想給她打個電話說說的，但是手機沒電了，她的號碼在手機里存著，沒辦法，只能這樣等著，直到傍晚，她才看到一輛女乃油色的保姆車停在了牛肉面館門前，一個打扮入時的貴婦從車里下來，進去，兩三分鐘之後出來了，手里拿了一枚鑰匙，鑽進車子的一瞬間，桐瑤看清了她的面容，這麼多年，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歲月幾乎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包養得真好！
桐瑤怔住！
桐瑤抓起手提包往外走，郭自珍失望的看向楚如楓，他朝她安慰的一笑，跟上桐瑤出來，說，「這里離學校近，環境也不錯，我喜歡這種老宅子，準備在這里住下。」
桐瑤沉默不語。
桐瑤相當郁悶，她的財政從來沒有出現過赤字，怎麼可能有債主上門？
桐瑤還未緩過神來，身體便前傾，落入了一具張開的懷抱，「瑤瑤？是你嗎？是你嗎？天！我不會看錯了吧？」感激的喟嘆，激動的言語，顫抖的身體，那股已經刻到了記憶中的綠茶味道，桐瑤緩緩的抬頭，「楚師兄？」
桐瑤進去之後就坐在了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盯著面前的小茶幾，舊了，該換新的了，楚如楓和郭自珍在廚房里說起了悄悄話，楚如楓說了他和桐瑤過去的經歷，然後，他也有一肚子的疑問不得解，不無驚詫的說，「阿姨，瑤瑤是你女兒啊？我都不知道！」
楚如楓愣了一下，不無感嘆的說，「是啊，我連孩子都有了，她也該結婚了……原來阿姨是在擔心我對她有什麼企圖嗎？別多想，我這個有婦之夫不至于會做出那種幼稚之事，我對瑤瑤的關心，不會因為這個而改變，我和她的感情，如果沒有旁人插入，我想我們會是很完美的一對，可是現在，我只希望她幸福！」
楚如楓有些弄不清楚當前的狀況，他將懷里的女子拉開一段距離，看著她沉默的臉，低聲問，「瑤瑤，阿姨是你媽媽？」
楚如楓沒有回答她一連串的問題，反而滿臉興味的笑，「小時候你就喜歡小女圭女圭，我說你將來肯定是個好媽媽，你當時樂歪歪了，果然，讓我說對了。」
水燒開了，楚如楓開始沏茶，回頭發現郭自珍在盯著他看，那眼神，讓他一時看不懂，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楓，瑤瑤她……已經嫁人了。」她也是剛听說不久。
漸行漸近的聲音擾了他們的談話，那道虛掩的門被人推開，探進來一張熟悉的面容，身上穿著灰土土的舊衣服，她只看得到桐瑤的背影，「如楓，來了？這位是……」
第二日，桐瑤收到了一份快遞，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份Y大的研究生錄取書，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看著那一筆一劃清晰的字體，自己的名字是沒錯的，她這才敢相信這個事實！Y大的IT專業是全國聞名的，就連本校的大學生考試能過的幾率也很低，再加上她身邊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所以她純粹是報了僥幸的心理試一試，考研前幾天，她隨便的溫習了一下功課，完全沒希望會過，沒想到她還挺幸運的！真不可思議！她甚至已經做好了留校或者去凌氏上班的打算，天啊，她過了！
等車子進去，桐瑤才尾隨其後。
簡姨在門口迎接著，看向楚如楓的眼神多了一抹探究，她並沒有多問關于桐瑤為何沒有去旅游的問題，只怕是凌落川已經回來過了，「夫人，您回來了？用過晚飯了嗎？先生給您打了很多電話，您要不要回個？」
記憶中，那雙修長的手指，溫暖的香味……
車子停在巷子口旁邊的專用停車場，郭自珍一個人從車里往外搬東西，一趟又一趟，古老的巷子，幽深的人家，他們的宅子不復原來的整潔，門板破敗，門前的石頭縫里都是野草，遠遠望去，桐瑤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她不想進去，等她搬完了，她才走近了看，門是半掩的，里面光線很暗，依稀間有掃帚的聲音傳來，她在里面打掃衛生。
車子駛出了巷子口，華燈初上，外面果然熱鬧了起來，他們索性把車子停在一處，吃起了大排檔，直到夜深了，兩人才離開。
轉眼間，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小女孩兒已嫁作他人婦。
達菲一個趔趄，這樣的桐瑤，他是第一次見到。
這聲音……
這算怎麼回事啊？
那個小女孩兒，扎著羊角辮，眼巴巴的仰望著他，「楚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個少年，是她身為教授的爸爸最為得意的學生，身著斑斕的大學校服，靜靜的矗立在晨光之中，日光如金，把他發上眉上畫成一抹淡淡的金黃色。
郭自珍匆忙的拭淚，端著托盤走了出去，滿臉的笑容。
郭自珍已經開心得手舞足蹈了，「好好好，我這就回去弄你的房間，對了，如楓，新月和小野將來回國是不是也要住在這里，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給你準備一個大的臥室，好不好？」
郭自珍的聲音謙卑抖索，「瑤瑤，對不起，我只是想問一下，單貢胡同……怎麼走？我一個人開車，這里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郭自珍的眼圈紅了，「瑤瑤，我的女兒，你終于還是來了？」
郭自珍盛情的邀請，「來，進來吧，我剛把客廳收拾了一下，還能坐坐，來吧，來吧，如楓……」她給了他一個乞求的眼神，楚如楓在桐瑤耳邊小聲說，「既然來了，就進去坐會兒吧，好嗎？瑤瑤？別皺著小嘴巴，知道以前我是怎麼懲罰你的嗎？」他呵呵笑著，用手來捏她翹起的嘴唇，她躲開了，滿臉的紅暈，「師兄，你還當我是孩子啊，哼。」
雨潔當時找他，所為何事？
順著阿姨手指的方向，桐瑤詫異的看到一輛黑亮黑亮的大轎子特拉風的停在路燈下，她看不到里面，卻感覺那面暗色玻璃後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在炙烤著她，‘ ’一聲，副駕駛位的門被推開了，桐瑤鼓起勇氣挪步過去，彎腰，看到了一個男人剛硬冷漠的側面，他臉色很不好，還真像欠了他錢……她干巴巴的笑著問，「凌落川，你來了？」
他示意她上車，桐瑤坐上來問，「雨潔的身體……怎麼樣了？」
「她在我公司上班。」
「哦，是嗎？那很好啊。」桐瑤沒什麼表情變化，「閑在家里也不舒服，她能上班也是好事啊。」